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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已經走了，老夫人命大夫人送出去的。”婆子面對孟如心的時候，臉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

“看來母親又因為大伯母生了悶氣。可她也不想一想，伯母是長房主母，未來就是孟家的宗婦。”

孟如心嘆一口氣，提着薄荷綠的绫裙跨過門檻，二房守着的丫鬟連忙為她掀起簾子，她瞥了一眼地上濕潤的痕跡，就知道母親氣的不輕。

“誰說不是呢，還請七娘子多多開解夫人。”婆子也有些無奈，她們二房的夫人總有些小性，平白讓人看了不少笑話。

“我知道了，你們都先退下吧，我和母親單獨說說話。”孟如心往內間走去，不出意外看到了俯在榻上暗自垂淚的母親文氏。

“母親何故又與大伯母争一時之氣，壞了身體多不值當。”她上前，親自将文氏扶起來，又絞了濕帕子，為其擦拭眼角斑駁的淚痕。

“我的兒，娘還不是為了你。你祖父從你和大房的四娘中選擇了你，你大伯母就一直懷恨在心。如今，偏你進宮一趟又好端端地回府，你大伯母幸災樂禍，多次在外嘲笑二房。今日你是沒看到，在長樂宮派來的鄧女官面前，你大伯母那個得意猖狂的勁兒，根本不将娘看在眼中。”文氏心中不得勁，前些日子她的女兒眼看着就要踏上一條青雲路，她們二房也快跟着揚眉吐氣起來。

可不過是一轉眼的時間，青雲路斷了，二房明裏暗裏受盡府裏嘲笑。

老夫人與老太爺還下了封口令，嚴禁任何人提起當日挑選孫女一事。

文氏郁郁不樂，已經私下生過好幾次氣了。

“母親，這話慎言。被祖母房裏的人聽到了，二房的所有人都要跟着吃挂落。”孟如心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眉，加上前世十幾年的記憶，她已經許久沒見過母親的愚蠢。

“你祖母也是個偏心的，怎麽不多為我們二房考慮考慮？你的父親不像你大伯能夠繼承府裏的爵位，也不像你三叔外放為官，還與皇後是雙生子關系親近。”文氏繼續抱怨，老夫人謝氏三個親生兒子，就他們二房過的不如人意，只比四房五房兩個庶枝好一點。

“母親！”孟如心說不聽文氏，只好另辟捷徑，“母親還看不明白嗎？無論是大伯母還是祖母，甚至是我們全家，最看重的都是宮裏的姑姑。”

聞言，文氏不再抱怨了，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姑姑是皇後，府裏當然都仰仗着。可惜，我兒你的運道比不上你的姑姑。”

孟如心自然清楚文氏可惜的地方在哪裏，她輕輕沖着文氏搖頭，“既然母親清楚，為何不讓我去讨姑姑的歡心？再過幾日是太後壽誕，因着上次我随祖母進宮，這次恐怕祖母不會再帶我進去。大伯母那邊，也只會帶着四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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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有資格進宮赴宴的女眷只有謝老夫人和大房的夫人。

她意有所指，文氏愣了愣驟然起身，“我的兒，你說的不錯。上次你姑姑賞賜府裏，你的封賞是最厚的，沒道理這次老夫人不帶你進宮。我這就去榮慶堂，和老夫人去說。”

文氏着急，孟如心趕緊攔住了她，“不急，祖母身體不适，女兒聽聞護城山上有一山泉，很是有用。”

“既然如此，我們就去護城山一趟。”

“全憑母親做主。”

***

離開承恩公府後，鄧秋玉記着孟清晚的囑咐，沒有立即回宮，而是先在城中各處走一走看一看。

因為承恩公府附近居住的都是達官貴族，臨近的坊市中多賣些珠寶首飾绫羅綢緞，往來的人也非富即貴。

鄧秋玉随意在一珠寶閣中買了步搖耳飾，擔心有人認出自己惹出不便，沒怎麽停留就上了馬車。

“接下來去南城看看。”她坐上馬車，忽而想起南城的文廟，決定去看一看。

住在南城的人大多是平民百姓，鄧秋玉想着這次她出宮低調，青灰色的綢布馬車駛到文廟應該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馬車何止是沒有引起旁人注意，而是完完全全淹沒在人群中了。

寸步難行。

外面駕車的小太監一說，鄧秋玉只好從馬車上下來準備走過去。只一眼，她就陷入了愣怔中。

只見，南城的文廟被人群圍得嚴嚴實實，馬車、驢車、牛車甚至還有人拉着的板車也擠在一塊。

幾個衙役和文廟的香官滿頭大汗地讓衆人往後退一些，鄧秋玉不明所以向旁邊的一個車夫詢問，眼下是什麽情況。

“這位娘子一看便是今日過來的，最近這南城的文廟可成了稀奇的一景兒。你看，那裏有附近人家的小童，有老爺家的少爺小姐，據說，皇城根t兒的尊貴人家也有小郎君小娘子坐馬車過來的。他們都沖着文廟的稀奇玩意兒，到了傍晚都還哭着鬧着不肯離去呢。”車夫費勁地往前指去。

鄧秋玉順着看過去，果然看到了許許多多在草墊子上瘋跑的小童，有的衣服破舊，有的衣服布料一看就不是凡品。但無論身份如何，所有人都笑的很開心，滑滑梯上，跷跷板上……玩沙土的，跳蹦床的……

“身份不同也能處在一起嗎？我還以為只準貴人家的孩童……或者他們家底豐厚，怎麽不在家裏重做一份……”

“當然是因為這些東西的來歷了。聽說是宮裏的貴人弄的，當天來的官是那個，京兆尹的大人都陪着，誰敢放肆。”車夫邊說着邊露出得意的神色，總算有一份兒東西是他們南城獨一份而達官貴人們沒有的。

嘿，想要玩兒，就得大老遠地跑到南城來。不比他們南城的孩童，可以一直從早玩到晚。

文廟的地方大，有幾個聰明的商販農戶過來這裏擺攤，既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還能賺幾個銅板，別提日子多舒坦了。

“真想不到。”鄧秋玉默默看着那些孩子臉上燦爛的笑容，看了好一會兒，無聲無息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我們回宮吧，今日娘娘的囑托已經完成了。”

“知道了，姑姑。”

***

當日回到宮裏，鄧秋玉便将看到的聽到的說與孟清晚知曉。

承恩公府中的暗流湧動，南城文廟的熱鬧非凡，一個細節都沒落下。

“啧啧啧，真想出宮看一看。”孟清晚手腳癱在榻上，一點都不意外，就是遺憾她不能親自出宮。

唉，皇後的生活就是這點不好，出行很麻煩。

不知道她和男主說一說，男主能不能放她出宮兩天？

“今日娘娘到壽康宮斬小鬼也很熱鬧精彩，可惜你沒看到。”春景和夏靈等宮人七嘴八舌地同鄧秋玉說了發生在前不久的事情，各個眉飛色舞。

鄧秋玉卻倏然一驚，立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娘娘，太後生病必然不會是巧合，肯定有人在背後針對娘娘。”

孟清晚攤攤手，表情平靜，“陛下也是這麽和我說的，放心，他派人去查了。”

他還說，十有八九是宣華宮的李貴妃做的。

“陛下……”鄧秋玉微微抿唇，看了一眼渾然不覺的春景等人，低聲同孟清晚說道，“陛下向來敬重娘娘。娘娘您如今身體大好，也是時候讓陛下留宿了。”

夫妻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若要長樂宮一直地位尊崇，來自陛下的寵愛也萬萬少不了。

否則，這樣暗含挑釁的事情還有下一次。而到了下一次，他們就無法保證陛下還會站在娘娘的身邊。

居然要男主留宿！留宿的意思一目了然……不就是讓她睡了男主嗎？

想起方才還在好奇問她血跡原理的大美人，孟清晚呼吸一頓，登時渾身不自在起來，“咳，這件事以後再說。六月開恩科，咳，陛下政務繁忙。”

鄧秋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眼中閃過擔憂，“經過此次太後必定懷恨在心，而宮裏早就人盡皆知，太後有意讓其娘家侄女入宮。”

“五月的壽誕上，太後恐怕會提出來。”

“壽誕？陛下說壽康宮鬼祟不除，壽宴不辦了。”孟清晚很是淡定，什麽時候壽康宮沒有鬼祟還不是她說了算。

“陛下開口，倒是與娘娘有利。”鄧秋玉臉上帶笑，又提醒道，“不過娘娘仍然要送給太後一份看着不錯的壽禮。”

“壽禮啊，讓貴妃準備。”

李貴妃白日坑她一次，晚上應該會有所反應吧。

孟清晚嘟嘟囔囔說着鄧秋玉有些不解的話。

夜裏，戌時剛過，宣華宮果然來了一群人，手捧重禮。

她們言奉了貴妃娘娘的谕令，特來感謝皇後娘娘這兩日對二皇子殿下的耐心照顧。

“晏兒回去宣華宮可有哭鬧？”孟清晚對李貴妃的補償照單全收，又問起小家夥的情況。

打頭的宮人态度恭敬，“二殿下不哭不鬧，與貴妃娘娘相處極好。”

白日的李貴妃是親娘不會怠慢自己親兒子，晚上的李貴妃想要快些恢複自主也要試着對魏晏好。

如此一來，魏晏當然不會哭鬧。

送走了李貴妃的人，孟清晚早早上床入睡。

同一個晚上，安樂宮的羅淑妃沒有睡好，她梳理着白日發生的事情，幽幽感慨。

“沒想到皇後不鳴則已，一旦出手就讓太後吃了這麽大一個虧。”

“但陛下至今未留宿長樂宮。”淑妃的心腹不以為意，皇後雖然厲害但自生病陛下已經數月不曾親近。

後宮的女人們争的是陛下的寵愛。

“可陛下近日除了看過一次二皇子，也從未去過別的宮殿留宿。”

長夜漫漫，淑妃感到了無限的寂寞。另一邊，孟清晚姿态狂放，一腳踢開了被子，大半個瑩白的肩膀裸露在空氣中。

有話要說的魏訣匆匆而來，沒料到她這麽早就入睡，紅着耳朵為她掩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