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聞聽此言, 段節頓時勃然大怒。
他身後侍衛多半提着燈或是舉着火把,小小的院中亮如白晝。嘉卉擡眼望去,清晰可見, 段節粗犷的臉上,已經氣得黑裏透紅。
“衛歧, 你死到臨頭了, 還要胡言亂語什麽!”
衛歧長長嗤了一聲,朗聲道:“諸位都是皇家侍衛。好不容易修來的一身武藝, 是為天子賣命的, 而不是給段家!”
段節抄起大刀,遙遙指向衛歧的臉,大聲道:“你別給老子挑撥離間!你今日敢在行宮中殺皇家侍衛,明日就敢提劍沖到紫極殿了!不論我是否姓段, 我都要為陛下誅殺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反賊。”
衛歧點頭:“那你我單打。”
侍衛行列中的竊竊私語聲霎時停了。
這裏本就偏僻,慘白月色下一片鴉默雀靜。
嘉卉輕聲問道:“此人莫非是段皇後親戚不成?”
衛歧颔首。
她頓時懊悔道:“早知如此,就不該和阿魚多廢話什麽!直接讓你打暈抗走就是!”
也不會被皇後派來的人堵住,落到這般兩難的境地。
衛歧方才殺了五人還可辯解是自保, 再動手殺人就真要犯了大罪了。
何況, 廊下密密麻麻擠着約有四五十名侍衛。嘉卉信衛歧的本事,但真纏鬥起來, 他難免吃虧。
兩波人都不曾給過他們解釋的機會。今夜, 他們就是領了要殺了他們二人的令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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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卉抿唇,看了眼衛歧的神色。
他很平靜, 讓她心下略微安定。
段節有些遲疑。他自負武藝冠絕群雄, 不會輸給任何人t。然而衛歧腳邊已有數具屍體, 其中的駱岚他也認識,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離他們先後接令趕到這裏, 時間隔得并不久。
衛歧笑了:“沒膽量就別逞英雄。”
私語聲又嗡嗡響起,段節仿佛還聽見了有人在嘲笑他,頓時挺起胸膛:“誰怕了?反正老子不怕!倒是有的人,還要聽夫人的指示!”
他鄙夷地看着衛歧。二人并肩站在院中,高大男子俯身低頭,聽着身邊女子說話。
衛歧察覺到他的視線,把嘉卉護在身後。
嘉卉心中百轉千回,卻只不過了一瞬。她提高聲量道:“段節,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陛下,卻又同意如武人私下比試般來一場單挑。這究竟是為了公義,還是為了私仇?”
“沒有你這娘們說話的份!”段節握緊了刀,恨不得先殺了她。
衛歧劍鋒點地:“屬你廢話最多。”
他回身和嘉卉對視一眼,彼此明了。
盡量拖延時間。
段節氣得面上的胡須都在顫抖,他身後一人上前拉住他勸道:“頭兒,衛歧和他夫人畢竟是超品鎮國公的長子長媳,真要當場斬殺嗎?”
他段節背靠皇後一族,他們又沒有這樣的出身背景。沒了兒子的鎮國公或許動不了皇後的子侄,要對付他們幾個出身平平的侍衛,簡直易如反掌。
何況,衛歧夫人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此情此景,怎麽看也非同尋常。他們接了令,說衛歧在這偏僻的珠鏡殿肆意斬殺侍衛,立即過去讓他伏法。
可誰會無緣無故殺人,還是殺宮禁侍衛,必然另有隐情。
“誰怕了就趕緊給老子滾!”段節怒吼一聲。
“姓段的真威風。”衛歧道。
他聲音不高不低。這話聽着是在說段節威風,再一聽似是暗指因着姓段,才能如此威風。
幾個正欲從回廊中沖出來的侍衛腳步一滞。照理來說,他們只該聽命于天子。
嘉卉微微往後退了一步,猛然間拾起地上一塊尖利的石頭,重重砸開地上的一盞宮燈。燭火搖曳,她扯下一片裙角,點燃,飛快扔到一堆落葉上。
“動靜再大些。”嘉卉道。
方才的動靜已經足夠大,再加上這一把火,應該很快就有人趕來了。
衛歧有些驚訝她的舉動,拉着她離火勢遠些。
“頭兒,他們點火了!”
夜長夢多,再言語糾纏下去,整個行宮的人都要來了。段節嘶吼道:“都給我上!”
沖出去的卻只有十餘名侍衛。段節傻了,随即憤怒踢打停留在原地的下屬,怒罵道:“你們個個都活膩了?竟敢違抗軍令!連老子的話都不聽了!”
又有幾人沖了出去。
段節一邊說着話,一邊留意着院中的厮殺。
倘若他親自下場萬一輸給了衛歧,他段節就沒臉混了!先等他消耗體力,他再出刀一把拿下。
衛歧一把抄起嘉卉,單手将她按在懷中。寒光閃爍,劍影變換飛快,十幾名侍衛竟然近不了二人的身。
刀光劍影,吹起一地落葉。
十幾人久攻不下,段節想起皇後的命令,大吼一聲抄刀而下。有他加入,侍衛群頓時如虎添翼,攻擊動作如疾風般愈發猛烈。
衛歧的劍早以嘀嗒瀝血,連他手上都沾染了旁人的血。握住劍柄愈發需要力量,然他手上動作不停,不給幾人喘息停滞的功夫。懷裏還有嘉卉,需得比方才小心百倍,只能先盡力周旋着,等有人趕來阻止。
火勢漸盛。空氣愈發灼熱起來,汗水淋漓,血腥氣在風中幾乎凝結......
“都住手!”
幾排穿着錦甲金胄的将士整整齊齊舉着火把踏步而來,立即将珠鏡殿前後都包圍了,只留了一個可供人通行的小口。
鎮國公大步走來,面色陰沉,暴喝道:“都給我住手!”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氣喘籲籲的白胖男子,上氣不接下氣道:“這這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幾個侍衛都急忙收了兵器,退回長廊上。
“父親,舅舅。”衛歧打招呼道。
他将嘉卉輕輕放下。
她長長呼了一口氣,适才她心如擂鼓,眼前什麽都看不清,只有耳邊疾風陣陣和武器碰撞的聲響。
如今鎮國公和英國公都來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圍殺也該就此結束了。
“刀下留人!”突然傳來一個少年清亮的聲音。
是衛雲霆也跑到了院中。
衛歧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劍還抵在一名侍衛的喉上,他微微一怔,收回劍。
院中衆人的目光都在衛歧的動作上。衛雲霆愣了,他遠遠就開始喊叫,分明是想讓侍衛們放過他大哥來着!
段節三步并作兩步,上前雙手抱拳朝兩位國公行了禮,道:“見過二位國公爺。衛歧——”
英國公程方頤擡起一只手,示意他閉嘴。
他今年三十五六,和領過兵打過仗的鎮國公不同,他向來養尊處優,一身肥肉。從長樂殿一路奔波到珠鏡殿,已經累去了半條命,單手扶着膝蓋,臉上汗流不息。
衛道成臉色鐵青,環視四周。月色昏暗,但火光熊熊。地上陳着幾具屍體,鮮血流了一地。至于衆将士侍衛,神色不一。
而領頭的段節一臉不服氣,顯然是認為他們是來包庇衛歧的。
環視一圈後,鎮國公對着衛雲霆發火道:“誰允你跟來的?”
嘉卉沒心思聽那邊幾人在說什麽,低聲問衛歧道:“你有沒有受傷?”
“右手臂被段節撞了一下,沒什麽大礙。”衛歧活動了一下筋骨。
他面上全是汗水和別人噴濺起的鮮血,嘉卉摸出手帕,道:“你快擦擦。”
“你給——”
嘉卉知道他要說什麽,飛快打斷他:“自己擦。”
她自己亦是儀容不整,可這裏也沒有能讓她整衣肅容的地方,只得将黏在臉頰上的濕發往腦後攏。
程方頤踱過來,朝着二人寬慰點頭,問道:“歧兒和歧兒媳婦沒受傷吧?”
衛歧道:“他們傷不了我。”
“陛下很快就到。”程方頤聲音壓得極低。
嘉卉輕聲道:“舅舅放心,是他們先動手的。”
她斜睨衛歧一眼,道:“一會兒見了陛下,一定要正經回話。”
衛歧“哦”了一聲,問程方頤:“舅舅,正經回話我要自稱什麽?”
他這麽一問,倒是把程方頤問住了。衛歧沒有官職,不能自稱臣。又不是皇帝明面上的親兒子,自稱兒臣也是不行的。
琢磨片刻,程方頤幽幽道:“你就自稱草民吧。”
衛歧又“哦”了一聲。他方才用嘉卉的手帕随意擦了幾下臉,卻是越擦越血腥,半張臉都染紅了。他本就面容英挺,棱角分明,在烈烈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不好招惹。
縱然知道這不是他的血,嘉卉仍被駭了一跳。她想踮腳給他擦擦,轉念一想,還是這般模樣去見皇帝吧。
正想着,拍手聲從殿外悠悠傳來。嘉卉知道是皇帝即将來了,院中廊下烏壓壓跪了一片。甲胄碰撞聲不絕于耳,直到皇帝親臨,衆人齊聲請安。
隆佑帝面色平靜,視線掃射一圈,下颌微擡,示意段節上前回話。
段節瞥了衛歧一眼,膝行幾步,道:“回禀陛下,臣等正在值守,忽而接到急報。鎮國公府的衛歧在珠鏡殿前發狂斬殺禦前侍衛,臣等急忙趕來,正欲當地正法時,鎮國公和英國公趕到叫了停。”
皇帝不置可否,又看向衛歧和嘉卉。他打量看起來又狼狽又可憐的二人,道:“徐氏來說。”
嘉卉微微擡頭,道:“回禀陛下。民婦和恭怡公主的一個侍從有些龃龉,民婦夫婦二人正在和他争執時,忽而有五個侍衛沖出來,竟說衛歧私自處罰宮人,等同謀反!民婦從沒聽說過這等宮規,未等衛歧辯解,幾人已經提刀喊打喊殺。”
她頓了頓,繼續道:“衛歧只求自保,打鬥中錯殺了幾名侍衛。而後,段大人又領着一衆侍衛來了,說衛歧殺了宮禁侍衛,又是等同謀反,要原地殺了我們二人。民婦指出段大人定是為着私仇,他卻惱羞成怒,令手下圍攻。若非父親和舅舅及時趕到,否則我們二人,今日是命喪于此了。”
“還請陛下明鑒。”
段節立即道:“陛下,這婦人是胡說八道。臣怎會——”
皇帝一個眼神飄過去,段節猶如被人掐住了喉嚨,立即收了聲。
隆佑帝輕嘆了口氣,面帶疲色,眼神掃過神色複雜的鎮國公和憂心忡忡的英國公,最後停在半張臉都是血污的衛歧身上。
“先滅火。”皇帝道。
許是臨水,水邊天潮,火勢蔓延不快,還未燒到殿宇。兩t位國公知曉皇帝馬上要過來,并未做出任何布置,一切都等皇帝的心意。
一聲吩咐,內監侍衛都忙了起來。
隆佑帝又道:“都平身。”
他走到衛歧嘉卉面前,沉吟道:“今日之事——”
衛歧道:“回陛下的話,草民有大事要向您回禀。”
皇帝難得被人打斷話,并未生惱,反而被他語氣弄得微微一怔。
阿魚真像一條死魚樣還暈在地上。衛歧指了指他,道:“還請陛下先召個太醫給此人看看。”
隆佑帝狐疑地望過去,衛歧繼續道:“草民真有大事,求陛下單獨聽我們夫婦陳情。”
他并未刻意壓低聲音,旁邊的人也都聽見了,皆是面帶憂疑。
段節立即跪下道:“陛下,今夜之事,萬萬不能聽信一家之言啊,臣願與衛歧當面對質。”
衛歧不耐煩道:“沒你事。”
眼見段節還要争辯,嘉卉道:“陛下,此事和段大人當真無關。今夜我們二人有何錯處,日後甘願領罰。”
皇帝終是點了點頭,又指了兩位國公,道:“你們一道來聽。”
一行人眼見要走,幾個內監擡起阿魚跟在身後。至于段節等人,皇帝不必吩咐,自有殿前司接手審問。
衛雲霆偷偷想跟上父親的腳步,被鎮國公狠狠瞪了一眼,灰溜溜停住腳步,回去找母親了。
嘉卉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回:“真沒受傷?”
“真沒有,就是累。”衛歧道。
他們二人走在最後,輕聲說着話。
月亮蒼白得像個新喪姑娘的臉,道旁火光憧憧。嘉卉擡頭望月,道:“這樁事終于要了了。”
衛歧包住她的手,捏了捏。
程方頤落後兩步,輕聲道:“你兩還說什麽小話呢?”
他又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有什麽大事要和陛下回禀?”
衛歧笑:“一會兒您就好好聽吧。”
嘉卉強忍笑意,心頭的悵然剎那間被沖消許多。
長樂殿的宴飲早已散了,一路走來甚是阒靜。皇帝在行宮的寝殿也叫紫極殿,一進殿門,沉默許久的皇帝才命令內監:“去傳皇後,恭怡公主。”
半年了,距離惠娘被害已過了半年,終于要迎來真相大白。
嘉卉正要跪下陳情,皇帝突然問:“衛歧,那五個侍衛,是不是你殺的?”
衛歧點頭。
皇帝死死地盯着他,面頰上一塊肌肉直跳,猛然抄起桌上的一件物件,向衛歧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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