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查探

查探

夜半,岑晚面對屏風閉目養神,眼前的一片漆黑中,唯有數字“150”散發着月白色的光。

估計設計系統的人也想不到,一個讀取信息的謎面竟然被玩成了跟蹤定位的謎底。不過這個方法只能針對月山這種點數格外突出的人。

屏風另一側,月山也一直在等待岑晚睡去,聽着耳邊的呼吸聲逐漸變緩,月山輕輕掀開搭在身上的被角,坐起身來。

殊不知這寂靜無聲的一切落在岑晚眼裏,就是一個“150”明晃晃地緩緩升起。

岑晚克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看着那個“150”逐漸升高,然後安靜向門移動。

不得不說,這種在別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掌握局勢的快感很好地取悅了岑晚。而對此一無所知的月山将門推開一個縫,像一只漆黑的蛇滑出房間,混入夜色。

在他将門重新虛掩上的瞬間,岑晚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不能距離月山太遠,因為顯示範圍是有限的。

但月山顯然有着和他年齡不相匹配的武功,相比之下自己就是只白斬雞。若是不想被發現,岑晚只能盡力将距離控制在标志消失的邊緣。

月山的移動速度遠比岑晚想的要快,為了不跟丢目标,岑晚也抓緊出了門。

誰料,才出院子沒幾步,就看見了兩個侍衛提着燈從另一端遠遠走過來。一時情急下,岑晚只能躲在一旁長着大簇蓮花的水缸後。

兩個侍衛邊走邊聊,聲音由遠及近:“老爺不是說讓咱們守好梅園,怎麽又突然喊咱們過去?”

岑晚聽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悄悄探出頭,從荷葉的間隙向兩位侍衛看去。

果然,這兩位正是今天守在柳夫人小園門口的那二人。

他還在繼續抱怨:“咱們也是府裏的老人了,怎麽叫咱們幹守門的苦差事?反倒是讓些新人幹那些輕省又有油水的活?”

另一個人的聲音和性格都要沉穩許多,安撫他道:“你也知道咱們是老人,那柳夫人的死多蹊跷?所以老爺只放心讓咱們去守梅園。現在他叫咱們去,肯定是有不願意讓更多人知道的秘密差事交給咱們。”

“那現在梅園豈不是沒人守着了?”

“這大晚上的能有什麽人,況且依咱們府上現在的規矩,根本不會讓人落單--”

二人聲音又随着遠去漸漸消散,同時消失在岑晚視野裏的,還有那标志着月山位置的“150”。

岑晚雖然對跟丢月山感到可惜,但現在還有個機會擺在了他的面前--無人看守的梅園。

如果估計沒錯,明天賈儀也會想方設法阻止他們進去查看,不如就趁着今晚來個夜探梅園,說不定能搜到什麽線索。

打定主意的岑晚按照記憶,向賈府的東北方向摸去。路上偶爾能碰到巡邏的護衛,也都有驚無險的躲過。

終于來到梅園門口,岑晚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梅園還是如白日一樣荒涼,在夜色的襯托下多了幾分陰森。

正門被一把厚重的鎖封着,而岑晚早就看中了旁邊一處因為圍牆年久失修出現的一個小洞,多虧他現在又瘦又小,輕而易舉地便鑽進了院中。

剛爬進來的岑晚一擡眼,便被吓了一跳。這洞連通的正是院中的梅林,梅花樹都是枯死的模樣,漆黑曲折的枝條張牙舞爪也就罷了,上面還纏着黃底紅字的符紙,滿滿的中式恐怖既視感。

岑晚克制住自己腿軟的沖動,心中默念“崇尚科學,幸福人生”八個字,向着房屋走去。

梅園的房屋也是同樣的破舊,可以看出這裏曾經也是賈府精美布局的一部分,只是現在那雕花的門已然蒙塵,窗戶紙大多都破了,原本應該嵌着琉璃的地方也都空空如也。

靠!這也太恐怖了!饒是确信自己是一個唯物主義戰士,岑晚也已經汗毛豎立。

強忍着心中的恐懼,岑晚用一根手指輕輕推開了塵封的木門。

“吱嘎--”伴随着讓人牙酸的響動,木門打開了一條縫隙。

還多虧窗子都破了,屋裏和外面一樣灑滿月光,并不是想象中的漆黑森冷。

岑晚松了口氣,走了進去,又轉過身蹑手蹑腳地将門關好,一會兒兩個侍衛估計就回來了。

還沒等他回過頭來再細細打量這個房間,身後突然貼上了一具身體,頸間赫然出現了一把匕首,閃着寒光貼着岑晚細嫩的皮肉。

岑晚一驚,不敢輕舉妄動。只有眼睛敢四下亂瞟,試圖找到解決這個尴尬局面的方法。

來人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等着岑晚開口,岑晚也沒有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殺意。在看到月光投在地上的影子後,岑晚頓感無語。

這個身高,不是月山還有誰?原來他也是來梅園尋找線索的。

自己是第一次通過這個信息查看功能跟蹤別人,便理所當然的認為當這個人再次出現在探查範圍時就會自動顯示,誰知道竟然就重置了!

狗系統,害我不淺啊!岑晚欲哭無淚,不過事已至此,只能借機和月山坦誠相待,說不定兩個人還有合作的餘地。

岑晚率先釋放友好的信號:“月山,有話好商量,不過那兩個侍衛馬上要回來了。我聽到他們被賈儀傳喚,交代的事情肯定和這裏有關。我們不如合作一把,等他們回來這裏會發生什麽可就不好說了。”

一個少年音在岑晚耳邊響起,“你的目的是什麽?為何跟蹤我?”月山應該是很久沒有說話了,聲音中除了少年人的青澀外,還有些喑啞,帶來了一絲不符年齡的磁性。

兩人貼的很近,岑晚甚至能感受到耳廓邊的熱氣,耳朵敏感地抖了抖。

“我,我沒有跟蹤你,本來我就是要來這裏的。剛剛我想起來解手,發現你居然不在,就趁機過來了。路上我還碰到了梅園的侍衛,他們說了什麽我也告訴你了。”

月山看着岑晚的耳廓逐漸由白轉紅,也後知後覺二人貼得太近,有些色厲內荏起來:“那你怎麽知道是我?”

岑晚沖着兩人的影子努了努嘴,“喏,這府裏除了我,只有你一個還未成年吧。”

月山尴尬,沒想到自己在這種地方漏的餡兒,臉也不禁覺得發熱,松開了岑晚。

兩人再度面對面,岑晚看到的只是那張僵硬且普通的面容。

“如果真如你所說,那我們時間不多了。這幾間房我已經搜過,只剩柳夫人的卧房,你去搜。我目力聽力應該勝過你,我去門口把風。”

月山沒有要和岑晚分享情報的打算,岑晚也只能聳聳肩。沒關系,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自己這個肮髒的大人早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

看着月山走出屋門,岑晚剛欲開口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發現的那個狗洞,刷一下少年的好感值。誰知道月山足下一發力,直接蹿到了圍牆上,然後盤腿坐下,望向來時的路。

岑晚無語,這小孩,好裝!

也不耽擱,轉身進了柳夫人死前一直居住的卧房。

一踏入那房間,黴味兒便沖得岑晚皺了皺眉頭。這位柳夫人生前的最後一段時光一定過得很煎熬。

卧房并沒有比其他地方幹淨不少,明明是病人居住的地方,卻滿布灰塵,牆上的裂縫還生着綠油油的青苔,陰暗潮濕。

這裏也和外面一樣,陳設簡單,一目了然。一張簡陋的架子床,一張梳妝臺,只此而已。

梳妝臺的明面上空無一物,岑晚拉開抽屜,也是空空蕩蕩。看着所剩不多的餘額,岑晚咬咬牙,對梳妝臺使用了證物描述功能。

顧不上心疼濟世點,梳妝臺的描述浮現在岑晚腦海。

“榆木制梳妝臺,鏡後有暗格。”

岑晚驚喜不已,本來只是死馬當活馬醫,竟還真讓他找到了點東西。

将手伸到了鏡子後面,一陣摸索。終于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凹陷,剛好适合指甲的大小。

岑晚将那塊木板摳開,從裏面拿出了一個核桃大的小罐。打開來裏面裝的是粉紅色的脂膏,像是女人的胭脂或口脂。

再湊近聞聞,那脂膏散發出一股略微油膩香氣。可惜岑晚的濟世點已經不夠了,沒辦法再次進行證物描述。将小罐揣進懷中,岑晚又将目光放在那床甚至懶得疊好的被子上。

這被子也不知道是從賈府那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上面還打着補丁,怕是賈府的下人都不會蓋這種被子。

岑晚扯住兩個被角,抖了抖,無事發生。

果然,這屋子裏有價值的東西只怕都被收拾得一幹二淨了。正打算放棄,岑晚将被子随手丢在床上,被的一角折起,一處粉紅色的補丁吸引了岑晚的視線。

這是,手帕?

岑晚湊近端詳,越看越眼熟,然後恍然大t悟,從懷裏掏出了當初邱金參慌不擇路時從屋中丢出來的手帕。

果然,這條被當作補丁縫上去的手帕無論從質地、暗紋還是顏色來看,都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岑晚從邱金參那裏薅來的那方手帕左下角繡着一只桃子,而這條縫在被子上的繡的是幾支柳條。

“柳夫人。。。”岑晚喃喃自語,原來這位柳夫人來自醉夢坊。把青樓裏的姑娘接回家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要知道,在一些朝代,官員狹妓可是大過。怪不得賈府管事為柳夫人的身世胡謅了那麽個俗套故事。

岑晚剛欲把被子上的手帕拆下來,就被匆匆進來的月山吓了一跳。

月山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明明語氣中有幾分倉促:“他們回來了,還帶着火把。”

岑晚愕然,沒想到賈儀這麽狠,這房子已經收拾得夠幹淨了,竟然還打算一把火燒個幹淨嗎?

月山上前一步,扯住他的手腕道:“沒時間了,快走。”

“等等,把這個撕下來。”岑晚指向被角。月山也沒有多問,抓住被角手上一用力。

“刺啦--”粉紅色手帕應聲斷裂。月山一手捏着手帕,另一只手扯住岑晚,剛走出房門,就聽見大門那邊傳來了開鎖的“咔啦咔啦”聲。

月山馬上反應過來,八成是嫌棄岑晚太慢,他直接一把攬住岑晚的腰,岑晚整個人貼在月山身側,感覺自己被擠成了一張餅。

月山腳下發力,帶着岑晚向後院奔去,一雙腿跑出了殘影。岑晚則更是覺得自己在貼地飛行,兩只腳偶爾被飛快倒退的地面蹭得飛起。

一人攜一人,總算是在兩個侍衛進來前,跑到了被房屋遮擋住的後牆。接着岑晚切實感受了一把剛剛目擊的原地升天,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牆上。

緊接着月山先跳了下去,對着頭回做牆上君子的岑晚張開雙臂,言簡意赅:“跳!”

沒時間再讓岑晚猶豫,他兩眼一閉,跳了下去。

月山把岑晚穩穩接住,抱了個滿懷,還颠了颠,心裏想道:真輕啊。

岑晚也沒矯情被一個小了自己那麽多的孩子抱住,跳了下來拉着不知道為什麽變得有些呆呆的月山離開了這個是非地。

就在二人離開不久,梅園火光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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