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秋高氣爽, 萬裏無雲。湛藍的天空恍若一面澄澈的湖水。

錦幄早已圍起,嘉卉端着一杯酒味寥寥的果子露酒,聽着一旁的幾位夫人閑話。遠處巍峨大氣的行宮群, 遙遙望去,已經小如星點。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附和了幾句, 留意着恭怡公主的動靜。

自聽了阿鯉的故事後, 她和衛歧一直想方設法,試圖再見阿魚或者恭怡公主一面。只他好歹是公主府的人, 只要他決意不出門, 等閑也是尋不到他頭上的。

而公主更是難求一面,嘉卉甚至送了幾回拜帖,都不曾得到t過回音。

雁過留痕,有心追查一個人的來歷, 自然能尋到過往點滴。她已經可以确信,這位阿魚公子就是徐家莊的阿鯉。

只是要怎麽再見他一回呢......衛歧甚至想過要夜探公主別院,被嘉卉狠狠否了。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個委婉的法子, 借了程夫人的牌子遞給賢妃。

至于理由, 都是現成的,她兩是同鄉。賢妃當日能用這個理由将她請去喝茶, 她自然也可以進宮探望同鄉, 以解思鄉之苦。

賢妃很快就應下了。她和嘉卉的二嬸有些相似,是個話多的主兒, 往常嘉卉總會在一片連綿話語中走神。她難得聽得仔細, 恨不得每一句都應和, 好尋個機會把話題扯到她的目的上,忽而聽賢妃說:“......八皇子進日來愈發頑劣了, 成日纏着武師傅騎馬射箭。”

話雖這麽說,面上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笑容。

嘉卉心念一動,道:“我朝太祖爺就是馬上打天下的北地豪強,八皇子小小年紀,就酷愛騎射。皇上若是知道了,民婦雖不敢揣測聖意,但想必皇上只有感到欣慰的。”

她又笑道:“民婦聽說先前皇上還帶幾個皇子和勳貴子弟一道去行宮秋獵,想來八皇子過幾年也能去了。”

賢妃若有所思道:“秋獵麽......”

嘉卉觀其神色,就知道事成了。八皇子年紀是小,可就是年紀小,皇帝對他要求也不會高。只要有那架勢和心意,就足夠讓皇帝心中記下了。她原是想尋個合适的時機把話題引到今年宮中還不曾去行宮避暑,言語再引導幾句,讓賢妃向皇上進言去行宮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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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入宮,見賢妃宮內陳設,她就知曉她在禦前定然十分得臉。也只有寵妃,才會惦記着和皇後別苗頭。

而去行宮暫住和秋獵,年年都有鎮國公府的份。

衛歧問道:“你怎麽知道恭怡一定會去?”

她覺得衛歧實在是太不懂公主的心思了,解釋道:“她前陣子丢了大人,若是連皇家秋獵都不去了,旁人會怎麽想她?定然猜測她是怕羞不敢出門,你瞧她像是這等忍氣吞聲的性子嗎?即使皇帝想不到要帶她去,皇後也會為她安排的。”

果不其然,恭怡公主坐在不遠處,和壽陽郡主說着什麽。她們兩人打發了侍女,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而公主身邊,是不複當日衆女眷都簇擁着她的熱鬧得意了。

許久,壽陽郡主終于和她說完了話,起身走了。

嘉卉輕聲對身側的容蘊玉道:“我想和恭怡公主說兩句話,去去就來。”

容蘊玉大驚:“惠娘,你是瘋了不成?”

哪有人上趕着着找麻煩的!

她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

說着,她就端着手中的果子露,走到了公主的帷帳前,在她身側坐下。

恭怡公主像見了鬼一樣上下打量她,眉毛高高挑起,問道:“你來作甚?”

嘉卉道:“我和公主有些誤會,特來說清。”

公主冷笑道:“你還是快走吧,不然你夫君怕是瞧上一眼又要認定是我欺負你。”

微風拂面,嘉卉但笑不語,良久才真心實意道:“但願公主是真恨上了我丈夫。”

“你!”恭怡被戳中心事,面色漲紅,惡狠狠瞪了嘉卉一眼。

她又輕蔑笑道:“你和他都沒有圓房過,憑什麽來我這裏耀武揚威。”

嘉卉暗自驚嘆公主真是好眼力,又有些疑心是否程夫人等人也能看出來。只她面上不顯,略作驚訝笑道:“公主這是在說什麽笑話不成。”

恭怡沒注意到嘉卉面上一閃而過的一絲異樣,狐疑地看着她。

嘉卉悠悠道:“其實公主身邊有阿魚公子這般的人物相陪,何必挂念別人的丈夫?”

“你怎會知道阿魚?”

公主想到什麽,恍然大悟,面上露出嫌惡的表情,道:“你們嬸侄之間,居然連這個都說,真是不要臉。”

這話由公主說出來,實在是太沒道理,嘉卉并不惱怒反而哈哈笑了兩聲。她笑盈盈道:“原來阿魚公子出門,并不需要公主開恩。”

見恭怡只是皺眉,并不開口。她繼續道:“我也沒想到,公主跟前的得意人,居然和我父親是同一個小山莊裏走出來的。”

有人經過,公主強忍着沒有當即問出口,反而笑着點頭致意。

等那幾位老王妃走遠了,她才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嘉卉一眼不錯地盯着她,見她面色不似作僞,确實不像知情的。她隐下心頭疑窦,繼續道:“公主誤會了,我是聽說阿魚公子前不久還向您告假回過江夏。我還從未去過父親的老家,有些好奇是個什麽光景。”

恭怡道:“阿魚來了京城後,就沒回過江夏。你是愈發胡說了,該喝點橘皮醒酒湯清醒清醒。”

嘉卉道:“我不信。”

言罷,她還打量四周。

公主不可思議道:“你瘋了不成?你難道還想當面和他訴說你的思鄉之情?”恭怡簡直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只覺得眼前的女子一定是病得不輕。

“徐惠娘,你別再對我胡言亂語,我如今還能當做什麽也沒有聽見,放你——等等,你是來特意找我打聽的。”

恭怡公主終于反應過來。她就說,徐氏這般不把她放在眼裏,怎會突然來找她說清誤會。

嘉卉挑眉,道:“看來公主也知道,我和您之間,絕非只有那一日您當中誣陷我偷情的誤會。”

她特意咬重了“誤會”二字。

恭怡想起幾月前的事,确實有些心虛,可這又不是大事。她轉轉眼珠,道:“我還當你盡數忍了呢,也罷,只要你騎馬贏過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嘉卉毫不猶豫道:“好啊,公主請吧。”

她答應得如此利索,恭怡反倒遲疑了。雖然她極其厭煩徐氏,卻也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千萬人中難得一見的美人,生就一副雪膚花貌,又很是纖細。

一看就不像是精于馬術的模樣。

徐氏定然在打什麽鬼主意。

恭怡道:“我改主意了,不去了!你要是出點什麽事,譬如從馬上摔下來,別人必然以為是我害的。到時候父皇又會責怪我欺壓勳貴女眷。”

她總算想起母後的吩咐,讓她離徐氏遠遠的,哪怕自己受點委屈也不要招惹她。她原來嗤之以鼻,她曾當衆命人掌嘴過安樂侯夫人的姨表妹,安樂侯府還要向她賠罪。區區一個地方上來的徐氏,是鎮國公的兒媳又如何?

衛歧打過她一回,難道還敢再對她動手?

可想起當日父皇的态度,恭怡煩躁地皺皺眉。

何況,真要論起來,她确實暗地裏給她找過幾回不痛快了......

雖說被徐氏知道了,她也沒那本事将她如何。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氏又巧言令色,很會搬弄是非。自從上回在她壽辰大鬧一場,除了壽陽,從前要好的幾個堂姐妹都有些遠着她了。

嘉卉笑道:“公主怎會這般想呢,皇上怎會輕易責怪您?”

恭怡眉頭不展,道:“你這人真是好生奇怪,難道我還會對你訴說我的私事?”

“問問而已。您不告訴我,我也不吃什麽虧。您要是肯告訴我,我也就聽一聽。”嘉卉笑道。

她并不十分好奇為何恭怡認定了若是再起争端,皇帝不會站在她這一邊。也許是隆佑帝在兩個子女中,更偏心衛歧也說不定。

可十年前皇後給衛歧下毒,卻是未受什麽懲罰......

聞聽此言,恭怡緊緊繃着的臉竟也笑了。片刻她又冷了臉,道:“你說話還真是有趣。”

嘉卉沒應她,又問道:“既然公主不想騎馬了,那您方才想說的,可否直接告訴我?”

忽而遠處傳來一陣熱熱鬧鬧的聲響,似是一片恭賀聲。嘉卉情不自禁地望過去,恭怡道:“有何好看的?你沒見過射鹿?”

秋獵自然要射鹿,頭一只鹿自然要是皇帝親自射中的。恭怡看了多年,早已失了興趣。

嘉卉道:“沒見過。”

密林中,她望過去,只有樹影重重。裏邊浩浩蕩蕩的宗室勳貴,和緊緊跟着的護衛,反而看不清了。

衛歧也在裏面。

她追問道:“公主要如何才肯告訴我?”

恭怡不耐煩道:“我說了我改主意了,不想說了。”

“那我家中前幾月,曾有一樁人命大事,公主可知情?”嘉卉索性直白問道。

一時間無人說話,只有遠處的陣陣駿馬嘶鳴。恭怡慢慢将臉湊過來,道:“我知情又如何,不知情又如何。t有本事你就無憑無據地去四處嚷嚷,說我不遠千裏殺害了你家的一個下人。你看看有沒有人會相信?”

兩人幾乎鼻子相貼,恭怡公主見她神色凝重,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嘉卉也往後退了一步,平靜道:“那就是阿魚做的了。”

恭怡避重就輕道:“你一直提及我的這個面首,是瞧上他了嗎?那可不成,你想都別想。”

她默了片刻,冷不丁道:“他騙了你。”

“他是我的人,騙我什麽?”恭怡好笑道。

話雖這麽說,恭怡想到方才徐氏所言,她和阿魚竟然是同一個山莊裏的同鄉......

此事阿魚從未對她說過。

可若是徐氏胡編亂造,她又怎會将自己的父親出身,和阿魚一個面首來相提并論?幸好她将阿魚也偷偷帶來了行宮,晚間親自問他就是。

“他人呢?”嘉卉盯着恭怡嬌美的臉,也不知公主有沒有将他帶來。

未等恭怡作答,壽陽就一臉錯愕地走了過來,道:“恭怡,你怎麽和她在一道說話?”

“見過郡主。”

壽陽一看到她,就想起恭怡壽辰的荒誕鬧劇,略點了點頭。

“無事,我們走吧。”

二人也不再搭理嘉卉,自顧自走遠了。嘉卉緩緩起身,她方才并未說家中誰死了,恭怡卻說出了是一個下人。

自然,在公主眼裏,府裏請的女先生就是無足輕重的下人。

惠娘的命案,和這位帝後的女兒逃不開幹系。

然而公主說得對,無憑無據,哪怕公主适才對她直接私下認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想要定公主的罪,不是那般容易。

想再效仿和裘真對質的方式,也是行不通的。皇帝難道會聽她幾句猜疑,就乖乖坐在暗室聽她和公主調南侃北?

望着公主遠去的背影,嘉卉也慢悠悠回了容夫人那邊。不知怎的,一番對話下來,她仍是隐隐覺得,公主不像兇手。

容蘊玉見她回來,拉她在身旁坐下,道:“你去了好一會兒了,公主可有為難你?”

她搖搖頭道:“不過是閑話幾句,我雖不知公主當日為何要誣陷我,但她是不打算告訴我了。”

已有幾個年輕的夫人一道在林外騎馬,嘉卉問道:“表嫂可會騎馬?”

“我會,只是騎藝不精,只能慢慢騎。”

她笑道:“我也是許久不騎了,生疏得很。”

适才恭怡說騎馬定勝負,她瞧着恭怡也不像是精通馬術的模樣,才一口應下。她雖然多年不曾騎馬,卻也正經學過。嘉卉信自己不會輸給身嬌肉貴的公主。

二人便由宮裏服侍各位貴人的內監領着,自個兒去選了兩匹溫順的馬,并肩慢慢騎行。

天高雲淡,風朗氣清。林外有一條蜿蜒的小溪,溪水潺潺,向東流去。

秋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至少還得在這裏待上六七日,有的是機會能再見到恭怡公主。行宮更是不比宮禁中那般規矩森嚴。

今晚就還有一場宴飲,雖說她坐不到公主身旁......

她正想着,忽而聽容蘊玉道:“真想什麽事都抛下不管了,一直住在行宮上。”

嘉卉知道她婆母管她嚴厲,笑道:“在行宮裏也算不上自由自在,貴人如雲,咱們見了誰都得行禮避讓的。”

容蘊玉噗嗤一笑,道:“我瞧你連恭怡公主都不太害怕。”

她道:“在座的誰不知道公主先前冤枉過我一回,她要是再敢欺負我,旁人也只當又是她無禮在先。”

二人相視一笑,容蘊玉感嘆道:“你有這樣肯為你出頭的丈夫,自然誰也不用怕了。”

自然也沒人敢去惹她。容蘊玉心中暗想,又想到什麽,吞吞吐吐道:“你和你家大爺,可是還住在莊子上?我聽我夫君說,鎮國公府很快就有一道立世子的聖旨要下......”

嘉卉想起容蘊玉的丈夫好像就在太常寺做官。他是皇帝的堂侄子,但皇帝親侄子都有許多,哪裏顧得上堂的。

她早就知道下一任鎮國公是衛雲霆,倒也不意外,輕描淡寫道:“有聖旨來,接着便是了。”

皇帝讓鎮國公府替他養兒子,但也絕不至于讓自己的兒子去繼承臣子家的爵位。這和奪爵有什麽區別,鎮國公又并無錯處的。

她喜歡衛歧,又不是因着他以後會是鎮國公府的主人。只是想到遠在江夏的徐節使夫婦一心盼着自己的“女兒”日後能當國公夫人,嘉卉就覺得實在是造化弄人。

容蘊玉也沒再說什麽。說多了倒顯得她在挑撥衛家兄弟,便也笑了笑,和嘉卉閑談些無關緊要的事來。她今年二十出頭,竟然和不到十六歲的徐氏很聊得來,容蘊玉偶爾也覺得些許驚訝。

縱然秋日涼爽,騎馬過後嘉卉還是出了一身薄汗。在一場小宴上草草用了頓午膳後,嘉卉就回到住所沐浴。

她不想再出去,又有些困意,慢慢靠在床榻上睡着了。

珍珠琥珀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扶已經熟睡的嘉卉躺下,又退了出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她睡前一直在琢磨恭怡公主的話,然而什麽也沒有夢到。

不知睡了多久,嘉卉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正盯着自己。珍珠琥珀從來不敢這麽看她,想必是衛歧回來了。

她雙眼半張半阖,含糊道:“你回來了?”

沒人作答。

嘉卉隐約覺得不對勁。若是衛歧,不僅會應她一聲,而且早就坐到床榻邊來親親她的臉了。

她疑惑地睜開眼睛,床榻前立着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微微俯身看着她。

他鬓邊微白,帶着玉冠,身上自帶一股上位者的積年威嚴。看年紀大約四十六七,面上幾道皺紋。

這是誰?

嘉卉正要尖叫,忽而想到什麽,強行壓住了大叫喊人的沖動,也停了要去摸枕下匕首的手。

她遲疑道:“您是皇上?”

兩個婢女雖說也沒什麽特別的才幹,但尋常人要想無聲無息地走進來,怕是不能的。何況,此人穿着打扮并不華貴,可袖口繡的龍紋,旁人穿了是要掉腦袋的。

隆佑帝微微颔首。

嘉卉入睡前已經換了寝衣,鬓發淩亂,她不敢起身,只好道:“請陛下恕罪,民婦現下不便行禮,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皇帝怎會一個人跑到她的卧房裏來?

入京半年,她已經進過三回宮了,但一次都不曾面聖過。她心下大駭,從沒聽說過皇帝對外命婦有什麽吩咐囑托要私下會面的。

更何況,她連外命婦都不算。

她一動不敢動,直視皇帝是犯忌諱的。然而嘉卉仍能感受到皇帝專注地盯着她的臉看。

室內無人說話,連廊下都靜悄悄一片。皇帝打量她許久,才道:“原來你長這般模樣。”

哪般模樣?嘉卉心中又驚又疑,不敢說話。

隆佑帝又說:“你不用害怕。你和衛歧的姻緣是朕親自定下的,朕不過是想看看自己賜的婚事是否圓滿和順。只若是特意把你叫到朕跟前來回話,未免太引人注意。”

說着,竟微微笑了起來。

嘉卉才不信這種說辭。皇帝一年給宗室勳貴賜的婚事就有好幾樁,難道要一一知曉自己是否亂點鴛鴦譜?若說是兒媳,皇帝好幾個兒子,也不會個個都去關心一回兒媳婦長什麽模樣吧!

她道:“陛下如此關懷,民婦感激不盡。皇恩浩蕩,然民婦深感受之不起,更是無顏面聖,很是惶恐。”

隆佑帝還要再說話,二人忽而聽到一個聲音:“你怎麽在這裏?”

是衛歧回來了。

他并不行禮,大步走到嘉卉面前,将她遮掩得嚴嚴實實,嘉卉這才松了一口氣。

隆佑帝心情不錯,微笑道:“你是愈發不知禮數了。”

衛歧冷笑:“擅自闖入內眷卧房,也不是什麽有禮的行為。”

皇帝面色不變,道:“朕早讓人清了道,沒人知道朕來了這裏。”

衛歧略微放心,若是被別人看到了,關乎嘉卉的風言風語是止不住了。

“你來做什麽?”

皇帝耐心解釋道:“朕聽說你和妻子情誼頗深,想到了你母親。你自小跟着母親長大,朕猜徐氏也許生得像你母親,才會如此讨你歡心。”

便想着來瞧一瞧。

衛歧眉風未動,道:“我的母親妻子如何,和你毫不相幹。”

“別說氣話。”隆佑帝t仍是微微笑道,見他的手按在腰間佩劍上,道:“誰給你的膽量,見了朕還不卸下武器?”

“怎麽,你怕了?”

嘉卉聽他們一來二去,衛歧這句話實在是太放肆,她使勁掐了他一下,示意他冷靜些。

聞聽此言,皇帝臉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陰沉道:“衛歧,你果然有賊心。”

“陛下,衛歧他只是一時嘴快。您親自為我們賜婚,又和公爹君臣相得,想來平日來您一定是将他視作自己的子侄。他在家中随意慣了,才會同您玩笑,實際絕無此意。還請您饒了他這一回。”

衛歧冷笑兩聲。

隆佑帝聽了嘉卉的一番話,仍是狠狠瞪了衛歧一眼。

一時間,竟成了僵持的形态。片刻後,隆佑帝才道:“朕不信你敢弑君。”

嘉卉道:“陛下聖明。”

衛歧卻冷聲道:“還不快走。”

皇帝禦極近三十年,從沒有人敢對他這樣說話。即使皇太後活着,也不會如此。他不敢置信他聽到的,霎時間勃然大怒,一根手指指着衛歧的臉:“你實在是太放肆了,要不是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朕早下令砍了你的頭。”

嘉卉急得想哭。衛歧說的話,已和造反無異了,這可比扇恭怡公主耳光嚴重多了。

衛歧連個眼神都沒給,手在背後輕輕揉了揉嘉卉的頭。

嘉卉在他身後,瞧不見皇帝面色。

她想皇帝一定是氣瘋了,她也快急瘋了。腦子裏一片混沌,什麽求情講理的話也說不出來。

隆佑帝氣得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突突地跳。他瞪着衛歧,衛歧也冷淡地看向他。半晌,皇帝才拂袖而去。

皇帝一走,珍珠琥珀戰戰兢兢地邁着小步子走了進來。嘉卉知道她們并無過錯,誰還能攔住皇帝不成?

她道:“你們下去吧。”

衛歧在床榻上坐下,嘉卉坐起身,理了理衣裳鬓發。她原想勸說衛歧不能再如此胡來,皇帝若是真把他砍了怎麽辦?她知道她方才說的話,實際上都是無用之辭。

是皇帝不想和衛歧多計較,才輕輕放過了。

可一見衛歧怒氣沖沖直喘粗氣的模樣,她停了想要教訓的心思,輕輕從他身後擁住他。

衛歧反抱住她,說了句什麽。

他說得太快,嘉卉沒聽清,問:“你說什麽?”

衛歧面帶恥辱,不情不願道:“他是我親爹。”

雖然嘉卉早有此猜測,但親耳聽到衛歧說出口,嘉卉仍是吃了一驚。

“還有,你長得和我母親一點都不像。”

嘉卉笑起來。兩位程夫人長得很像,都是細長眉眼,像古畫中端莊的仕女走了出來。方才皇帝所言,她絲毫沒有多想。

她輕聲道:“我見過你生母的,你忘了?”

衛歧這才想起來,也略笑了笑。

二人沉默片刻,衛歧冷不丁道:“他真無恥。”

她點點頭。偷偷摸摸闖進她卧房的,能是什麽好人。要是傳了出去,旁人會怎麽說?怕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把她淹死了。

“我母親是被他強占的。”衛歧咬着牙道。

嘉卉悚然一驚,望着衛歧鐵青的面色,心下發沉。她輕聲道:“如果你不想說,就不必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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