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混亂

混亂

胡桃蒸蛋的技術可是研究過的, 每一個步驟都缺一不可，工作之後只要在外人面前露一手就一定會被拜師學藝。

她自然瞬間就秒懂了趙紅梅剛剛眼神中的訝異與欲言又止。

直到趙紅梅的眼神幾次徘徊在她的臉和她手中新鮮出爐的蝦仁蒸蛋的時候，胡桃這才主動說道：“沖雞蛋的時候最好用溫水, 然後攪拌均勻後一定要撇一撇浮沫，如果有條件的話，可以篩勺過濾一下, 最重要的就是用那個蒸籠紗蓋在雞蛋液上, 就能蒸出來完美無暇的蒸雞蛋羹啦。”

趙紅梅撇撇嘴, 嘴硬道：“誰問你了。”

胡桃見趙紅梅明明一副內心在狂記的模樣, 心底忍不住腹诽道，果然傲嬌這個東西也會遺傳。

她自然地站到趙紅梅身邊：“媽準備用排骨做什麽？”

趙紅梅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大聲說道：“別叫我媽！我做什麽不用你管。”

“那好吧, 那......這位女同志, 排骨光洗是洗不幹淨的, 焯水才能真的去腥味去血水。”胡桃說道。

趙紅梅被說中了心事，那就是——她并不怎麽會做飯。

雖然也是農村出身, 但她是家裏最小的女兒, 是父母的老來得女，從小都是各個姐姐們負責洗菜做飯, 直到經過父母介紹與父母同鄉的兒子結婚，她才學起大人的模樣去洗手做羹湯。

許是做菜做得确實爛，公公婆婆都力所能及地大包大攬了, 跟在公公婆婆身邊十幾年, 趙紅梅才将将學會做個打鹵面。

後來搬到家屬院後, 更多的時候是拿着飯票去部隊食堂打飯。

聽胡桃話裏話外的意思, 趙紅梅也知道她是看出來了, 但仍是嘴硬道：“我難道不知道嗎？你知道你來做，紅燒排骨你會做嗎？”

胡桃笑了笑, 徑直接過了還在水龍頭下沖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排骨，點了點頭。

豈止是會做啊，簡直是專業對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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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紅梅在看到胡桃熟練地用料酒給排骨焯水後，居然還用老冰糖炒起了糖色。

自覺無趣的趙紅梅不甘示弱的架起了鍋，準備把甲魚炖了。

胡桃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大不了等會兒嫂子來的時候，叮囑一聲就是了。

廚房裏登時呈現出一陣奇觀，兩個人手忙腳亂的在鍋臺邊忙忙碌碌，但卻彼此都不發一言。

直到紅燒排骨出鍋，香氣以一種霸道的姿态直沖趙紅梅的嗅覺，她這才下意識望去，只見一盤色澤油潤的紅燒肉，還在陣陣冒着熱氣兒，不用看都知道有多好吃，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胡桃什麽時候這麽會做飯了？

趙紅梅鍋中的甲魚已經到了熬煮的環節，她看着胡桃做好一道菜後又自顧自地打開冰箱，看着備菜盤算着菜單後，突然出聲說道：“就算你現在會做飯了，我也一定會讓李不言和你離婚的。”

胡桃一直時間有些啞然失笑。

首先，先不論李不言本身就是個與家庭關系不怎麽親密的獨立性格，哪裏會父母“讓”離婚就離婚呢。

其次，胡桃頓了頓，說出了這個其次：“媽，我理解你看不上我，那你能跟我說一下，你覺得李不言應該娶一個什麽樣的女生給你做兒媳婦呢？”

趙紅梅倒是真認認真真考慮過這個問題，雖然小何就挺好，但是小何在婚姻中太強勢，以至于她現在才當上準奶奶。

“對李不言好，能把家照管的服服帖帖；有學識，能跟李不言有共同話題；人品好，人緣好，大家都喜歡，自然我也會喜歡，最後就是不要太強勢，女人吶還是溫柔點好。”趙紅梅說道。

胡桃心底呵呵一笑，她這個婆婆自己做飯都做的不怎麽樣，要求倒是不少，若以她這個标準來要求她自己的話，估計都夠不上，

這是什麽嚴以律人寬以待己？

但胡桃還是面上不顯，反而認真地說道：“好，就按照媽媽的要求來看，我對李不言好不好，跟他有沒有共同話題，我想李不言最有發言權，要不媽媽問問他要不要和我離婚？”

趙紅梅下意識就是一句：“你......”

胡桃可不給她繼續與自己打嘴仗的機會，語氣誠懇地說道：“媽媽，我知道你一顆心都是為了李不言能夠過的幸福，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希望李不言能夠幸福，也是真心想和他好好過日子的。”

正說着，卻突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李不言打開門後，來人正是哥哥嫂子。

只是何風卓的眼睛通紅，好像哭過似的，趙紅梅回頭一瞥就丢下胡桃跑了出去，連忙安慰道：“怎麽了怎麽了？怎麽還哭了啊？”

何風卓抽噎着說不出話，李不問的眉頭也緊皺着化不開。

趙紅梅更慌張了：“怎麽了啊？中午出發去做産檢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嘛。”

見二人還是不說話，一時之間，李家都陷入了死寂，大氣都不敢喘，只有何風卓抽抽嗒嗒的聲音。

胡桃也關了火，站在廚房裏側偷偷看着到底是什麽情況。

趙紅梅一邊撫着何風卓的背，一邊說道：“到底怎麽了啊？小何，誰欺負你了啊？沒事兒，媽做了甲魚湯，咱喝點......”可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何風卓在聽到“甲魚湯”三個字的一瞬間重重的推了一把趙紅梅。

趙紅梅被推了個措手不及，撞開了本就虛掩着的廚房門，眼看着就要摔一個四腳朝天t，卻意外跌進了一個瘦弱的懷抱裏，趙紅梅本來已經緊閉着的雙眼猛然睜開，正對着一臉焦急的胡桃。

胡桃是看到趙紅梅摔進來的一瞬間下意識接住了她，畢竟趙紅梅年紀也不小了，摔一跤肯定也吃不消。

趙紅梅僵硬地說了一聲：“謝......謝謝。”

可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向體面的何風卓會突然猛地推自己一把。

下一秒就看到何風卓紅着一雙眼沖了進來，她疾步走到了鍋臺邊，掀開了砂鍋上的蓋子，只見一只甲魚正躺在濃白色的湯汁裏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香氣。

“嘔！”何風卓蓋上蓋子後重重地嘔吐了一聲。

李不言也這時也推開了哥哥走進了廚房，站在了胡桃的身邊，用眼神問詢她，但胡桃也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麽，只得搖搖頭。

李不言又看了眼站在廚房門外的李不問，卻見哥哥只是皺着眉一言不發，眼神裏更多的是不忍。

趙紅梅剛站穩，這下是再也不敢說什麽了。

胡桃也并不想做這個出頭鳥，此時此刻，知曉實情的只有李不問和何風卓兩口子，長輩都還在場，如何也輪不到她來主持這個局面。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李建軍開口說話道：“不問，到底是什麽了。”

李不問聞言也是靜默了良久，随後才用顫抖的手從醫院的複診袋裏拿出病歷本遞給了父親。

李建軍接過病歷本，只看了兩眼就面色一變。

在場所有的人，在看到病歷本的那一瞬間就知道是産檢出了問題。

胡桃下意思回頭看了看何風卓的肚子，只見她的肚子還沒有隆起，應該只有兩到三個月，兩到三個月做做B超基本也是跟母親的身體有關，可何風卓剛剛還能力氣大得驚人的推搡趙紅梅，應該不是她身體有問題。

難道是......孩子？

何風卓知道，李不問那個病歷本遞出去的一剎那，全家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肚子上來回徘徊，一向心高氣傲的她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異樣又帶着疑惑與同情的目光。

“16周，唐篩，肚子裏的孩子，被檢測出來是唐氏兒。”何風卓深吸一口氣，強忍住鼻腔裏的酸意，一句一頓的宣判道。

在聽到消息的那一瞬間，趙紅梅就又站不住了，腳底一軟眼前一黑，就要暈過去，還好站在她身旁的李不言和回頭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我不該推你，我知道這和你沒關系，這和吃了什麽也沒關系，就是我命不好，讓我趕上了。”何風卓一抹眼淚，卻仍是高擡着頭顱倔強地說道。

“我已經讓李不問請假了，明天就去打胎。”

趙紅梅登時就條件反射般大喊道：“不行！！！”

她借着李不言和胡桃的攙扶，大聲喊道：“不許打掉我的大孫子，這是我盼了整整七年的大孫子啊。”

胡桃的臉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但此刻廚房已經亂成一團，她又看了眼站在外面的李建軍，只見他還在難以置信地翻動着手裏的病歷本，胡桃嘆了口氣，她再不出來主持局面，這個局面就只會越來越難以控制。

“好啦好啦，都先別說了，先吃飯吧，等會兒菜該涼了，李不言你把媽媽扶到餐桌那裏去。”說完，胡桃又對上李不問的目光，說道：“哥哥，你也把嫂子扶過去吧。”

李不言自然聽話地扶着趙紅梅離開了廚房，李不問見狀也急忙過來扶情緒激動的何風卓，在路過胡桃與她擦身而過時，胡桃低聲說道：“盡量不要坐得太近。”李不問點點頭。

等廚房裏的人都散去，胡桃深知這個甲魚是無論如何不能端上桌的，于是盛起鍋中自己方才做好的青豆炒蝦仁，加上紅燒排骨和蝦仁蒸蛋羹，這才三個菜，

六個人吃實在寒碜，盡管胡桃知道今天晚上誰都不會有好胃口了。

但胡桃還是快手地做了一個什錦蔬菜湯，最後湊了四盤菜和李不言一起端上了桌。

何風卓并未動筷，而是看着對面與自己對立而坐的趙紅梅語氣平靜地說道：“這個孩子，我不會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