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家宴
家宴
隆科多被摘了烏紗帽之後, 收斂了不少,他帶着一幅王羲之的真跡和幾壺好酒,灰溜溜的敲開了四貝勒府的大門。
胤禛冷靜下來, 也覺得自己那日莽撞了些,聽見隆科多上門,連忙親自到門口相迎:“舅舅,要來怎麽不早給我消息,我也好備下好酒好菜招待舅舅。”
隆科多心裏本還忐忑的很, 生怕四阿哥還在生氣, 見他親自來接, 嘴上還叫着舅舅, 心裏倒是舒服不少,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些
“舅舅又不是外人, 來看你那還需要打招呼呢?這不,舅舅帶了好酒, 咱們倆喝一個。”
一個有心緩和關系、一個着急彌補,兩人一拍即合。這兩個狐貍倒是默契的沒再提那日酒樓之事,好似并沒有發生過不快,又勾肩搭背、聊得熱火朝天。
這件事就算過去,可胤禛近日卻還不太順利。
前不久戶部清算時,漏掉了西北處青海和碩特部。戶部事多繁瑣、這種情況也是常有, 此事可大可小, 往日皇上都輕輕放過,可這回, 卻因此訓了胤禛幾句。
“年歲漸長, 人卻越發浮躁。老四,心要放在肚子裏。”
胤禛跪下領訓, 他知道,皇阿瑪這是借機對他之前的事發作,不過找個理由,給外人看罷了。
他也清楚,自己最近狀态不對,索性将戶部的事放了下來,每日在戶部點個卯,其餘時間在府裏待着,看書品茶,好不自在。
李氏借此機會,又攏住了胤禛的寵愛。只是,她雖還是這府裏最得寵的,可總歸比不上前幾年剛進府的時光。現下胤禛去她屋子裏七八天,再去宋氏和福晉的房裏七八天,倒有點雨露均沾的味道。
幼姝不去關心這些事,只安安靜靜的養胎,每日在府裏養胎,她現在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行動開始不方便起來。
今日胤禛要辦個家宴,府中一衆老小在一塊聚聚。幼姝本不想出門,怕有危險,胤禛說宴席當天一切由前院操辦,讓她放心去。
正院的前殿裏,福晉、李氏、幼姝和宋氏早早的都到了,只等胤禛過來。女人們聚在一起,總要找點話說來打發時間,話題就轉到了幼姝身上。
李氏說:“富察妹妹這肚子得有五個月了吧,可妹妹卻沒胖多少,讓姐姐我想起了懷三阿哥的時候,渾身浮腫的不行,整個人胖了兩圈,還真羨慕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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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姝含笑道:“姐姐現在纖瘦美麗,恢複的極好。”
李氏被贊了一句,明知是客套話可還是心情大好:“若說起身姿,府上當數宋妹妹最苗條。”
宋氏擡起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沒接話。
李氏有些尴尬,連忙轉移話題:“想當年,懷孕前我還盼望生下個多聰慧的孩兒,真懷上了,什麽念頭都沒有了,只盼着孩子身體健康。”
這話幼姝極是贊同,她點了點頭。
福晉加入閑聊:“可不是,當初弘晖一周歲了也不會開口喊阿瑪,可把我急壞了——”
李氏連忙接過話茬,熱切道:“喲,三阿哥如今只不過9個月,阿瑪喊得可清楚了,連四爺都說,頭一次見到孩子開口這麽早的。”
福晉本來還有後半句“後來嬷嬷說,貴人語遲,有福氣的孩子開口說話都晚,我才放下心來。”
讓李氏一打岔,也說不下去了,她想,以後還是少和李氏說話,最後都是自己找氣受,還是宋氏腦子清醒。
說了一會子話,胤禛就到了,大家都紛紛起身行禮請安,胤禛路過時還順手扶了一把幼姝。他在正座坐下,心情不錯得說:“爺這幾日閑着,正好府裏辦個家宴熱鬧一下。”
“今個兒天暖和,把孩子們都帶過來吧。”
四爺一發話,弘晖、二格格,還有被乳母抱着的三阿哥就被帶了過來。
他先招手,讓弘晖上前,問他《論語》背到了哪裏。
弘晖興奮又緊張,他有些磕巴的背了一段第二章《為政》。背完後雙眼亮晶晶的看着胤禛、滿滿的期待和崇拜。
胤禛摸了摸他的頭,說了聲:“不錯。”只兩個字,就讓弘晖激動的不行,他喜不自勝:“多謝阿瑪,孩兒以後會加倍努力的。”
胤禛很欣慰,他是嫡子,又是長子,是要給底下的弟弟妹妹們做個榜樣。
他又讓乳母抱着三阿哥過來,三阿哥被養的白白胖胖,看起來虎頭虎腦,幼姝看着都有些眼熱。
李氏果真沒胡說,三阿哥見了胤禛後不停喊“阿瑪”,一聲聲的聽起來脆亮極了。胤禛聽了面色都緩和的不少,看向李氏:“三阿哥你養得很好。”
李氏高興的滿面紅光,她起身福了一福:“多謝爺誇獎,這是奴才該做的。”
下一個是二格格,二格格已經虛歲八歲了,白皙的皮膚,秀氣的鼻子,像極了李氏。幼姝想,若生個漂亮貼心的小姑娘也不錯。
胤禛看着女兒,面色又柔和了幾分,聽道二格格嬌氣的和他撒嬌說最近在學刺繡,便囑咐道:“每日不要學太久,仔細傷了眼睛。”
二格格有些害羞的應下,跑到額娘的身後躲了起來。
二格格年歲大,能自己吃飯,便和他們同席。弘晖和三阿哥被帶到內室用飯。胤禛吃飯前還過去看了他們一眼,看到後就有些生氣。
弘晖坐在小桌子,旁邊跟着嬷嬷和三個丫鬟,三阿哥坐在隔着他一米遠的榻上,被奶娘和李氏的兩個貼身丫鬟團團圍住。
胤禛臉色沉了下去,這場面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不過兩個小孩子,一個屋裏竟待了七個下人!總歸多大點地方,站了一屋子人,真是不像話。
他說:“不必留這麽多人,乳母留下伺候着就行了,其他人下去吧。”
他們倆是親兄弟,又不是仇人,何必搞這麽大陣仗。
宴席上,菜肴精美、氣氛融洽,李氏正起身給胤禛敬酒,突然聽見內室傳來一聲嬰兒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啊——”
李氏臉色一變,“是三阿哥!”,把酒杯放下飛快跑進內室裏。
胤禛和福晉也起身去內室察看,幼姝和宋氏跟在後面。
一進去,三阿哥正被乳母抱着痛哭,臉漲的通紅,弘晖站在離着一臂遠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三阿哥見到李氏小手張開,要李氏抱。李氏心疼的接過兒子,抱在懷裏哄着,三阿哥抱住李氏的脖子,一邊大哭一邊喊“娘”。
胤禛問乳母:“怎麽回事?”
乳母跪在地上:“回四爺的話,方才大阿哥正在榻上和三阿哥玩着魯班鎖,奴婢在三阿哥身後看着,可突然不知怎麽回事,三阿哥好好的大聲哭了起來。”
聽了這話,李氏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冰冷。
胤禛低頭問弘晖:“你可知道弟弟為什麽哭嗎?”
弘晖緊張的攥着衣角,有些委屈,搖了搖頭。
福晉說:“是不是三阿哥餓了,或是有些困了。”
乳母道:“回福晉的話,三阿哥一刻鐘前剛剛喝了奶,也還沒到午睡的時辰。”
乳母揭開三阿哥身上的衣服,細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也沒有什麽異樣。李氏有些敵意的看了弘晖一眼,然後福身對胤禛說:“爺,三阿哥平日裏再乖巧不過,很少啼哭,今日想必是受到了驚吓才會突然哭了起來。”
三阿哥在額娘的懷抱裏漸漸緩了過來,可還是委屈的抽泣,不時打一個哭嗝。
她說完後,屋內便靜了下來,都等着胤禛發話,看他怎麽處置。
胤禛轉了轉手上的扳指,說:“三阿哥才九個月大,小孩子哭鬧也正常。都不必在這圍着了,回去用膳吧。”
李氏心中不忿,忍下了要開口的話。
宴席的下半場,氣氛格外沉悶,只福晉偶爾說幾句玩笑話,李氏則一直僵着臉,幼姝在旁邊看見她的帕子已經被攥得皺皺巴巴的。
草草結束了這場家宴,李氏抱着兒子行了禮就走了,幼姝和宋氏見狀也紛紛退下。
胤禛命下人們都退下去,屋裏只留下弘晖和福晉。他靜靜地看着弘晖,有一刻鐘沒開口。
弘晖心裏害怕,他急急的開口:“阿瑪,我真的不知道三弟為何突然哭。”
他說完見阿瑪沒開口,以為阿瑪覺得是自己故意吓了三弟,又委屈又害怕,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緊張的話都說不明白:“阿瑪、阿瑪,弘晖真的不知道,弘晖什麽都沒做。”
福晉見兒子哭了,心疼不已,越發恨起李氏,不過是小孩子哭了幾聲,就如此上綱上線,非要把這渾水潑到弘晖身上。她不敢說話,怕惹了胤禛不喜,只能拿起帕子來為兒子擦眼淚。
胤禛說:“阿瑪沒有責怪你。”他摸了摸弘晖的頭,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弘晖哭得這麽厲害。
“這幾日你把論語的《為政》一章再細細讀幾遍吧。”
福晉聽到胤禛沒有責怪的意思,高興了起來,四爺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庶子就埋怨嫡子。旁邊弘晖聽見後卻白了臉。
《論語·為政》: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
果然,阿瑪還是不相信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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