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梅園

梅園

賈府占地面積約莫兩畝,分為外院和內院。外院除了與客人會面的正堂、庭院,還有仆人的住所等;內院是賈儀和他妾室們的居所,岑晚三人被安排在了賈儀院內,可以說賈儀在卧房裏喊上一聲,他們三人可以在兩分鐘內到達。

房內陳設很新,想必都是新添置的,賈儀對于他們三個可見也期待滿滿。

賈府管事招來了十幾個小厮,供岑晚等人挑選:“這些都是府中最好用的,請各位大師挑兩個放在身邊使喚。”

小厮們排成兩排,第一排那個身着玄衣的少年很是醒目。因為他與其他人不同,顯然還是個孩子,可身姿倒是挺拔如松,長相普通卻也端正,一雙漆黑的眼睛深邃如幽谷。

岑晚查看他的信息,果然,這就是他日前在賈府門口看到的那個少年。

另外兩個人也注意到了這突兀的存在,問賈府管事道:“這裏面怎麽還有個孩子?”

賈府管事解釋道:“這個少年叫月山,是前段時間招進來的,別看他是個孩子,卻天生神力,幹活也是一頂一的好手。老爺上次遇襲,就是他最先反應過來的,所以才進來沒幾天就提到了內院,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不能說話,是個啞巴。”

話音剛落,岑晚就先開了口:“我要他,”又環視一圈,岑晚又指向月山身邊的青年,道:“王小是吧?就你了。”

那個叫王小的青年看着就很機靈,突然被點名,也馬上反應過來,向岑晚行禮。

賈府管事雖然早就聽說這位岑大師是甄仙人的弟子,卻也暗暗吃驚,連忙陪笑道:“好嘞,那就讓他們倆去伺候您,王小在府裏已經幹了四五年,一會兒就讓他帶您在府裏逛一逛。”

張道士和空晦和尚雖然對岑晚搶先要人的行為不爽,但也懾于岑晚表現出來的能力沒有多言。

分完了人,岑晚就在王小的帶領下逛起了賈府,月山則綴在岑晚身後,不近也不遠。

三人先去了離得最近的賈儀院中,賈儀的居室寬敞明亮,絲毫沒有那些賈儀口中的森森鬼氣。

“那床沾了血手印的被子呢?”岑晚問道。

王小對賈府的事情果然了如指掌,“那些晦氣的東西老爺都命人燒了。”

岑晚皺眉,這證據都沒了,屋子也擦得锃亮,還怎麽查?

正好,岑晚這兩個月因為揭發了那個“耗子精”斷斷續續收到了不少濟世點,總共算起來也有137,花了80點亮痕跡分析科技樹,又花了50點解鎖了血跡分析技能,轉眼間岑晚從百元戶又變成了窮光蛋一個。

岑晚偷偷撇了一眼月山,心道:這位爺,您一定不能讓我失望啊!為了你我現在也是傾家蕩産了。

又花了3個濟世點,岑晚眼前浮現了已經消失的血痕。

在那張巨大的拔步床下,有幾個血手印,看上去手掌不寬,手指也纖細,像是姑娘留下的。

值得注意的是血手印的方向,它們呈軸心發散狀,倒是很像有人在床裏将側板掀開一條縫,然後将胳膊伸出來胡亂印的。

岑晚蹲下來,仔細端詳起雕滿花紋的床廳。果然在床廳細密的雕花縫隙中,有幾處t褐黑色的污跡。

岑晚從懷中掏出一只手帕,将污漬抿了下來,血跡分析自動開啓。正如岑晚料想一般,這并非人血,而是雞血。賈府最近多了那麽多只雞,犯人想殺雞取血再簡單不過了。

岑晚踢了踢床廳。問王小道:“這床下能藏人吧?”

王小恭敬回道,“岑大師,老爺那日一早便查過了,床下沒人,我們下人也不能随意出入老爺的卧房。當然也有可能是賊人抓住時機跑了,但那麽多血又是怎麽回事啊?”

岑晚不欲多做解釋,畢竟他的身份是玄學大師,最不該做的就是找‘兇手’,犯人找到了,那他也該卷鋪蓋走人了。

直起身,岑晚向王小道:"那位夫人最後住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柳夫人死在梅園,您随我來。”

于是三人走出內院,前往賈府東北角。賈府呈一個大大的回字形,許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外院将內院完全包裹,與外界隔絕。

一行人出了內院的北門,離目的地還遠着,就看到有兩個侍衛守在那邊,空晦和尚和道士也在。

走近才發現,張道士正在和侍衛争論:“這裏是全府陰氣最濃郁之所在,貧道受邀于你家老爺為他解難,如今這關竅就在院中,你們卻不讓我進,這是什麽道理?”

空晦和尚在一旁附和,顯然也想進去一觀。這也是理所當然,你既說有厲鬼,那厲鬼生前之所一般都是“術士”們施術解局的關鍵,不許人進,太說不通。

兩個侍衛也面露難色,卻仍舊堅持:“老爺有吩咐,這裏已經封園,任何人不可入內。柳夫人是感染疫病死的,這裏面不幹淨。”

見岑晚來,空晦和尚率先将岑晚拉入已方陣營:“岑施主也來了,想必也是想到園中一觀? ”

陰私之處,必有隐秘。岑晚也想發掘賈府的秘密。但即然身處賈府,明面上還想叫主人家親自給你把謎底揭開不成?況且這位柳夫人之死,八成和賈儀的秘密有關。

不等岑晚開口拒絕,身後傳來了賈府管事的爽朗笑聲。

“幾位貴客原來在這兒,叫小老兒好找啊! ”

不等空晦和尚再開口要求進園,管家就如未蔔先知般止住了他的話頭:“老爺已經備好宴席等着各位啦,今天府中有些人還沒知會到,冒犯了各位,明天再來就好。”

說着又向三人作揖道:“還是小老兒管教下人不周,望幾位見諒。只是老爺那邊,真不好久候。還請幾位給個面子,先去赴宴吧!”

賈府管事手上做出了請的手勢,雖然姿态很低,卻根本不容拒絕。幾人只能回禮,嘴上說着“辛苦辛苦”,前去赴宴。

這時,天也只是微微擦黑,管家走在前面,幾人跟在後面。邊走着,管家邊向他們介紹府內情況。

管家先是對他家大人的勤勉正直歌頌了一番,又轉而嘆息:“我家老爺明明是這麽個清正廉明的好官,老天卻不開眼,至今膝下無子。”

說到賈儀那充盈的後院,又道:“那些婦人肚子都不争氣,要不是她們生不出來個一兒半女,我家老爺也不會被那些庸人下個貪慕美色的謬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家老爺飽讀聖賢書,豈能做這不守孝悌之人?”

岑晚只覺得耳朵要起繭子了,打斷管家的喋喋不休,問了點正事:“那位柳夫人是什麽來頭啊?”

管家倒是有問必答,只是這答案是真是假就不好說了。

“這位柳夫人出身窮苦,那是兩年前,我家老爺碰上她家人要将她抵給賣糧的做小老婆。當時那柳夫人是萬般的不願意。我家老爺見不得一個弱質女流被如此欺辱,便将她帶回了府中。之後對她也算是百般呵護。”

說着說着又開始嘆息:“可惜柳夫人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殒,不然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啊。”

原本就因為被侍衛攔在園外的張道士本就不爽,張口便問:“既然她與你家老爺伉俪情深,死後又怎會化作厲鬼糾纏?”

“這……”管家像被突然掐住了喉嚨,卡了個殼,然後尴尬笑笑:“定是柳夫人太過思念老爺,想讓我家老爺也随她去啊!”

岑晚其實也懶得聽他再胡扯,這老東西油滑得很,嘴上與你和氣謙卑,實際上和他主子一樣骨子裏有一種傲慢。現在只不過是在享受跟這兒演戲耍人玩的快樂罷了。

見沒人再搭腔,管家也自覺無趣,閉上了嘴老實帶路。

一路上,時常見到身着輕铠的護衛在各個院門守着,倒是比忙忙碌碌的小厮侍女還多。

岑晚心中暗暗嗤笑,這位知州老爺可真是惜命得很啊。

剛剛幾人是在賈府的東北角,而宴會廳在賈府的最南邊,說話間,幾人跟着管家穿越了大半個賈府。

廊院深深,這是岑晚穿越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參觀這樣規格的建築,亭臺樓榭,布局巧妙。沒有富麗堂皇的琉璃瓦,卻有奇石怪柏和小橋流水,可見賈儀的審美還是很在線的。

岑晚偷偷向側後方瞟了一眼,月山微微垂着頭,默默跟在後頭,背卻打得筆直,還是個不懂得怎麽把腰彎下來的孩子呢。岑晚可不相信他是啞巴,不過沒關系,時間還多着呢。

就在岑晚打量月山時,月山已經默默關注岑晚一路了。這個少年雖然自稱已經14歲,但身量卻比13歲的自己還矮上大半個頭,看上去倒像十一二歲。

少年很白,未長開的面容讓他的五官有種稚嫩的姝麗,單看臉甚至很難分辨他的性別,只是一眼便能看出來的是一種自在的餘裕。有時候還會露出貓兒得了便宜的狡黠,若不是太過瘦弱,月山一定會認為他是哪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少爺。

不僅如此,月山也很好奇岑晚那張口就能叫出別人姓名的本領,但卻并不信服。畢竟岑晚表現的可不像看透了他的真實身份。不管對方用了什麽手段,都值得他多多關注。

少年看着也不像是壞人,月山也只有探究的意思,只要少年不礙事,他不欲與之為敵,畢竟他在賈府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終于,幾人來到了會客室。這裏八成是賈儀平時招待私密客人的地方,與前廳的樸素端莊截然不同,頗有種窮奢極欲卻又毫不土氣的珠光寶氣。賈儀坐在上首,見幾人來了,忙招呼人就坐。

在賈儀的兩側,是兩排金絲楠木的小方桌,上面已經擺滿盛有精致菜肴的銀盤。

三人依次落座,岑晚坐在了距離賈儀最遠的地方,因為他總覺得賈儀身上有股腐朽味兒。

“幾位大師想必都茹素,今日我請來了香滿樓最出名的王大廚掌勺,希望各位盡興啊。”

空晦和尚最先附和:“賈施主又心了。”

這樣一頓飯以茶代酒,素齋也清爽可口。特別是空晦和尚,一口氣吃了三碗米飯。岑晚盯着空晦和尚鼓起來的肚子心中暗暗吐槽,怪不得只吃素都能長得這麽豐腴。

這一餐的主人公要麽是出家人,要麽是孩子,所以既沒有酒,亦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助興節目,宴席結束的也很快。

晚宴最後以賈儀的陳詞和再次委托結束,也算是賓主盡歡。

因為住的很近,所以賈儀與他們一路回到了內院居所,路上還是之前已經打磨包漿的那一套說辭,絲毫不願提供有用的線索,看起來只希望他們把厲鬼除了,旁的什麽都別知道才好。

同幾人道別後,岑晚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完畢,王小和月山還是留在房間裏沒離開。岑晚疑惑:“你們回去休息吧。”

王小開口了:“先生有所不知,我們老爺交代,為了各位貴客的安全,我們中至少要有一個留在您卧房伺候。您半夜起來喝個水什麽的使喚着也方便。”

好嘛,這不就是變相地監視?岑晚瞬間讀懂了賈儀的用意,這老登真是謹慎。

岑晚狀似思考了一番,然後指向月山,“那就他吧,我看我們年齡相仿,應該好好相處一下。”

王小似乎有些詫異岑晚的決定,畢竟月山是個啞巴,而自己這一天有問必答又機靈能幹,還以為自己一定能得到大師青眼,還盼望能被點播幾句。誰料大師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竟然選了一整天都沒有任何交流的月山?

但王小并沒有質疑的權利,偷偷瞪了月山一眼,就向岑晚作揖退下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個黑衣少年,心裏疑惑但表面依舊如古井無波。

但岑晚好像從他僵硬的臉上讀到了眉梢的波動,狡黠笑了笑,一雙杏眼彎彎,“好啦,可以休息了。”

環視房間一周,岑晚又看向月山:“這房間只有一張床,你睡在哪兒呢?”

月山自然無法開口回答,只把靠立在床邊的屏風扯了出來,立在屋子中央。然後将用來休息的小貴妃榻搬過來,安置在了屏風外t側,示意自己是睡在這裏。

“咚!咚!”兩聲連續急促的鼓點從外面傳來,已經是二更天了。

兩人相隔一帳,和衣就寝,但誰都沒有真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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