66

66

小石村的人快樂了，姓許的醫生不開心了。

他帶着自己受傷的手，沖進了許主任的辦公室，“姐！你咋不讓我去衛生所了。”

“和你說了多少遍了？在這叫我主任。”

她往辦公室外頭看了看，沒人經過，把門關上以後不耐煩地看着這個煩人的親戚，“你手都這樣了，還能幹啥，回來休息白拿工資不好？”

“主任，雖然我手受傷了，但是我還可以在邊上輔助。”

他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要是來個不知情的人，說不定真會被他騙過去。

但作為親戚，在知道他在老家有多混以後，再看他這個樣子，許主任忍不住牙酸。

“你爸花那麽多錢給你搞了個醫生執照，你不會真覺得自己能做醫生了吧？”

“現在手受傷了就給我好好休息，別在那打啥歪心思了，要是因為你影響了我的業績，小心我把你一塊抓了。”

他還想再說什麽，但是一開口，就被許主任壓了回去，“再廢話，你就回家去。”

知道回衛生所這事沒指望了以後，醫生換了個話題，“主任，我覺得我摔倒這事不對勁，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

“那路我都走多少回了，那天晚上突然就出現那麽大個坑，絕對是有人針對我，說不定是不滿主任你這段時間的行為。”

“咱們要是不把幕後黑手抓出來，說不定下次受傷的有可能就是主任你了。”

許主任瞥了他一眼，看在他還算安分的份上，就沒太計較他惹來的麻煩了，只是問了一句，“你确定不是你惹來的麻煩？”

“咋可能啊，我一直安分守己的，這人肯定是沖着咱們生育辦的人來的。”

Advertisement

“你最好是這樣的，這事我會調查的，你先回去吧。”

在主任的眼神注視下，醫生感覺自己那點小心思都被看透了。

他走了以後，許主任看了看自己的工作進度表，小石村這個地方被她重點圈了出來。

雖然這個村的村長說話很好聽，但是他們村的計劃生育工作的推進程度是最差的。

她得想個辦法。

————

陸家園已經被關了一個禮拜了。

倒不是陸亞楠不願意交罰款，而是她也出不起第二份罰款。

村長最後一次和她溝通的時候，她的聲音裏充滿着疲憊和痛苦，她快要被逼瘋了，甚至産生了把孩子送給陌生人養的念頭。

村長這邊也是想了很多的辦法，但是許主任那邊不看到錢，堅決不放人。

他再次找村子裏的人商量的時候，這麽長時間的折騰，有些人的憤怒已經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村長，這事說到底不還是怪他自個嗎？要不是他收留了他姐那小孩，怎麽會被主任找到借口罰錢。”

“就是，咱們大家也算是盡力了吧，有錢湊錢，沒錢出力，前後左右跑了生育辦多少回？咱們也算是有情有義了吧。”

有些人因為幫忙這麽多回，産生了一些怨恨，“他自己幹了錯事，被抓了就被抓了呗，咱們哪鬥得過主任啊。”

陸正德看到大部分人的不滿，他理解他們的情緒，但是這件事很明顯是許主任濫用職權，

他和其他村子的村長打聽過，生育辦抓的都是超生的孕婦，從來沒連着收留小孩的親戚一塊抓的。

這就是許主任想要利用職權撈錢，找的借口罷了。

如果這次他們在關于陸家園的事情上退縮了，那之後她想撈錢，就更容易了。

但他也理解村民們的想法，每天在莊稼地裏累死累活，一年到頭也賺不到幾個錢，在考慮自己的生存之外，很難有多餘的同情心分給別人。

所以在大家都在不滿的時候，他也沒有繼續強求。

他這邊救陸家園的工作不順利，劉荷花勸說村裏的人去上環的工作也不順利。

本來大家看到小牛村的人因為不願意上環被抓以後，心裏頭動搖了。

結果王芳她們把那醫生占便宜的事一說，本來因為害怕而動搖的人又不願意了。

這天劉荷花又上門去做工作，前幾個年輕媳婦的工作還好，到了陸月那，算是碰了硬茬了。

她剛坐下，喝了口水話還沒說，就被陸月搶了先。

“嬸子，你啥也別說了，我一個離了婚的人，這輩子就陸鑫一個兒子，咋也不可能再生了，我去上啥環，給自己找罪受。”

劉荷花都不知道該從哪勸了，“這畢竟也是上頭的一項工作，該不該說我都得來一趟。”

“這個上環手術，做了以後還是能取出來了，不是什麽永久的。”

“生太多小孩确實對女的身體不好，而且咱們村那麽窮，小孩生多了也養不活，這事對村子裏的人來說也是件好事。”

王月并不反駁劉荷花說的這些，“嬸子你說的都對，但這事和我有啥關系，我之後又不打算生小孩了，幹嘛還要沒事找事給自己身體裏放個鐵環？”

她說的也有道理，劉荷花其實也是這麽想的，平白放個東西在身體裏，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之前說的那些也是因為上頭要求應付工作。

不過她還是提醒了一句，“雖然每個人想做什麽選擇都是自己的事，但是管咱們的許主任好像不太喜歡違背她指令的人。”

王月這麽多天看下來，感覺自己也不是犯了什麽大罪，就是拖着不去上環，難不成那個許主任還能和處理超生的人一樣把她抓走嗎？

她覺得這應該不是什麽大事，而且一個縣那麽多人上環，難不成那許主任就單單只看小石村一個村嗎？

她不信。

但事實上許主任還真就盯上小石村了。

她找人在小石村刷滿了标語。

【你違法生孩子，我依法拆房子。】

【該紮不紮，見了就抓。】

【一人超生，全村結紮。】

【計劃生育，人人有責！】

感覺這是對他們小石村的警告。

這還沒結束，很快許主任又通過村長傳達了新的指令。

“超生罰款不止要抓現行，超生多年的也要抓。”

也就是說，不止現在想生二胎三胎要罰款，以前已經生了二胎三胎的人家也要罰款。

這下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七八十年代的時候，誰家不生個三四個？

要真這麽辦，小石村大半個村的人都得交罰款。

這回聚到陸正德家的人就更多了，各家都有各家的難處，一下讓他們拿出那麽多錢，那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也有些人家動了別的小心思，想通過別的方式躲過罰款。

于是大晚上陸星想開門倒髒水的時候，發現二牛他媽帶着二牛跪在門口，想把他過繼到陸星名下，這樣就不算超生了。

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真的什麽主意都想的出來。

連死人都不放過。

比如陸星早早去世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