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兄弟
兄弟
等過了三個月之後, 幼姝的胎坐穩了,她有時去小院周圍散步,或者去亭子裏曬曬太陽。四個月的時候, 小腹已經隆了起來,她孕吐反應倒是不嚴重,只有些嗜睡,白日裏有一半時間是睡着。
那日,帶了春夏和秋冬去花園裏散步, 她們都緊張得很, 一左一右的把她護着。相比之前, 幼姝倒是放松不少。
走近一顆榕樹下時, 聽見樹後傳來幾聲拳打樹身的聲音,還伴着幾句隐忍的喘氣聲。
主仆三人對視一眼, 幼姝小心着,慢慢走過去, 她看到是何人後,驚訝的喊了聲:“十四阿哥,你怎麽在這?”
那個十三、四歲,正發怒捶樹的小夥子原來正是十四阿哥。幼姝之前在德妃宮裏時,曾與十四阿哥見過幾面,是以能認出他。
十四阿哥氣得眼睛有些發紅, 見是那個富察氏的小格格, 被撞見發火有些抹不開面子,眉毛一豎就想沖她撒氣, 但見她小腹隆起, 已有了身孕,忍了忍, 沒好氣的說:
“怎麽,這四貝勒府爺還來不得了?”
幼姝俯身行禮:“奴才沒有這個意思。”
十四阿哥壯的像個小牛犢,德妃快三十才生下了他,他是德妃最小的兒子,深得德妃和哥哥姐姐們的寵愛,慣得天不怕地不怕。
他心中有氣,想要找人傾訴,又和幼姝算的相識,開口朝她抱怨道:
“他明明說請我到府裏喝酒,我等了一下午連影子都沒看到,當爺是好耍的嗎?”
“蘇培盛這狗奴才還說他是出府辦事,依爺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放爺鴿子!”
幼姝聽到這才明白,原來那個“他”指的是四爺。她自然要護着自家爺:“四爺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他定是真的有事,不是故意不見十四阿哥的。”
十四阿哥一聽又漲紅了臉:“好啊,你們都這樣,你們都向着四哥!”
“四哥做的永遠是對的!皇阿瑪誇獎他,額娘向着他,你們都偏心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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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姝心想,你四哥是我的夫君,我自然向着他。她看着十四阿哥宛如看着一個熊孩子,開口勸道:
“您和四爺都是德妃娘娘的親生兒子,娘娘怎麽會偏心呢?在娘娘心裏,疼愛十四阿哥和四阿哥是一樣的。”至于康熙,她可不敢開口擔保。
十四阿哥一屁股坐在地上,搖搖頭沮喪道:“才不是,額娘最疼愛的就是四哥。她老是和我念叨,四哥冷不冷、餓不餓,爺讀書的時候,她也在旁邊誇四哥的功課好。她眼裏心裏都是四哥。”
依照她對德妃的了解,一是四阿哥已經成年,有些事當娘的不好開口說,她總不能對四阿哥說“額娘在宮裏好想你呀”這種話吧。二是德妃知道十四阿哥浮躁驕傲,故意拿四阿哥來磨磨她的性子。
但這兄弟倆可真奇怪,之前四爺還小心眼的和她暗示說,額娘偏疼十四弟。如今十四阿哥反過來抱怨德妃偏疼他四哥。可真不愧是兄弟倆。
幼姝心裏真無奈,柔聲勸道:“十四阿哥只看到娘娘在您面前惦念四爺,卻沒想到,當着四爺的面,娘娘也總是惦念您呢。”
胤祯想了想,好像這話有道理。但他還死鴨子嘴硬道:
“那額娘怎麽不親口表揚過我呢?我的騎射和詩文在學堂拔了好幾次頭籌,連九哥都誇我是阿哥裏面最聰明的。”
此話确實不假,胤祯從小聰明過人、才能出衆,還精通騎射。九阿哥也曾感嘆說:“胤祯聰明絕頂,才德雙全,我兄弟皆不如也”。
他現下年紀小,正是青春期,愛鑽牛角尖,但要磨磨性子,将來必成大器。德妃只養大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幼姝說:“原來十四阿哥竟然這麽厲害,失敬失敬。”
胤祯被拍馬屁,心情好了不少。
幼姝繼續道:“十四阿哥在宮裏長大,還不清楚嗎?宮裏如果有什麽消息,不過半天就傳遍了。您在學堂拔得頭籌,德妃娘娘怎麽會不知情。她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只是故意不表揚十四阿哥,怕您驕傲罷了。”
胤祯早已明白這些道理,但他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如今聽見這些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便覺得可信了。他從地上站起來,冷靜了不少,可還是有些失落。
“那皇阿瑪呢,為什麽每次查看我的功課時都誇獎四哥的字好看,明明我的字也是很好看的。”
幼姝這回沒有太客氣,很認同的說:“你四哥的字确實好看。”
胤祯瞪了她一眼,他真是腦子有病才和她說四哥的壞話。他極力挽回面子:“但爺的字比八哥的好多了,八哥的字是最差的。”
幼姝沒說話,八阿哥自尊心這麽強的人,怎麽會寧願落下個字醜的名聲,多半故意不勤練手法,沒看康熙總時不時多提點八阿哥勤練書法嗎。康熙這麽多兒子,能讓皇上時常惦念的有幾個,哪怕是不好的印象,也總比心裏沒有強。
胤祯昂首挺胸,攥緊了拳頭,不服輸的說道:“總有一日,爺會超過四哥的!”
幼姝笑眯眯的說:“想必你四哥也盼着這一天呢。”
胤祯拍了拍身上的土:“等了一天也沒等到,爺要回宮了。”
然後瞄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懷着身孕也不知道顧忌點,還到處亂跑!”
幼姝領他的情:“多謝十四阿哥提點。”
胤祯差不多消了氣,又罵了蘇培盛一通回了宮。蘇培盛好不容易送走這位小主子,左等右等,直到天色黑了後才盼到他家爺回來。
他本想和四爺控訴十四阿哥今日一下午是如何大鬧四貝勒府,但見四爺黑着臉、面色不好的樣子,縮了縮脖子沒敢吱聲。
胤禛一向修身養性,但他今日是真動了氣。他又不是個愛和別人多嘴的,就在心裏憋着,連晚膳也沒用。
蘇培盛見狀,讓爺自己憋着也不是個法子,得了,去正院請福晉過來一趟吧,他是不敢觸這個眉頭。
福晉也真的盡心盡力,她得知四爺動了怒不吃晚飯,二話不說就傳來今日跟在四爺身邊的人問情況。
原來今日正午,隆科多在鴻運酒樓包了雅間,請阿哥們喝酒。隆科多是孝懿仁皇後的嫡親弟弟,他們這些皇阿哥要喚他一聲舅舅。
前不久還被授予銮儀使的官職,這可是實打實的京城武官,還兼正藍旗蒙古副都統,手裏握着兵權,深得康熙寵幸。胤禛被孝懿仁皇後撫養過,溫憲又嫁給了舜安顏。他和佟家關系親近,這一層層關系下來,隆科多的酒,他是推不掉的。
今日來赴宴的是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剩下的阿哥們都有事沒過來。還有些朝中頗有威望的大臣們也在席中,隆科多此人有些狂妄,他仗着身份和皇上的寵愛,尋常的官員并不放在眼裏,故而今日席上坐着的,都非富即貴。
起初推杯換盞,聊得倒還好,但隆科多酒一喝多,又被阿哥們一口一個“舅舅”的叫着。當着那些大臣的面便有些忘乎所以。
他喝的暈頭轉向,也忘了分寸,打了個酒嗝,漲紅着臉嚷嚷道:“啧,這鴻運酒樓還說是京城第一大酒樓呢,爺嘗着這酒也不怎麽樣,比起年前太後賞賜的酒差遠了。”
得,這是顯擺着自己喝過太後賞過的酒。
他喝的有些熱,解開領子處的幾個扣子,攔過胤禛的脖子,噴着酒氣說:“雖說你們都喊我一聲舅舅,可舅舅心裏呀,最疼的還是四阿哥,這可是我姐姐,孝懿仁皇後的兒子,爺看着四阿哥,心裏就是親近。”
嘿,這又顯擺自己的姐姐是孝懿仁皇後了,這滿京誰不知道,還用得着你隆科多整日挂在嘴邊。
胤禛看不慣他這個輕狂的樣子,心裏厭煩,又怕他胡言亂語,擋開他的手,冷着臉道:“舅舅今日有些喝多了。”
隆科多嬉皮笑臉,滿不在乎:“我說四阿哥啊,你什麽都好,就是老擺着個臉,舅舅可沒欠你銀子,別整日給你舅舅臉色看。”
胤禛臉黑的不能再黑,其他阿哥聽了倒是紛紛偷笑,他們也怕四哥,好不容易有人能治治四哥了,這場面可真過瘾。
不過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隆科多的酒瘋發到了他們身上。
他端着酒杯,起身走到五阿哥身邊,抱着五阿哥說:“五阿哥,這麽多阿哥裏面,數你性格最好,啧,你們是不知道,皇上可是私下裏和我說過“唯五子心性甚善,為人淳厚”的話。”
諾,這是炫耀皇上寵信他,待他不一般了。
別看大家一個個都醉醺醺的,可腦子都清醒着,這會看隆科多喝糊塗了開始說皇上的事了,都支起耳朵,認真聽着。
七阿哥正等着呢,沒想到隆科多卻繞過了他,他有些尴尬。七阿哥腿不太好,他額娘還只是嫔位,是這些阿哥裏面額娘位份最低的,他平日也總是小心謹慎,時常被人忽略。
隆科多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八阿哥跟前,八阿哥溫潤如玉的笑着扶了他一把,說:“舅舅小心。”
隆科多坐到八阿哥身旁,咧着嘴說:“嘿,多謝八阿哥。若說誰是君子,那還得是咱們八阿哥。”
“唉,可惜啊,八阿哥,可惜,你這出身差了點。”
他這話音剛一落,本來鬧哄哄的酒桌瞬間鴉雀無聲,八阿哥再好的修養,如今被人當面戳穿也忍不住,臉上的笑僵了起來。
四阿哥陰沉着臉,當場砸了手中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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