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在場大部分人的眸光都投向了蘇沐瑤,每個人的心裏都明白,太子殿下突然來此,一定是來找蘇沐瑤的。

可此時,蘇沐瑤卻在暗暗地打量起尤雪絨來。

這個時間點,距離尤雪絨後來生孩子,不過一年之隔,可蘇沐瑤這麽細細看來,卻發現,現在的尤雪絨少女感更甚一些。她模樣清秀,雖略施粉黛,卻能将她五官裏,精致的鼻子這一長處給精彩地表現出來。小巧寡肉,略微挺拔,倒不顯孤傲。一雙眉眼總是卑微地低垂着,像是掩藏了許多心事。

蘇沐瑤記得,尤雪絨就算是後來進了東宮,得了溫衍的盛寵,那眉眼也不曾高傲地揚起過。

她始終都是恭順地低垂着。

這麽一副模樣,讓尤雪絨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支未經雕琢過的兔毫。不突兀,不激進,卻也很難知曉,她這支兔毫蘸取的筆墨之下,将會寫出怎樣的心事來。

蘇沐瑤的思緒兜兜轉轉剛想到這兒,餘光忽地一閃,便看見身着秋藕色勁裝的溫衍,大踏步地走進正殿來。

所有貴女皆放下手中的樂器,齊刷刷地站起,并恭敬地俯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溫衍的步履不停,他點了點頭,淡聲道:“都起來吧!”話音剛落,他便徑自走向蘇沐瑤的身旁,輕輕地将她扶起,道:“瑤兒,随我去見個人。”

這話一說,蘇沐瑤頓時就明白了,她心頭大喜,嘴角也有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倒是一旁的溫樂京不開心了,她直言說出心頭的不滿:“皇兄,你不是剛才随父皇一起去獵場了嗎?怎麽這會兒又回來了?前後還不到一個時辰呢!”

“瑤兒的事更緊要一些。”溫衍直接丢下這麽一句,便拉着蘇沐瑤離開了。

蘇沐瑤深知,他倆這麽一離開,保不齊昭陽殿裏的這些姑娘們會怎麽議論。

旁人倒是沒什麽,只是這尤雪絨,恐怕回去會哭鼻子吧?她是溫衍後來的心尖寵,剛才來這麽一出,會不會讓她記恨上自己?

出了昭陽殿後,蘇沐瑤稍稍掙脫了溫衍牽着自己的手,溫衍這會兒倒沒有再堅持什麽,而是大踏步地帶着她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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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人稍稍走得遠了些,周圍又沒有其他人跟着,蘇沐瑤方才問道:“殿下是帶我去見蕭鼓将軍嗎?”

“正是。”溫衍頓了頓,方道:“剛才在獵場,我聽父皇說,他已見過蕭将軍,已經商議完戰事。既這麽,我這會兒與蕭将軍議事,便不會僭越什麽。”

“那你獵場那邊怎麽辦?”蘇沐瑤看了一眼他裝束得體的獵場勁裝。

溫衍淡聲道:“秋獵這件事兒,是每年都能做的。塔城火案的真相,卻是越快越好。瑤兒的事,才是正事。”

蘇沐瑤微微一怔,想起前世,她為了調查火案,不得不将伸手向兵營時,溫衍氣急敗壞地将她禁了足。

那會兒的他,半點兒都不想幫自己查案,可不是現在這樣的态度呢!

果然啊,人一旦有了其他心愛之人,心之所向也會有偏離的。

蘇沐瑤想到這兒,又想起剛才見到了尤雪絨,繼而想到了溫衍後來對尤雪絨盛寵的畫面。她忽而念頭心起,對溫衍幽幽地道:“殿下,不知……你可認得尤雪絨?”

溫衍一愣,眸光遙遙地看向前方自個兒的寝宮殿門,看到蕭鼓将軍正站在那兒,他的思緒一時半會兒沒轉過彎來,只是一時覺得這“尤雪絨”的名字有點兒熟悉:“嗯?是誰?也是跟塔城火案有關的人嗎?”

蘇沐瑤迎着晌午的秋日金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透涼的空氣,忽而卻又神神秘秘地笑了:“不是的……不過,殿下,如果塔城火案的事兒今後有進展了,我便送你個大禮。”

溫衍眉心一蹙,心頭着實一陣莫名地慌亂,卻更是納悶了起來。不過,這會兒他也來不及思考過多,因為蕭鼓已經看到他倆,正向着這邊小t跑而來。

蕭鼓誠惶誠恐地下跪行禮,溫衍倒是一把将他拉起,真誠道:“蕭将軍這一趟出戰,戰績卓越,為我大周天下立了汗馬功勞,如此大禮便不必了。”

蕭鼓站起身後,這才望向了蘇沐瑤。

蘇沐瑤忍着心口的激動,對他行了個福禮,恭聲道:“沐瑤見過蕭叔!”

蕭鼓其實就是個西北糙漢子,原先就是蘇應在手下的一名參将,因有勇有謀和敢打敢殺的性子,深得蘇應在的提拔。蕭鼓一直都當蘇應在是自己的貴人大哥,只可惜……

這會兒,他一個八尺粗犷男兒,看到蘇沐瑤也一時間也是淚眼花花。

溫衍見狀,便淡聲道:“咱們進去再談。”

待這三人走進溫衍的行宮正殿時,溫衍忽而想要行事更加穩妥些,便對一旁的侍衛們說:“去外面四下守着,除非父皇他們狩獵回來了,否則,不用通報。”

溫衍的這麽一通吩咐,頓時也讓蕭鼓警覺了起來,但看着蘇沐瑤也同時出現在這兒,他不難猜出,太子殿下想要問自己的是什麽。

但蕭鼓在戰場上厮殺多年,現如今又是個将軍,因而并不會激進行事。

于是,他只是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旁,等待着太子殿下的發話。

溫衍倒是個開門見山的人,尋常與重臣商談要事時,也都是誠懇相待。

這會兒,他直接道:“今兒本王召蕭将軍來,是想問一問有關塔城那邊的事宜。”

“殿下想問什麽,蕭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蕭鼓拱手大聲道。

“本王聽說,在塔城火案發生之前,你曾見過前兵部尚書王植,他去過那兒?”溫衍開了個引子。

蕭鼓連忙點頭道:“不錯,當時王植來塔城,還是我陪蘇将軍一起出城門迎接的呢!”

“本王倒是知道,王植去塔城,是因一些皇命而不得不去。”

“正是。王植當時帶去了很多辎重車,裏頭裝了不少糧草,武器什麽的。因為原先預定,可能會在半年後對北邊匈奴發起一場惡戰來着。”蕭鼓回憶道:“那些辎重車裏的東西,當時我都跟蘇将軍都一一檢查過了,并沒有什麽異樣。”

溫衍點了點頭,跟蘇沐瑤對視了一眼後,他又問:“王植到達塔城後的那兩天,具體發生過什麽,你還記得嗎?”

“記得的。”蕭鼓如實答道:“因為時間緊迫,王植第一天就跟我們商議皇上交代的一切,以及後續會有哪方大軍來支援之類的。當天就商議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是蘇将軍和王植一起,将皇上發放給百姓們的物資,一一分發了下去。雖然塔城百姓不多,也有四五千人,住家近千戶,這麽一撥分發完畢,也是快到傍晚了。”

這事兒溫衍倒不知曉:“發放物資?這事兒本王倒沒有聽說,是什麽物資?”

說到這事兒,蘇沐瑤也是知道的:“這是為了提防匈奴人從四面包抄,圍攻塔城。到時候,塔城的百姓們出不去,糧食又不夠,會被餓死。所以,當時皇上發放了不少風幹的食物來。那天,我也在幫忙來着。”

“瑤兒看到那些食物了嗎?”溫衍謹慎地問道。

“看到了,我還親手一一檢查的呢!”

“風幹的食物……”溫衍擰眉思索了一會兒,方才又問他倆:“上回鞑靼族人來面聖,進貢了好些風幹羊肉,風幹鹿肉什麽的,是這種的嗎?”

“對。當時皇上發放給塔城百姓的,正是風幹羊肉,這是塔城那邊尋常人家都會做的食物。”蕭鼓如實道。

溫衍忽而興趣大增似的,問蘇沐瑤:“你當時吃了嗎?”

“沒有,這是發給百姓們的,我怎麽可以吃呢?”蘇沐瑤笑了笑,道:“可能皇上知道的塔城人口數據,和實際的大不相同,所以,當時所有的風幹食物發放完後,還有好些人家沒有拿到。”

“不錯!”蕭鼓點頭贊同道:“由于時間緊迫,王植當天傍晚就離開了。他還說,塔城這邊尚且缺乏一些風幹食物這事兒,要彙報給皇上。”

溫衍有思索了一會兒,方才又問:“去年,父皇問你塔城火案的事情的時候,你當時說,你在哪裏來着?”

“我帶領一小隊行軍護送王植大人回京了。”說到這兒,蕭鼓難過地直嘆氣:“塔城火案發生的時候,我不在那兒,如果我在那兒,也許能多一份力量,多一點回生的希望!”

“蕭将軍切莫這麽想,”溫衍真誠道:“當時的情況蹊跷,蘇将軍這般骁勇善戰,都命喪火海,恐怕,這敵人是有備而來。如果你當時在那兒,沒準,也是難逃一劫了。”

說到這兒,蕭鼓只覺得胸口仿若有一根厲劍,直戳了他的心窩子,難受得他淚眼汪汪,言辭也開始哽咽了起來:“蘇大哥這輩子一直都在幫我,他把我從孤兒村領出來,帶我上戰場,教我拿長劍,使盾牌,給我機會,向皇上引薦我……他最後……最後……最後還讓我護送王植大人離開,讓我逃得一場生死大劫,我……”

蘇沐瑤也是同樣難過,在一旁拿出錦帕小心地擦拭着眼角的淚光。

但是溫衍似乎并不為這番肺腑之言所動,而是冷聲問:“上次父皇親審塔城火案,好像從刑部诏獄拿了個什麽人,後來又發現是拿錯了,這人是誰?”

“哦,是郭光。我和他一起在孤兒村裏長大,都是被蘇将軍帶上戰場的。”

“郭叔現在如何了?”蘇沐瑤忙問:“前些年,他在戰場上傷了腿,現在還好嗎?”

“還好的。他目前在尤澈手底下做事。”溫衍直接道:“秋獵結束後,父皇會宴請所有回朝的軍隊,以及兵部上下的大小官員。你爹曾經手下的那些個部将都會來。”

這麽一說,蘇沐瑤喜出望外,激動道:“殿下,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溫衍直接打斷了她的妄想。

“我不參加宴會,我就在皇宮門外等他們,好久沒見到這些叔伯們,有好多事兒,我也想問問。”蘇沐瑤半是哀求半是軟聲道。

“這些都是軍中要員,怎可輕易見他人?”溫衍将目光從蘇沐瑤的臉上收回,淡淡地看向軒窗外的遠山冷峰,口中沒有半分情緒地說:“這次宴會,只有皇家人才能參加。瑤兒,你現在還不是我們皇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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