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辛魚每月有兩百塊錢的固定零花錢, 飯卡和學習用品的花銷除外。

暑假基本在家裏吃，用不着花很多錢，但辛鵬還是給了她兩百塊錢零花錢, 自從她開始到圖書館學習, 他很欣慰，又給了她一百塊錢。

辛魚喜滋滋揣進兜裏, 陸嘉良經常請她吃好吃的零食，早晨還會給她帶飯，還擔任她的輔導老師。

于是, 辛魚就主動承擔陸嘉良的午飯。

圖書館附近有一整條美食街, 辛魚發現陸嘉良和她的口味相同，她喜歡吃什麽陸嘉良就喜歡吃什麽, 她不喜歡吃什麽陸嘉良也不喜歡吃什麽, 很有緣分。

揣着熱乎乎的一百塊錢, 辛魚坐上公交車。

恰逢周一, 車廂擠滿人，後悔沒能晚點出發, 終于到了圖書館, 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等她的陸嘉良。

辛魚揚起胳膊揮手, 跑到他的面前。

烏黑黑的頭發随風飄起，陸嘉良定定站着，心底一片柔軟的情緒。

幾月前，他曾目睹辛魚的背影無數次, 跑向的是另外的男生，而現在, 她跑向的是自己。

等待終究有意義。

他往前走兩步，邁出圖書館的陰影, 辛魚恰好在他面前站定，渾身散發着熱熱的氣息，額頭布滿晶亮的汗珠，她仰頭：“今天是周一，正好是上班時間，我多等了一班公交車才擠上去的！”

他手臂微微擡起，轉而拿過她背後的書包，和她并肩走進圖書館，“那你之後可以多睡一會兒，或者……我去接你？”

辛魚擺擺手，已經走進圖書館，她壓低聲音：“不用那麽麻煩！你還要來這兒占位置，要是接我的話，就沒有位置了，我晚點出門，還能多睡一會兒。”

她揚唇一笑，陸嘉良垂眸片刻，邁上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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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良依舊按照上學期間的課程時間，辛魚基本上九點開始學習，他已經做完一張試卷，早晨是腦子最清醒的時候，陸嘉良讓辛魚把數學作業往後放，先鞏固前一天的知識點，然後再拿出兩節課的時間給她補習數學，之後的時間自由分t配。

快到中午的時候，辛魚又開始發懶。

她偷偷瞥向陸嘉良，他坐姿端正，眉眼沉穩，仿佛沒有厭倦的時候，哪怕讓他坐在這裏學一整天，也不覺得煩和累。

以前和陸嘉良不熟悉的時候，總覺得他氣質如高山冰雪，很難讓人接近，熟悉之後，更像是一場綿綿的春雨，溫和、細膩，而且他是那種聰明且努力的人，很自律，也很有規劃性。

剛開始答應在圖書館學習時，陸嘉良有時還會因為害羞面對走神的辛魚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麽做，後來他處理起這樣的狀況越來越得心應手，嚴肅着聲音喊她的全名，辛魚就會老老實實地收回全部飛走的思緒。

但現在她完成了陸嘉良布置的任務，還多分析了一篇作文立意，因此走神走得理直氣壯。

她起初是在看窗外，後來眼神不知不覺飄向陸嘉良，撐着腮頰，睫毛顫顫。

陸嘉良的耳根開始發紅，擡眼看過來。

辛魚立刻轉移視線，瞥向別處，等陸嘉良垂眸的時候，再若無其事地移回去。

陸嘉良抿唇，捏緊筆管，強自鎮靜，很久後才将思緒重新投進習題。

辛魚掏出一顆榛子巧克力，擠公交車時有融化的跡象，在圖書館待了一上午，又恢複了脆硬的口感。

濃香微帶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她瞥見陸嘉良收起筆管，拿出答案開始對題，伸長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陸嘉良微怔，看向她。

辛魚壓低聲音：“中午吃什麽？”

她收回手指，陸嘉良面色平靜收起試卷，指腹輕輕蹭了蹭微有麻意的胳膊，“我有點餓了，沒想好，你有喜歡吃的嗎？”

辛魚開始掏口袋，“靜靜告訴我附近有一家特別好吃的雞公煲，吃這個吧？我爸剛贊助了一筆零花錢……”緊接着，她面色大變，開始翻包。

錢不見了。

“別着急，慢慢找。”他看向地面，沒發現。對面的辛魚臉蛋忽然就紅了，圖書館有空調，她卻在這時滲出了滿臉的汗，陸嘉良推開椅子，走到她面前。

“口袋沒有嗎？”

辛魚着急，“沒有，我翻遍了。”

“書包看了嗎？”

“看了，”聲音含着哭腔，一百塊錢對于普通高中生來說，不算小錢，這是辛魚未來好幾天的飯錢呢！她眼眶通紅，揚起臉，可憐巴巴地看向陸嘉良，“沒有，哪裏都找不到。”

陸嘉良很想摸摸她的腦袋，但他沒有那麽做，而是将手臂放在她的椅背上，彎腰拿起她的書包，将試卷拿出來，又耐心安慰：“沒事，再找一找，可能是落在夾縫裏，或者掉進書頁裏，別難過啊。”

辛魚低嗯一聲。

可是将書包翻遍都沒有發現，她開始回想，早晨出門的時候差點摔倒，可能是那時候掉的？公交車人很多，也可能是那時候丢的……

那可是她未來的飯錢啊！辛鵬雖然不窮，但賺得都是辛苦錢，弄丢了，辛魚很愧疚，眼淚頓時就湧出來。陸嘉良半跪在她面前，終于伸出手，拇指觸碰到她的眼下，觸到一點微涼的濕潤。

“找不到就找不到，沒事的。”

辛魚吸鼻子，“我還想請你吃雞公煲，很好吃很好吃，靜靜說那家排隊人很多的，現在吃不了了……”

“誰說的，”陸嘉良微仰着頭，眉眼溫柔：“還有我呢。在你有零花錢之前，你的午餐我都包了嘛，別難過了。”

指腹殘留溫溫熱熱的觸感，仿佛有一顆水珠落在心間，激蕩起一片漣漪。

“不好。”辛魚抽抽鼻子。

她已經很麻煩陸嘉良，不能再麻煩他。想起她床鋪底下還壓着壓歲錢，準備先回家，等明天中午再和他一起吃飯。

但陸嘉良不同意。

“小魚。”他輕輕叫了她一聲，語氣有些委屈：“你回家後下午還來嗎？”

辛魚想了想，“到時候圖書館就沒有位置了吧。”

這就是不來的意思，陸嘉良不願意。

他想了想，說道：“那要不這樣吧。”

辛魚看他。

陸嘉良微微偏頭，臉頰有些紅：“我的零花錢足夠我們兩人花銷，你先別着急，聽我說完。你的錢丢了，想買什麽都買不到，先花我的嘛，等以後，你賺錢了再請回來，這樣行嗎？”

辛魚在思考：“要是我以後賺不到錢呢？”

陸嘉良笑起來：“怎麽會賺不到呢？”

辛魚發現有人在看他倆，意識到說話聲音很大，連忙彎腰湊他近些，很苦惱道：“工作不好找，賺錢不容易啊。”

陸嘉良若有其事點點頭，一本正經道：“那确實是。那就這樣吧，如果到時候你賺不到錢，就到我家工作，做飯、洗碗、拖地……”

話說到一半，就見辛魚瞪着他，陸嘉良的嘴角再度彎了彎，大着膽子搖了搖她的手指，“我也想吃你說的那家雞公煲了，我們去吃好不好？”

辛魚猶豫片刻，咬着牙：“好。”

然後，她翻出便利貼，撕下一張。

在上面寫：

辛魚承諾，以後賺的錢都有陸嘉良的一份。

陸嘉良接過，看了看，似乎不是很滿意。

辛魚将筆給他，“你寫。”

陸嘉良彎腰，在便利貼上寫：辛魚賺的第一筆工資，要請陸嘉良一頓大餐。

辛魚摸摸下巴：“你吃虧了啊，就只有一頓嗎？”

陸嘉良沒回答，将筆還給她：“簽名字。”

辛魚嘟囔：“還挺正式的。”

得到辛魚的簽名，陸嘉良将他寫的便利貼夾進書裏，連那張寫廢的便利貼也夾進去。

“那張就扔了吧。”

陸嘉良笑笑沒言語，手指曲起輕扣兩下桌面：“走吧，吃飯去。”

辛魚起身，和陸嘉良并排朝外走，出圖書館前，陸嘉良忽然側頭，在她耳邊鄭重道：“辛魚。”

“嗯？”

“不要忘記你的承諾。”

“好嘛。”辛魚舉起手掌發誓：“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好孩子。我會認真努力賺大錢，請你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陸嘉良的眼底亮起碎星，輕嗯了聲。

他看重的不是那頓承諾中的大餐，而是有辛魚許諾的以後。

.

到了店裏，人确實很多，滿室都是熱辣的香味。

服務員找了個靠近裏面的兩人桌，既然是陸嘉良花錢，他沒有辛魚那麽多顧忌，想吃什麽點什麽。

辛魚算了算，除卻原汁原味的雞公煲，他又點了好多配菜和小食，将近一百塊錢了。

“夠吃了。”辛魚阻止。

陸嘉良指着菜單：“楊枝甘露，不想吃？”

辛魚湊過去，這家店的甜品單子竟然配有圖片！

芒果切塊和晶瑩剔透的西米露各占半壁江山，零碎的西柚果粒像紅寶石點綴其間，奶昔雪山融化，各種香味仿佛沖出圖片束縛直接往鼻子裏鑽。

辛魚眨了眨眼睛。

陸嘉良的手指往下移，“椰奶芋泥雙皮奶，不想吃？”

辛魚瞟了眼圖片，咽了咽口水。

陸嘉良嘴角擒着抹笑意，繼續問：“草莓爆爆冰，也不想吃？”

辛魚嘟囔：“這到底是雞公煲店還是甜品店啊。”

路過的服務員将餐品放到前一桌，回頭看向角落，因為是男生，先注意到的是穿着嫩粉色背帶裙的辛魚，女孩白白嫩嫩，一雙眼睛烏黑明亮，看起來乖巧得不得了，男生情不自禁笑露出一雙小虎牙。

“這其實是一家夫妻店，這家店是雞公煲店，隔壁是甜水鋪子，老板的老婆開的，這不是夏天了嘛，就把隔壁的餐單拿過來，還挺火爆的呢，有什麽喜歡的口味，我可以推薦。”

陸嘉良就算再有素質，撞見別的男生對自己喜歡的女孩獻殷勤，還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眉眼的溫和褪去，微微皺着眉。

誰知年輕男生根本看不到他，視線專注落在辛魚身上。

陸嘉良有些委屈地出聲：“小魚。”

辛魚和服務員同時擡頭看過去。

陸嘉良的心情更不好了，開口道：“楊枝甘露是店裏的招牌，我想嘗嘗。”

辛魚點頭，指着餐單，對服務員道：“那我們這桌再加一份楊枝甘露。”

價格不便宜，十八塊錢，份量應該挺足的。

服務員不甘心地離開。

服務員看起來和他們的年紀差不了多少。

陸嘉良發現辛魚的目光頻頻落向年輕服務生，頓時委屈起來，但他又不好明着說，只能輕輕扣了扣桌面，辛魚應聲看向他，陸嘉良抿唇。

“小魚。”

“嗯？”

“為什麽一直看他。”

“誰啊？”辛魚不解。

“那個男服務員。”

辛魚哦了聲，沒注意到陸嘉良眼底的小情緒t，說：“他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大，是在這兒做兼職嗎？”

陸嘉良不想把話題放在別人身上，“應該是吧。我們明天該休息了，你要是和朋友沒有約的話，出去玩吧。”

辛魚頓時來了興趣。

但是陸嘉良的心思沒有得逞，男服務員端着楊枝甘露過來的時候，辛魚歪頭問：“你是在這兒兼職嗎？”

男生回答：“是啊。我是今年的高考生，已經在這兒工作一個月了，第一次見你呢。”

辛魚問：“工資待遇怎麽樣？”

“你想問這個啊，”男生露齒一笑，尖尖虎牙俏皮可愛：“這家店是周結，七百五十塊錢，其他時間沒什麽事，就是中午和晚上比較忙，相比其他兼職工作，這兒還有空調可以吹，偶爾還有免費餐品，你想要兼職的話，我可以推薦，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他掏出手機，放到辛魚面前。

辛魚沒想到兼職還挺好找的，剛要拿出手機，陸嘉良比她的速度還要快，掃描二維碼，率先加了男服務員的微信，迎着男服務員錯愕的視線，他微微一笑。

“我加你了，通過一下。以後有問題我會聯系你的，謝謝。”他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男服務員察覺到陸嘉良的不善，眉眼略耷拉下來，不情不願地通過。

等男服務員因為後廚的呼喊不得不離開後，辛魚戳戳走神的陸嘉良的胳膊。

陸嘉良看向她，眉眼和男服務員是如出一轍的失落。

室內熱氣蒸騰，還有香噴噴的味道勾.引思緒，辛魚就沒注意到，露出一個明媚笑容。

“你的大餐有着落了！”她端坐在餐桌上，眉飛色舞道：“沒想到兼職還挺好找的，等我高考後，我也來應聘服務員，這家不行，還有別的店鋪，到時候發的第一筆工資，請你！”

陰郁情緒一掃而過，陸嘉良的眉間有了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