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弟妹......

弟妹......

趙紅梅也不動筷, 經過片刻的冷靜後，她已經對目前的情況有了一個判斷。

“不可能，我告訴你就算是唐氏, 我們李家，養得起。”趙紅梅情緒激動，用手指敲着桌面用力地說道。

何風卓擡眼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婆婆：“這不是養不養得起的問題, 錢誰家沒有？我何家差這點錢嗎？”

但要人看何風卓的笑話, 想都別想。

何風卓下意識地看向坐在李不言身邊的胡桃, 她進門到現在還沒注意, 這丫頭已經這麽會打扮了，但一想到現在這場鬧劇讓胡桃看到, 何風卓都覺得臉火辣辣的疼。

更何況是文工團那群人。

她不敢往下想。

你們一定都很快活吧, 尤其是胡桃, 自己上個月還在家裏狠狠地折了她的自尊。

“養得起就生下來！這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你懂不懂？你怎麽這麽狠的心啊，一條生命, 你憑什麽扼殺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力！”趙紅梅語氣激動道。

胡桃終于忍無可忍, 順着趙紅梅的邏輯說了一句公道話：“媽，但是如果真的能讓您的大孫子自己選擇, 他會願意以這種狀态活在這個世界上嗎？他真的會快樂一生嗎？”

何風卓聞言卻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胡桃。

她......竟會幫自己說話？

胡桃理解趙紅梅的不忍，畢竟是盼了七八年的大孫子，聽李不言說過, 何風卓是個事業為先的女強人, 直到今年二十八歲了才将将從文工團一線退下來。

于是胡桃循循善誘道：“媽, 你知道嗎, 現代醫學裏能在孕檢的時候檢查出來的問題只占百分之三十, 更多的孩子直到生出來的那一刻才知道命運開的玩笑。”

“所以能在孕檢裏發現問題，其實是老天爺格外優待這個孩子了, 是在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回去再準備準備好健健康康的出生做爸爸媽媽的孩子，媽，你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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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紅梅一時被胡桃噎得語塞。

胡桃這一番話，她既說不出對也說不出不對。

趙紅梅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應答，李建軍終于發話了：“我覺得胡桃說的對。”

李不問也緊随其後：“我也覺得胡桃說得對。”

胡桃得了二人的肯定，也有了底氣，本來胡桃藏着桌下的手還緊緊握着李不言的手，此刻也終于得以松開。

“況且嫂子人還年輕，又是跳舞的人，身體素質肯定好，來日方長嘛。”胡桃接着說道。

聽到胡桃點自己的名，何風卓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連連點頭：“是的，來日方長。”

趙紅梅見他們五個人俨然一副都支持打胎的樣子，即使她已經被胡桃說服的差不多了，但一想到可憐的未出世的孩子，不免還是有些憐憫與心痛。

“可是......我一想到那未出世的孩子，就覺得心裏難過，咱們又不是什麽普通人家，就是在家養着也不是什麽負擔啊......”趙紅梅語氣戚戚地說道。

胡桃見狀，語氣平緩地柔聲說道：“媽，如果你現在就覺得心裏難過的話，那以後在孩子學不會說話的時候、沒有朋友一起玩都孤立他的時候、不能按時上學的時候、面對冷眼與嘲笑的時候、找不到相守一生的伴侶的時候......又該是怎樣的心痛呢？而且會從一個人的心痛變成全家人的心痛啊。”說完，胡桃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這些......都不是錢能解決的事情。”

趙紅梅徹底被胡桃反駁地說不出話。

因為她承認，胡桃說的聚聚占理，打胎......的确是當下最應該做的選擇。

何風卓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塊排骨到趙紅梅的碗裏：“媽，我也是差一點就做媽媽的人，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就像胡桃說得那樣，寶寶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忘拿了，等他回天上拿好了，一定會再來健健康康地做我們的孩子。”

這已經是一個求和的信號，趙紅梅縱使心中一萬個別扭，還是吃下了這塊排骨。

一頓飯吃得每個人都食不知味，飯局結束後，李不言準備找個借口帶着胡桃走。

“媽媽，我明天還要上班，我和胡桃先回家了。”李不言說道。

但等他倆一出門後，就看到何風卓帶着李不問一t齊跟了出來。

何風卓喊住了胡桃：“那個......弟......弟妹。”她對于這樣稱呼胡桃還是有些難以啓齒。

胡桃轉過頭，不知何風卓還要說什麽。

李不問卻率先開口說道：“今天的事，謝謝你了，仗義執言。”

胡桃擺擺手說道：“實話實說罷了。”

何風卓內心對胡桃有了大大的改觀，自從上次見過面之後，胡桃就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于是何風卓斟酌了片刻說道：“弟妹，我已經約好了明天的手術，你有空可以來我家......”

胡桃剛剛替何風卓說話并不是給何風卓面子，而是于情于理站在科學的角度而言說出來的，并沒有要特意賣誰個面子站在誰的立場的意思。

再說了，胡桃也不是聖母，那天在何風卓家，她是如何瞧不起自己的，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胡桃是不可能輕易忘記的。

于是胡桃一聽到何風卓在說些拉客套的話之後就出言打斷了她：“嗯嗯，我和不言會去哥哥嫂子家探望的。”

何風卓知道這句就是純客套話了，但她還是堅持說完了自己想說的：“弟妹，你今天穿的真好看，我那有幾件衣裳，都是百貨大樓買不到的洋貨，你來我家玩的時候順便帶走吧。”

胡桃挑眉看了一眼身側的李不言，示意讓他來當這個紅臉唱唱戲，李不言回過頭對着何風卓笑着說道：“謝謝嫂子美意了，不過我們家胡桃......比較支持國産。”

聞言，胡桃差點沒憋住笑出了聲。

何風卓也撇撇嘴，她都沒有戳穿李不言，他今天穿的這條牛仔褲分明就是李維斯的牛仔褲，還支持國産呢。

不過李不言的紅臉都已經唱完了，自然輪到她來唱這個白臉。

胡桃清了清嗓子，說道：“嫂子說得哪裏話，你好好調養好身體，我和李不言一有空就一起去看你去。”

何風卓一拍手，她以前總覺得胡桃不懂事，此刻一看，這弟妹可比弟弟可愛多了嘛！

哥哥嫂子本來就住在這個家屬院，分別過後，李不言就騎着自行車帶上胡桃往家的方向駛去。

晚風吹拂在兩個人的臉上，又吹動了路邊的樹枝，伴随着若有若無的蟬鳴聲，胡桃突然嘆了一口氣。

“嘆什麽氣？”李不言敏銳地察覺到身後人的嘆氣聲，問道。

胡桃抱着李不言的腰，将自己的頭倚靠在李不言的後背上，看着掠過的夜景，說道：“還是覺得挺傷心的，畢竟遇到這種事情，誰都不好受，你嫂子肯定是最不好受的，咱倆剛剛不該那樣對她，明明知道她明天要去做手術了，心裏肯定也很害怕。”

李不言安撫道：“你太不了解嫂子了，嫂子這個人雖然是跳芭蕾舞的看着跟仙女兒似的，其實性格跟王熙鳳差不多，很是潑辣。”

胡桃搖了搖頭，幽幽地說道：“是你太不了解女人了，果然男人就是不懂心疼女人啊。”

兩個家屬院的距離并不遠，李不言已經駛進了研究所家屬院。

等在車棚裏停好車後，胡桃打了個哈欠，今天從早到晚都沒能合上眼睡個覺，晚上還遭逢這麽大的變故，此刻她放松下來的神經終于讓胡桃感到困倦萬分。

李不言卻一把拉住了胡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不心疼你，我是......”他語無倫次地解釋着。

但胡桃才不理會，徑直往家的方向走着：“快走吧快走吧，我都困得不行了。”

李不言一時情急，快步走了兩步到了胡桃的身前，強制逼停了胡桃的腳步。

只見李不言神色認真而誠摯地說道：“胡桃，我覺得你很好，是真實的那種好。”

胡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這又是哪跟哪的話。

“你有你的善良，同時你也有你的脾氣，你會因為不喜歡嫂子而故意嗆她，但是回過頭來也會直面自己的錯誤而內疚。你很真實，真實到我覺得很可愛。”

胡桃反問道：“為什麽這樣說，真實的我可不是純粹善良的聖母，我也偶爾會有很壞很自私的小心思，現在你全都知道了。”

但見夜色的李不言眼睛倒映着自己的倒影，仿佛有光一樣，比天邊的星星還要燦爛耀眼。

“胡桃同志，要你真是純粹的善良聖母那我反而覺得你太沒脾氣了，包容萬物确實是上善若水的美德，但比起那樣的人性，我更相信真實的人性是正邪交織的。”

“所以，我非常感謝你能信任地告訴我，其實你不是個完美的女孩。”

月光下，李不言的話語太過于真誠，以至于胡桃都感覺到眼睛有些微酸了。

“又這麽煽情，走啦走啦，回家睡覺了，困死了。”胡桃緊急轉移話題，拉住李不言的手就往家走。

唐菲和胡楊還在家開着燈等着二人的晚歸，直到見到二人回家這才放下心來。

胡楊揶揄地說道：“你倆這約會約的夠久啊，得玩爽了吧？”

唐菲也跟着起哄道：“哈哈哈是啊，都去哪兒玩了給嫂子也說說呗，提供提供參考。”

幾個人打完哈哈就各自洗漱回房睡覺了，但胡桃困得太過于迷迷瞪瞪，在衛生間刷牙洗臉時，被地上的濕水一滑，本就穿着帶根的鞋的她竟失去平衡，随着一聲驚呼而滑倒在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