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被霸淩的獻祭者（一）

第35章 被霸淩的獻祭者（一）

腦海中不停“滋滋”作響的聲音消失了。

系統沒了動靜。

唐執行右眼的藍霧變得如深海般濃重。

白心簡眼前出現了不斷晃動的畫面。

他聽見自己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親愛的陸之謹上校, 前方區域已經被III級污染物占領，提醒您，距離傍晚回家用餐的時間還剩下一個半小時, 是否啓動自動程序蕩平周圍障礙？”

耳邊傳來另一陣低低的，不屬于他自己的笑聲：“一個半小時，還早着呢。”

“取消自動操作, 接管手動程序，”他聽見那聲音慵懶地道，“小白，不要太着急，這是在戰場，要是總想着偷懶，人也是會生鏽的。”

白心簡的眼前是一片大屏, 大屏外, 有人操控着巨大的機械手臂, 将不停往前撲來的一只只怪物如砍瓜切菜般劈成兩半。

那些怪物……就和就和白心簡在上一個世界看到的那些感染者差不多。

轉眼間, 畫面一轉, 他看見一個女人跪在一個穿着軍裝的中年男子面前。

“求求你, ”那女人哭泣着對那男人道，“請善待我的孩子。”

她說完, 擡起滿是淚水的臉, 那張臉上，有這一雙和白心簡極其相像的, 明亮且漂亮的眼睛。

白心簡喘着粗氣, 覺得有股濃重的, 陌生且極端壓抑的情緒将他席卷，讓他踹不過氣。

這是什麽？

這是悲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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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心簡不知道, 他緊緊抓住自己的衣領，大口大口地呼吸。

“唔……咳咳……”

他聽見自己身邊傳來一陣倒抽風箱般的喘息聲。

白心簡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把唐執行捅了。

他連忙摸索過去，打起手電，脫下自己的外套，死死捂在對方的傷口上，為對方止血。

“對不起……對不起……”他感覺到一種極端濃郁的情緒包裹住了他，讓他渾身顫抖。

白心簡眼角落下的淚水砸在了唐執行臉上。

“心心……”唐執行嘴裏不住地冒着血，他伸手撫上白心簡的臉，“你說得對，我不會死，你不需要愧疚。”

“咳咳……”虛弱的身體支撐不住祂的靈魂，唐執行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的靈魂被分割成寸寸碎片，他們想要吞噬我，将我徹底消滅……”

“那我應該怎麽做？”白心簡用手不斷地擦掉他嘴角冒出來的血。

他的雙手抖得很厲害，那種濃重的代表着恐懼、懊悔、擔憂和傷心的情緒幾乎要将他整個人吞沒。

原來這就是擁有情緒的感覺嗎？

如此厚重。

有如千金重擔。

人們活着的時候，是怎麽做到不被這些情緒壓彎脊柱的？

白心簡覺得自己連坐都快要坐不住了。

“收集……收集我的靈魂，或許是這樣……”

唐執行鼻尖的氣息漸漸淡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呼吸的聲音消失了，右眼濃重的藍霧也漸漸變得黯淡。

收集……

收集和吞噬，只是細微的差別而已。

白心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上一個故事世界，怪物做的事或許是收集。

因為在最後的時刻，那個故事世界出現的所有怪物基本上都來了。

或許有遺漏……但……

情緒如潮水般慢慢消失了。

收集……收集……

即便上一個故事世界，怪物所做的事情不是收集也沒關系，現在他知道了，以後可以注意。

但他還是傾向于自己的判斷。

因為這個世界裏，怪物的分身變多了。

如果是吞噬，祂的意識會變得越來越少才對，為什麽反而現在到處都能看到祂？

白心簡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玻璃瓶。

那是之前唐執行買的複活藥，就是唐執修喂他吃的那一瓶。

那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白心簡到底有沒有把那瓶藥吃完。

白心簡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只是醒來之後悄悄地把那個瓶子藏了起來。

如今他舉起瓶子，在手電筒光下仔細看了看。

還剩下一點貼底的液體，不知道喝下去能有幾滴，還管不管用。

他連忙将瓶蓋打開，将瓶子送到唐執行嘴邊。

液體太珍貴，一滴都不能浪費。

白心簡極其小心，看着那幾滴液體慢慢地滲進唐執行的嘴唇，沒有一滴溢出來，這才将完全已經空掉的瓶子收起。

過了一會兒，幾乎已經沒了呼吸的唐執行忽然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白心簡忙過去，扶他坐起，幫他順氣。

“好痛……”唐執行無力地“嘶”了一聲，感覺到自己心口處傳來的陣陣劇痛。

他靠在白心簡身上，聲音極其嘶啞，眼睛虛弱地微微睜開，表情帶着一絲茫然：“我是不是……咳咳……快死了……”

“你……你還有積分嗎？”白心簡忙問，“你被怪物襲擊受傷了……為了救我，剛才你差點就死了，還好醒過來了。”

白心簡難得地竟為自己的謊言感到一絲心虛：“快換瓶治傷藥……”

“我的……我的積分都用在你身上了，”唐執行虛弱地道，“還好治傷藥不貴……但是……咳咳，我到底是怎麽受傷的，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是找系統商城換藥了。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裏出現一瓶藥粉。

“幫我，灑在傷口上……”

唐執行實在是連擡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白心簡小心地讓他躺倒在幹草堆上。

或許是出于心虛，他的動作格外輕柔。

唐執行任憑白心簡把自己衣服的領口撕開，把傷藥倒在他的傷口上。

在傷藥的作用下，傷口漸漸開始愈合。

唐執行後知後覺地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不對啊，這傷口怎麽像是……”

他剛想說怎麽像是刀傷，如果是怪物的話，會用刀嗎？

随即就感覺到白心簡離自己非常近，幾乎連呼吸都要噴到他的皮膚上。

或許是光線太暗，白心簡急于想看清唐執行傷口愈合的情況，湊得有點近。

唐執行躺在那兒，盯着白心簡眼睛上微微顫動的睫毛，臉漸漸地紅了。

“咳咳……”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傷口不再疼了，扯了扯自己被撕破的衣服領口，撐着一只手坐了起來。

“好了……”唐執行略微有點尴尬地道，“我沒事了。”

白心簡擡起眼，認真地看着他問：“真的沒事？”

唐執行怔了一下，忽然吊兒郎當地笑了起來：“要不我再把衣服脫下來給你看看？”

這下白心簡是真的确定他沒事了，往後退了一些，在他身旁的幹草堆上坐下。

空蕩蕩的深淵裏唯有手電筒的光芒。

唐執行在一片安靜的氛圍中漫不經心地觀察白心簡，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道：“我怎麽覺得你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白心簡擡起頭：“哪裏不一樣？”

“你以前……”唐執行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情緒管理和表情管理都很到位，我不知道怎麽說，就是感覺和你說話挺賞心悅目的，但有時候你給人感覺像在演戲……像個假人，你知道吧，很難猜你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什麽，或者說給我反饋的情緒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出來……”

“不過現在……”唐執行頓了頓，笑起來，“剛才我是真的感覺你在關心我。”

“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唐執行開玩笑似的道。

白心簡：“……”

——因為我是真的捅了你一刀。

不過……

白心簡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不知道為什麽，好像真如唐執行所說，他現在似乎能感覺到一些，他以前從未體會過的情緒。

難道情感淡漠症是可以自己治愈的嗎？

短暫的對話後，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目前再多的閑聊都顯得不太合時宜。

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破局或者離開這裏。

過了一會兒，唐執行忽然起身，走到平臺邊沿向下看了看。

“我現在有兩個主意，你要不要聽？”他回頭對白心簡道。

“什麽主意？”

“假設這裏不會出現任何變故，這是前提，最多再過四天，會有人帶着任務道具來到這裏，他們或許會找到深淵巨物，或許不會。”

“不管怎麽樣，四天之後，只要我們沒死，就一定會被傳送出副本。”

“當然，這個時間也可能提前。”

“還有一個情況，就是我現在跳下去，或許深淵巨物就在這下面，你把盧米亞的劍交給我，我去把它殺了，這樣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兒。”

白心簡：“那如果深淵巨物不在這下面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唐執行懶洋洋笑了，“我最多跳下去死掉，之後你自己想辦法出去。”

“再過幾個小時很可能天就要亮了，如果我們再不采取行動，真的有可能功虧一篑。”

看來積分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也難怪，這次下副本，他幾乎用光了積攢的所有積分，估計這次如果出得去，整個破軍公會的排名都會往下掉一大截。

不過沒關系，這個故事世界會在白心簡的手裏終結，他估計是出不去了。

白心簡觀察四周，忽然聽到不遠處濕滑的岩壁上傳來一陣“沙沙”的輕響。

他舉起手電掃過去。

一條半人多高，手臂粗細的觸手正附着在岩壁上。

看見白心簡看過來，祂擡起尖尖，興奮地朝白心簡晃了晃。

白心簡趁着唐執行不注意，朝觸手走了過去。

“你怎麽現在才來？”他低聲問，“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們怎麽才能出去？”

“心心……”觸手發出尖細的聲音，“家……怪物的家……”

“這裏是你家？”白心簡明白過來，“這裏是深淵巨物所在的地方。”

“那我之前看見的那只巨大的怪物呢？”白心簡問，“就是大到可以遮蔽整片天空的那一只？”

觸手好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是使勁地纏上來在白心簡的身上蹭來蹭去。

白心簡：“……”果然和低智怪物對話還是太累了，問來問去都不如捅一刀好使。

白心簡正琢磨着要不要也在觸手滑膩的身上劃拉一刀，忽然岩壁上方又傳來一陣響動。

這次是石頭砸下來的聲音。

細小的石塊敲擊着岩壁，一路從上面滑落下來。

白心簡擡頭看向洞穴上方，忽然心裏有了主意。

“是我哥來了。”唐執行也被聲音吸引了過來。

等了一會兒，又有一顆石塊落下，唐執行很肯定地道：“就是我哥，他很可能就在上面，我們要想辦法聯系上他。”

他四處看看，從角落裏撿起一塊比較大的石頭，走到岩壁旁，開始“哐哐”砸牆壁。

他還算聰明，知道現在情況不明，不能大聲喊。

兄弟兩可能有什麽特殊的對暗號方式。

那邊聊得起勁，白心簡悄悄對觸手道：“之前我看到一只紅眼睛的大章魚，你認識嗎？能不能讓它帶我，還有他……”白心簡指了指一旁的唐執行，“帶我們一起回到上面。”

“心心，在家裏做客。”觸手擡着尖尖在白心簡身上蹭來蹭去。

“啧。”白心簡裝作不耐煩的模樣。

觸手整根僵直，以為白心簡是生氣了，不敢再蹭。

過一會兒，祂垂下觸手尖，喪氣地道：“那是寵物……只帶心心回去，他，殺掉！”

觸手指向唐執行。

“那是你同類，你不能殺，”白心簡淡淡道，“他對我還有用，你到底帶不帶我們回去？”

觸手“嘤”地一聲，擡起尖尖。

一陣尖細的哨聲不知從哪裏響起，深淵深處的岩壁上傳來“砰砰”巨響。

唐執行驀然一驚，急忙回頭，警覺地将手伸向腰間：“小心，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沒一會兒，那只龐大的紅眼睛章魚出現在平臺上。

降落後，它Q彈的身體微微搖晃，随後伸出兩根觸手，将白心簡和唐執行分別卷住。

“這到底是什麽？”唐執行驚呼。

章魚蓄力，帶着唐執行和白心簡一起跳出了深淵。

雨林中，光線依舊昏暗，但隐約能看到密林盡頭的天邊透露出的淡淡霞光，好像天真的快亮了。

深淵旁，唐執修和祝靳都在。

但巨物仍舊沒有出現。

看到二人出來，祝靳和唐執修一起迎了上來。

“怎麽樣了？”唐執修問唐執行。

唐執行搖了搖頭：“底下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

“小珞，有沒有出什麽事？”祝靳問白心簡。

白心簡低頭，看向卷在自己腰間的觸手：“人齊了，怪物呢？”

“什麽？”祝靳怔了一下。

他看向白心簡的腰間，擁有暗藍色花紋的觸手漸漸變得龐大。

天際盡頭的霞光被一片陰影遮蓋。

所有人都看到，那将整片天空遮蓋的陰影，緩緩地睜開了一只暗藍色的眼睛。

白心簡拔出了盧米亞的劍。

“對不起，哥哥，”他趁着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對站在他面前的祝靳道，“剛才在深淵，我答應了行哥，只要殺掉你，他就會讓我加入破軍公會，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我，看不起我，這次副本斬殺BOSS的功勞也歸我，他以後會保護我。”

“什麽……？”

不僅僅是祝靳，連唐執修和唐執行都對白心簡的話大吃一驚。

但白心簡不給他們回神的機會，長長的盧米亞之間“噗嗤”一聲，捅進了面前祝靳的身體。

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白心簡捅起人來駕輕就熟。

只是這一次，他再沒有像上次那樣獲得酣暢淋漓的快感。

他看着祝靳嘴角溢出鮮血，難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握劍的雙手微微顫抖。

【監測到污染物數值，增長……增長……】

白心簡的腦海中又響起系統“滋滋”的聲音。

【數值超标，進化為III級物種，可以吞噬世界。】

“你瘋了！”唐執行第一個反應過來，對白珞道，“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

“你答應過我的！”白心簡回頭，“噗嗤”一聲，把劍從祝靳的心口拔了出來。

“唐執行，你記不記得？！”白心簡回頭望向唐執行。

天空中，遮天蔽日的深藍色眼睛眨了眨。

唐執行的右眼開始泛藍。

“收集……收集……”祝靳的口中湧出鮮血。

祂似乎想起了什麽，緩緩笑了起來。

巨大的深藍色眼睛又眨了眨。

整個世界随之被無盡的黑暗籠罩。

**

【恭喜簡簡，又完成第二個世界任務了，但是很奇怪，主系統似乎說是檢測到異常，無法完整結算任務獎勵，所以這次最終結算給你的積分很少……只有2000分。】

0048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心虛。

白心簡已經重新醒了過來，不過這回，他對于積分能有多少已經不是很在意了，因為他知道，所謂的穿書局和系統派給他的任務，很有可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白心簡揉揉自己的額頭，坐了起來：“這次又是什麽世界？”

0048進入狀态很快，開始給白心簡介紹起了故事梗概：【你是一本恐怖故事書裏的反派，從小被家裏寵壞，嬌生慣養，目中無人，你在學校裏後一個最讨厭的人，就是班裏的年級第一，裴嶼。在你的霸淩和打壓之下，裴嶼在學校裏活得毫無尊嚴，因為你的身份地位，學校裏的所有人，包括老師都懼怕你，不得不為了讨好你而去和裴嶼作對，可以說，連學校裏路過的狗都可以踹裴嶼一腳。】

【但你們不知道的是，裴嶼從六歲開始，就已經把靈魂獻祭給了惡鬼。在他忍無可忍的那天，無人知曉的夜晚，他會對周遭所有欺負過他的人施行報複。】

【簡簡你這次的任務是狠狠欺負裴嶼，讓他把整個世界吞噬。】

“嗯？”白心簡簡單琢磨了一下劇情，“故事只是這樣嗎？這不就是順水推舟的事？”

【裴嶼是個很善良的人，他雖然把靈魂獻祭給了惡鬼，但他做不出傷天害理的事，也不願意去傷害任何人，簡單來說，他就是個聖父。所以你得瘋狂刺激他。】

【不過這次看來，任務确實比之前要簡單一點，簡簡，這次我們都要努力，好好完成任務，争取多拿積分，不能再出差錯了。】

白心簡笑了：“可以，我會努力的。”

0048感動落淚，果然它的宿主是它見過最配合穿書局工作，最友善的打工人！

【對了，這次的任務是II級，怪物的物種等級又提高了，所以雖然從劇情來看比較簡單，但是危險性還是很大的，特別是這一次的怪物，很有可能感染數值會維持在一個水平，遲遲升不上去，簡簡，你要多加把勁才行。】

白心簡點頭：“好的，我會努力的。”

【加油！】0048給予了充滿信心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