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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這一夜, 蘇沐瑤根本沒有入睡。

因為她徹底想明白了浮生酒樓裏,發生的一切。

看上去,不過是太子殿下因争風吃醋而引發的一場, 對邊塞将軍的強行扣押。

實際上, 根本就不是。

甚至是, 在浮生酒樓裏, 她所看到的一切狐疑之處,也因為這會兒算是徹底地想明白了,而變得一切合情合理了起來。

她是不能再睡了。

可眼瞅着這會兒時辰還早, 剛過醜時。若是這會子想要進宮找溫衍, 于情于理都不大合适。

更何況, 宮門早已落了鑰。

她如坐針氈, 焦急萬分。雖然說,是自己想明白了一切,但到底是不是這個思路, 她尚不能确定。

她想要找溫衍去談談。若自己現在想的,正是溫衍的嚴密安排, 她發自內心地感激他。

但若不是……

待得祥雲漏緩緩推向了寅時初刻, 蘇沐瑤簡單地洗漱了一下, 披了個雲兔雪色大氅兒, 便出了門。

卯時就要早朝了,在卯時之前,她應該是能見着溫衍一面的。

誰曾想, 今兒飛雪已至, 雖不大, 卻于淩晨間的凜冽疾風中,紛飛着的亂雪迷了她的眼。由于她是迎風而行, 疾風的凜冽,幾度讓她喘不過氣兒來。

誰曾想,宮門前的金水橋那兒,已經站滿了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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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的早朝鐘鼓聲尚未敲響,這些朝臣們正三五成群地站在寒風飛雪中,聊着天兒。

蘇沐瑤将大氅兒裹緊了幾分,低着頭就向宮門方向走去。由于夜幕尚存,黎明前的天光不顯,再加上蘇沐瑤尋常不愛奢華打扮。這會兒,她疾步向前走去時,并未引得他人猜中她的身份。

但宮門前的侍衛們還是認出了她,待她遞上牌子後,忙不疊地就奔進去通報。

不多時,夜幕下,朱紅的宮門大開,天地間的雪風呼嘯着從蘇沐瑤的周身灌過。卻在此間,她看見溫衍身着皇太子專屬的玄色金絲五龍紋朝服,大踏步地向着她走了出來。

蘇沐瑤的身後,朝臣們迅速歸隊,于薄雪覆蓋的地面直接跪了下來。

他們山呼陛下,高呼太子,卻在這此起彼伏的跪拜聲中,溫衍牽着蘇沐瑤走進了宮門。

朱紅宮門再度緩緩關閉。

溫衍從懷裏摸出個千裏江山玉瓷小暖爐塞到蘇沐瑤的手中,說:“我就知道你這會兒凍得跟什麽似的,快暖着!”說罷,他牽着蘇沐瑤就要往東宮方向走,口中還不住地道:“瑤兒這會還沒用早膳吧?我已吩咐他們又準備了一些……”

蘇沐瑤拉住了他:“溫衍,我就在這兒問你兩句話,問完我就回去。”

“去我宮裏說。”溫衍牽着她擡腳就走,卻在蘇沐瑤張口想要制止之前,他幽幽地道了句:“你若想問的,是昨兒那個,便随我去東宮。隔牆有耳,指不定有什麽人好奇你我說了什麽。”

東宮可真暖和。

怪不得溫衍在她房裏睡了一晚,便要送來三大筐的銀絲碳來。本是在外頭凍得有些發抖的蘇沐瑤,就算是手中有着溫衍塞給她的小暖爐,也緩解不了幾分。卻在剛踏入東宮正殿殿門時,便有些熱了。

東宮正殿裏,已經擺上了熱氣騰騰的美味早膳,更有潤喉的熱茶,一應俱全。來往小太監們還在一個個魚貫而入地往桌案上擺上各種玲珑小點。

蘇沐瑤拉住溫衍,着急道:“我就問你一兩句話,你只需跟我說,是與不是便好。無需他們這般麻煩的。”

“不論是與不是,你都要用了早膳再說。”溫衍拉過她,雙手撫着她柔嫩的,尚且還有些冰冷的臉頰,感慨萬千道:“嗯,雖是冷的,終究是暖一暖就熱了。”

蘇沐瑤根本吃不下分毫,待得小太監們全部離開後,她才道出了心頭的t疑惑:“你昨兒在浮生酒樓,是不是跟那掌櫃的他們演了一出戲?”

溫衍訝異地揚了揚眉毛,并給她的碗碟中夾了個小籠包,說:“你先嘗嘗這個,鮮肉小籠包先墊一墊身子,吃兩個後,這邊還有蟹黃小籠包。蟹黃容易寒涼,但着實美味……”

“溫衍!”蘇沐瑤将筷子往桌案上推了推,不悅道。

“既然瑤兒說,我是跟掌櫃的演了一出戲……那,瑤兒說說看,我為何要演戲呀?”溫衍微笑地看着她。

“因為你想讓全京師城的人都知道,你因為我,跟杜予添起了沖突。你氣憤至極,将他關押了起來。實則,是想做給杜弦看!”蘇沐瑤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這樣,接下來你和杜予添兩人,一個明着查案,一個暗着查案,便不會被他人起疑了。”

溫衍單手托腮,滿眼盡顯溫柔地笑着說:“你這一晚上沒睡,一口氣又說了這樣多,确定不吃一口小籠包壓壓驚嗎?都要涼了。”

蘇沐瑤根本就沒那個胃口,她繼續道:“你說是預定了三人席,可掌櫃的卻說後頭的東雅間給國舅大老爺占着,不得已,才把我們領到二樓樓梯口的那個雅間。但其實,你真正預定的雅間,就是二樓的那個,對不對?!”

“對。”溫衍笑着承認了。

蘇沐瑤心頭大喜,她不解地道:“那你原先為何都不跟我說呢?還有,你做這一出戲,其實,是想給杜弦看的吧?”

不遠處,即将早朝的鐘鼓聲于風雪之中向着天地四散開來。

溫衍擡手捏了捏蘇沐瑤的臉頰,說:“我原以為昨兒發生的那一切,你會哭鼻子。但是今天,我放心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點了點桌案,道:“這些你都要吃完哦!吃完後,就乖乖地在這裏等着我,我下了早朝後回來要跟你商量一些事兒。”

直到溫衍關上了殿門,蘇沐瑤才猛然想起,關于剛才自己所提及的這些,他壓根兒就沒回答是與不是。

雖然,他的回答已然側面說明了一切。

但是……

蘇沐瑤一邊悶悶地吃着各式小包子,餃子,喝着豆腐腦,一邊不住地想,溫衍這人果然是越發鬼精鬼精的了。誘了自己說出了全部,他竟然沒有多加一言!

這人,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那副死樣子!

慣會用朝堂上的那一套,來應對我這個即将于他成婚的人。

還大言不慚地說愛我?

蘇沐瑤憤憤地用力将碗中的豆腐腦攪了個稀巴爛。

*

今兒早朝,尤澈稱病告了個假,沒有去。

畢竟,昨天滿京師城都在沸沸揚揚地讨論浮生酒樓發生的那場扣押,直到這會兒,杜予添還沒被放出來,杜弦有些着急。

此時此刻,站在杜府的地下密室裏,尤澈看着這個快到甲子之年的鎮國大将軍,這個将他推上兵部尚書之位的大周虎将杜弦,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先生。”

落座後,杜弦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你說,太子殿下昨兒在浮生酒樓的這一出,是不是演給我看的?”

“我覺得是。”尤澈認真地道。

“可既然是演給我看的,那為何我兒到現在都沒回來?”杜弦擰眉問他:“原先我也懷疑來着,可這一晚上過去了,剛才我去打聽了,予添目前被關押進了死牢,由江平親自看管,現在無人能接近得了。”

尤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當真是死牢麽?”

“我原先也琢磨着不一定,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杜弦嘆了口氣,說:“但是,我有個遠房親戚是做獄卒的,正是他打聽了告訴我,予添此時就在死牢,他已經去瞧過了。而且……哎,聽說太子,已經對杜予添用了刑。這般天寒地凍的,我兒在邊塞戰功赫赫,卻因為個女人,在死牢裏忍受這般折磨。”

“這麽說,太子殿下這次是豁出去了,要把這出戲給做足了?”

杜弦冷冷地盯了他一瞬:“如果,殿下壓根兒就不是演戲呢?”

尤澈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案,他沉思了好一會兒,道:“太子殿下向來都是個做實事的,應該不會被兒女情長之事給分了心吧?”

這麽一說,杜弦卻譏笑了一分:“我可是看着太子和我兒一起長大的,他倆從小關系就很好,但總是為了蘇沐瑤不知掐架了多少回。說真的,這一次,太子殿下為了蘇沐瑤做出這般事兒來,我其實并不意外。”

“可是,現在蘇沐瑤已經被皇上指了婚,太子殿下按說不會再與杜予添将軍掐架了啊!”

“難說。”杜弦想了想,說:“那你的意思是……”

“太子殿下就是在演戲,是做給你看的一場戲。”尤澈湊過身去,壓低了聲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道:“太子殿下到現在,還在想着給塔城大火來翻案,就算是皇上已經結案,但在太子那邊,根本就沒有結束!所以,他就利用了你兒子。”

“那你說,太子這般反反複複地要查塔城火案,有什麽意義呢?”杜弦不解道:“塔城上下所有相關之人全部死了,這是一場意外,就算是駐守塔城的官兵,他們的家裏在領取豐厚撫恤金後,也不曾再多說什麽……”

“因為,蘇沐瑤。”尤澈的聲音仿若冰錐,刺向了杜弦的心。

杜弦怔了怔,仔細一想,忽而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先生仁慈,”尤澈冷哼道,“你是念在看着蘇沐瑤長大的情分,便總想着放她一條生路。殊不知,她只要存活在這人世間一天,你和我過往曾做過的那番,就會有被人發現的一天。”

“所以,你的意思是……”

“殺了蘇沐瑤!他們蘇家,根本就不該留一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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