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公主府占地頗廣。嘉卉扶着查夫人的手臂, 随着引路的婢女走在園中。
園中萬花如繡,翠幕成圍,芰荷香泛。嘉卉輕聲和查夫人說着話, 走到了臨湖的水榭旁。
水榭中已經坐滿了大半,甫一進去就是一陣暖融香和的脂粉氣味。嘉卉略掃一掃, 約摸着都是宗室勳貴女眷。上回在皇後宮裏見過的定陽侯夫人容氏也在, 朝着嘉卉友好一笑。
恭怡公主被一衆親眷圍坐在正中,聽婢女通報鎮國公府的二夫人和大少夫人到了, 朝着左右告罪, 竟親自出來相迎。
她和查夫人是平日裏來往慣的,只随意寒暄了兩句,便說:“外邊都說你這大侄媳婦天人之姿。我還當是說笑話,不料還真是個俊俏模樣,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嘉卉自小到大,被人當面誇贊容貌的不計其數,只垂首謙道:“公主太擡舉我了。”
恭怡公主想過徐氏會是個什麽模樣。原先在腦海裏模模糊糊一個影兒,如今見到真人, 她心裏極不是滋味。徐氏一身青綠, 頭上除了一支金簪外皆是碧玉制成的花钿,清水芙蓉。
尋常絕色美則美矣, 徐氏卻是往她面前一站, 竟是以人襯景,把周遭樓臺都襯得別有風致, 如畫一般。
她腦中飛快回想了一遍原先拟好的計劃, 又瞥了滿面笑容的查夫人一眼, 心下冷笑連連。
“徐夫人何必自謙,”恭怡公主親切地握住她的手道, “大家也都是親戚,不必拘謹。今日我做壽,若有什麽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嘉卉一怔,她和衛歧是同父異母的姐弟這事不該是個諱莫如深的秘密嗎?怎麽公主就這般自然說了出來?
然而見公主和查夫人都神色自若,她才想到約摸是衛府和皇室曾有姻親。
她客套兩句,公主就道:“查姐姐随我來,徐夫人且随意坐吧。”
今日來為公主賀壽的王妃公主郡主就有好幾位,圍坐在主位旁。嘉卉自然不想坐到最中心的位置去,她還瞧見了裘真,被幾個未嫁姑娘簇擁着。她也歇了過去打招呼的念頭,轉而朝着定陽侯夫人走去。
容夫人和鎮國公府也是沾親帶故的,讓嘉卉喊她表嫂。嘉卉坐下,從善如流地喚了一聲。北邊的戲熱熱鬧鬧,她隐約聽出是做壽的。容夫人瞧出她聽不太懂,就輕聲給她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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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卉感激一笑,和容夫人閑聊起來。片刻後,容夫人又被另外相熟的夫人拉走。她在原地幹坐一會兒覺得無聊,見無人注意她,悄悄走出了水榭。
湖畔一陣清風拂面,嘉卉沿湖走了片刻,在一處幽靜的亭中坐下。鑼鼓喧天的熱鬧,似乎與她全然沒有關系。
惠娘的案子終于有了眉目,等徹底水落石出後,她難道就能安心頂着徐惠娘的名字在鎮國公府做一個乖巧安分的內眷嗎?
從前她是富貴溫柔鄉裏嬌養的千金小姐,萬事不愁,議親連鎮國公的長子都看不上。後來的她只想活下去,偶有為家族洗冤翻案的念頭,就覺得身如刀絞,心裏卻是茫茫一片。
可如今這個境地,她明白,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總有一天會有人發覺她是個冒牌貨。
何況她和衛歧年幼時曾有一段緣分,而今每每見到他,她都勉力克制同他親近的真切心意,生怕他也想起從前。
她實在不知今後該如何自處,唯一知曉的是,決不能幹等着別人發覺。
在亭中想了一會兒,嘉卉忽而瞥見不遠處有五六個姑娘站在樹蔭下。幾人正你來我往地說着話,不時還看嘉卉一眼。
這是在議論她了。
嘉卉微微詫異,見裘真也靜靜站在一旁。t好些日子不見,裘真依舊是那副腼腆溫柔的模樣,朝嘉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幾個勳貴家的小姐便也都看了過來,其中隐隐有領頭之姿的姑娘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她。
嘉卉便起身,朝幾人落落大方地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
領頭的姑娘嘴角抽動,帶着幾人往水榭地方向走去。裘真又頻頻回首看她,似是在解釋自己并未同她們一道背後議論。
她略一颔首,她才不在乎幾個小姑娘聚在一起說她什麽呢,仍是坐回了亭中。雖有些炎熱,卻也比水榭中的嬉笑吵鬧更自在。
少頃,就有幾個婢女端着幾碟瓜子蜜餞,細點香茶來亭中。其中一個道:“奴婢翠微。公主聽說徐夫人一個人坐着,訓斥奴婢們定然是怠慢了您。還請夫人恕罪,稍候她親自來陪着您逛一逛。”
嘉卉有些奇怪,不愛聽戲四處走動的夫人小姐也有好幾位,公主難道還一一關照過去?她笑了笑,道:“不幹你們的事,是我自己想走走。”
翠微立即笑道:“多謝徐夫人,徐夫人且先用些吃食吧。”
說着,就有小婢女上前給嘉卉倒荔枝膏水,不料左腳絆右腳,竟是重重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白瓷壺也碎了一地。
小婢女顧不得哭,連連磕頭請罪。翠微焦急道:“這小蹄子笨手笨腳的,奴婢陪徐夫人去換一身衣服吧。”
她今日穿了一條翠綠煙紗散花裙,被淺色的荔枝膏水一潑,顏色上倒不太看得出來。只是黏在身上,很不好受。嘉卉道:“快起來吧。”
又對着翠微笑道:“我這人毛病多難伺候,還是請翠微姑娘去水榭的次間将我的婢女喚來吧。”
翠微陪笑道:“奴婢遵命,徐夫人請稍坐坐。”
自有小婢女去跑腿傳話,等珍珠琥珀都帶着她要換的衣裙來了。嘉卉才施施然起身,示意翠微帶路。
翠微便恭謹地引着她們主仆三人從園中走了出去,又繞過錯落有致的假山群,才來到一處幽靜小院前。
“這裏原是公主給壽陽郡主留的客居,郡主雖不常來,卻也日日有人灑掃。徐夫人請随着奴婢來。”翠微道,開了門。
她就要跟着嘉卉一道進去。嘉卉忽然道:“我不喜外人在旁服侍,請翠微姑娘在廊下等我。”
“哪裏能當得起徐夫人的一聲請。”翠微立即縮回腳步,退了出去。
替換的衣裙是出門前就備下的。嘉卉換上一條同色的綠葉百花曳地裙,輕聲問道:“方才去傳話的人是怎麽說的?
珍珠道:“那婢女悄不做聲的出現在奴婢們身後,把奴婢叫出水榭。說您的裙子濕了,讓奴婢們過去服侍。奶奶,可是有什麽不妥?”
嘉卉沉吟片刻,沒說什麽。打量周遭,房內沒有熏香,桌案上擺放着幾個梅瓶,布置清雅。只一張大床精致華貴,羅被繡榻。她仔細檢查了自己的荷包玉佩都在身上,沒有遺漏,才起身要走。
防人之心不可無。
回去的路上,翠微一直在為方才莽撞的小婢女告罪。嘉卉偶爾應答幾句,回了水榭中。
她一坐下,容夫人就問道:“你跑去哪兒了?方才你二嬸還來問你,說是你夫君特特拜托了她要好生看着你。”
嘉卉道:“坐不住,便去湖邊走了走。”
她思忖片刻,把方才怎麽裙子濕了跟着公主的婢女去更衣的事也細細說給了容夫人聽。
容夫人道:“幸好有預備着。戲快散了,別再走動了,我估摸着一會兒宮裏就有人來送賞了。”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就有個內監來宣旨。在水榭中的衆人都連忙起身,魚貫而出,跪倒在湖邊,聽着皇帝給恭怡公主的賞賜。
皇帝的賞賜領完,還有皇後娘娘的。嘉卉跪在人群中,靜靜聽着太監唱那一連串的珠寶錦繡。
公主親自打點來送賞的內監,其中一位嘉卉也認識,正是崔太監。見公主旁邊還有一個青年男子陪着,嘉卉輕聲問道:“這位可是驸馬?”
容夫人點頭:“驸馬段茗是皇後娘家侄子,聽說和公主也是青梅竹馬的。”
只可惜,二人夫妻不和,是個公開的秘密。公主更是常年居住在別院,偶爾才回一趟公主府。
送走了宮裏來送賞的內監,就預備着開席了。衆人又都回到水榭落座,嘉卉正被婢女服侍着擦手,忽然聽到公主一聲怒喝:“你身上怎會有女子的荷包?”
霎時間,一片喧嚣。嘉卉吃驚地和容夫人對視一眼,看向主桌的方向。
她瞧不見公主的臉色,驸馬段茗張大了嘴,一副極其吃驚的模樣。
“偷腥偷到公主壽宴上來了.......”
“誰敢勾搭恭怡公主的驸馬?”
“公主也真是的,何必要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出來。”
聽着身邊的竊竊私語,嘉卉亦是不解。只聽恭怡公主又冷笑一聲,轉向她身側的幾位王妃,道:“驸馬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裏,還請各位嬸母嫂子幫我。”
壽陽郡主道:“我母親和我自然幫你。恭怡,你将驸馬身上掉下的荷包給咱們看看。”
嘉卉離得遠,沒看清那荷包長什麽樣。身側的私語聲也都停了,只有公主的啜泣聲和一疊聲的安慰。嘉卉暗暗嘆道,貴為公主,她的丈夫竟然也敢在她的壽辰偷腥。
她不由有些同情恭怡公主。
荷包在各夫人手中傳着辨認,都說沒有見過。傳到裘真手裏時,她還沒說什麽,她身後的婢女就面露異色。
公主冷冷道:“你認識?”
嘉卉認出這就是在天寧寺撿起她荷包的婢女,頓時眉心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可她的荷包還好端端地在她自己身上。
那婢女猶豫許久,才聲若蚊吶道:“奴婢曾經在鎮國公府徐夫人身上見過一個樣式的。因着當時徐夫人掉了,是奴婢撿起來,所以一直記着。”
她聲音極輕,可周遭都安靜地等着她回答。嘉卉也聽見了,連忙起身上前。
裘真瞪了一眼她的婢女,溫聲道:“這等樣式的倒也常見的很。徐夫人從來不曾見過驸馬,怎會和他有私情?”
嘉卉道:“公主能否将荷包給我瞧瞧?”
恭怡公主狠狠瞥她一眼,遞給了查夫人,問:“你來瞧瞧,是不是你侄媳婦的?”
查夫人面色蒼白,看看恭怡又看看嘉卉,半晌才道:“實在是認不出來。”
公主似笑非笑道:“可別包庇了自家人去!”
“恭怡!”段茗為自己辯解,“我不知道這個荷包怎麽會從我身上掉出來。我今日一直在前面為你招呼賓客,才得了空來水榭,哪有空閑去和人偷情?這位徐夫人,我更是從未見過。”
嘉卉又往前邁了一步,才看清那引起軒然大波的荷包。藕色纏枝蓮紋的花樣,手藝精致。嘉卉心中一哂,她确有這個樣式的荷包。可她自己的好生放在國公府裏,今日帶出來的是另一個花樣。
她眼神在面色羞慚的查夫人和微蹙着眉的裘真間打轉。複而收回視線,嘉卉微微笑道:“我還是頭回來您的府上做客,正如驸馬所說,從未見過。我不知驸馬身在何處,但我是一直在水榭中,其中去更衣,還是您的婢女翠微姑娘陪我一道去的。”
查夫人松了一口氣,适才她認出這荷包正是侄媳婦的。縱然知曉她絕不會和驸馬有什麽勾搭,依舊吓得心跳如雷。
“翠微在哪裏?”
立即就有人去找來翠微,壽陽郡主問道:“你方才領着徐氏更衣去了?”
翠微道:“确有這麽一回事,奴婢領着徐夫人去澄心院更衣。等進了屋子,徐夫人說不慣有外人伺候,讓奴婢候在廊下。”
壽陽郡主大怒道:“你們居然在我的院子裏做這等腌臜事!”
她惡狠狠地用手指指着嘉卉,胸脯劇烈起伏。
嘉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分明是恭怡公主設下的一個局,來誣陷她和驸馬有私情!
她斂了神色,道:“我進去更衣時,屋內空無一人,還有我的貼身婢女陪着我。請公主和郡主想一想,誰會呼奴喚婢地去偷情?”
“你的婢女,自然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壽陽郡主不屑道。
嘉卉輕笑一聲,笑中之意昭然若揭,道:“翠微姑娘作了證,我的貼身婢女自然也要來說說當時情況。”
聞聽此言,周遭夫人議論紛紛。恭怡見她如此從容,裝出來的三分氣惱都變成了十分,咬牙看着臉上帶笑的嘉卉。
定陽侯夫人道:“表弟媳婦就和我一道坐t着,方才她也和我說過去更衣的事。”
公主充耳未聞,将荷包甩到嘉卉臉上,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她,冷笑道:“那這個荷包,你又作何解釋?”
嘉卉正要答話,忽然間一陣喧嘩。衆人齊齊回頭,只見湖邊有人大步走到水榭中來,将嘉卉護到身後。
“啪”一聲響。
霎時間,水榭中,鴉默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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