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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孟清晚陪着小太子在行宮玩了大半個下午, 天色漸晚,他們從小花園離開,小太子還有些依依不舍。

孟清晚知道這小子就要回宮了, 他每天早上都要去弘文館讀書,享受多對一的皇儲教學。

于是她蹲下來親了親小太子的臉頰, 算是安慰。

小太子有些欣喜還有些害羞,他已經是個小小少年, 不能再在母後的身邊膩歪。不過他有時候在皇宮裏面看到李貴妃牽着二皇弟, 羅淑妃抱着大公主, 心中還是羨慕的。

真好,他的母後也回來了。他和二皇弟、大公主一樣也有母親可以親昵可以依靠。

“母後,昇兒長大了。”小太子扭了扭屁、股,方才身上還有的銳氣和戾氣全部消失不見。

孟清晚彎着唇正要說他人小鬼大, 迎面走來一個身穿淡青色圓領袍服, 頭戴簪金紗帽的年輕女子, 看到孟清晚與小太子,她眼睛一亮,俯身行禮。

“尚造局從三品司造淩衡月拜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她的舉止恭敬有禮,對着鄧秋玉也微微點頭示意。

尚造局的司造?孟清晚來了興趣, 開口讓她起身, 認真地打量她, 莫名覺得十分眼熟。

“淩司造到行宮來可有要事?”孟清晚左右看看, 到一個小亭子裏面坐下。

淩司造這就明白皇後娘娘有話要問自己了,頗有些激動地跟在孟清晚身後進了小亭子。

何其榮幸, 她竟然是宮裏除了長樂宮宮人之外第一個見到皇後娘娘真身的人。

皇後娘娘果真還好好地活着,那去年的四月人人都傳皇後娘娘薨逝……她和尚宮等人雖沒有親眼看見但也信了七分。沒想到居然是宮人們謠傳, 怪不得陛下不讓為皇後娘娘操辦喪事。

不過皇後娘娘之後為何在宮裏銷聲匿跡了呢?她猜測應該是到宮外養病了,也有可能牽扯到宮裏的陰私。

太後、李貴妃還有羅淑妃都不是簡單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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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之間,她也不忘傾聽孟清晚的問詢,恭敬答道:“陛下傳召微臣,微臣便從皇宮來到了行宮。”

“陛下有意讓尚造局多制一批步搖,皆要上等。”淩司造說到這裏,期待地看了一眼皇後娘娘,步搖當然是陛下為了皇後娘娘所制。

“父皇何時連制作首飾這樣的事情也要過問了?”小太子輕輕哼聲,故意插了一句。他對魏訣心中還有些怨氣,半年來魏訣的冷淡與無視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嚴重的傷害,非一時一日可以化解。

制作步搖?男主還算是說到做到。

孟清晚想到他毫不猶豫扔掉她頭上步搖的那個充滿侵略性的眼神,眼睫毛快速眨了幾下,“昇兒,不要胡說。你父皇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什麽道理?給她的補償呗。

“母後偏心。”小太子撅起了嘴巴,心道只過了一小會兒母後又向着父皇了。

果然,他還是要快快長大。

亭子裏面的幾人包括淩司造都笑了起來,宮裏的孩子不多,她們都很喜歡小太子。

其中,淩司造和鄧秋玉兩人不愧是能從衆多宮女中脫穎而出做到女官的人,她們都發現了孟清晚發髻上面那只已經有了損傷的步搖。

聰明地沒有說出口罷了。

“淩司造,聽說尚造局有很多能人,不知牙膏還有沐浴的花露是誰制出來的。我想見一見人。”孟清晚閑着也沒事,想和這個時代的技術人才交流一番。

這也是她對淩司造感興趣的原因。

淩司造表情有些遺憾,“娘娘,不巧,那名宮人去年就已經去世了。”

“那确實不巧了。”孟清晚沒想到人已經不在了,興趣頓時減了一大半。

“不過尚造局如今也有很多宮人,善于制作新鮮玩意兒。皇後娘娘若是喜歡,微臣就讓她們到行宮,任娘娘差遣。”淩司造看出孟清晚臉上的失望,急忙又開口。她有意示好,送些宮人過來不過是随手為之。

孟清晚陷入了思考中,猶豫了片刻後她點頭,“那就麻煩淩司造了。”

“能為娘娘分憂是尚造局的榮幸。”淩司造笑容燦爛,能到行宮皇後娘娘的身邊她們尚造局是獨一份兒,回到宮中尚宮大人也會稱贊她的機智。

正如她所料,淩司造回到宮中,茶水還沒喝上一口,小宮女就請她到尚宮局去。

而那裏,不僅尚宮在,尚衣局、尚食局、尚設局等幾位女官也都在。

聽淩司造說了她在行宮的所見所聞,幾人紛紛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後宮的風向怕是又要變了。”

随着皇後“薨逝”的傳聞出現到今日,後宮大半年的時間都是以李貴妃和羅淑妃兩人為尊,許多低等的嫔妃追捧攀附她們二人,宣華宮和安樂宮的氣勢越來越盛。

可如今,後宮真正的女主人就要回來了啊。

你看,她的人還沒有真正回到皇宮,僅僅在京郊的行宮,就已經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風浪。

陛下幾乎把朝政和整個長t樂宮都搬到了行宮。

“娘娘,淩司造從行宮回來了,據她所說皇後真的還活着,而且…陛下對其寵愛備至。”

“娘娘,傳聞是真的!皇後娘娘鳳體安康,就在行宮之中。”

“娘娘,淩司造和太子殿下都能證實皇後娘娘尚在人世,那場薨逝恐怕只是障眼法。”

“娘娘,皇後娘娘如今還活着,遲早會回到宮中。我們是不是也該另作打算?”

“娘娘,皇後娘娘她……”

……

皇後還活着的消息傳到了各宮,她們的反應不一。但有一個做法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派最信任的宮人到行宮向皇後請安,順便送上一份賀禮。

久居壽康宮吃齋念佛的皇太後聽到消息,第一時間傳喚了她宮中的一名女官,孟如心。

孟如心穿着女官統一的青色圓領袍服,動作優雅地向太後請安。

太後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會兒,而後和顏悅色地讓人為她搬來一個凳子,“坐着吧,年輕的小女娘總是跪着容易傷了膝蓋。”

“如心多謝太後。”孟如心微微垂着頸子,神色自然而謙卑。

孫太後又看了幾眼,沒有看出她身上的異樣,若有所思地讓人取來了庫房中的幾件珍寶。

“哀家聽聞皇後在行宮靜養身體,如心,你是皇後的親侄女,哀家不便去行宮,就由你代替哀家去行宮探望皇後吧。”

“如心謹遵太後旨意。”聽到皇後無事的消息,孟如心擡起了頭,臉上有驚訝也有欣喜,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了許多。

孫太後嘴角含笑,吩咐孟如心明日一早去行宮,然後就命她退下了。

孟如心一離開,孫太後嘴角的笑立刻消失,同身邊的老嬷嬷說,“這個女娘不簡單,你看她的每一個反應都恰到好處。倒是讓人看不出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皇後讓人傳話允她出宮,你說她會如何選擇?”

孫太後是壽康宮的主人,行宮來人找孟如心的事當然瞞不過她。

“老奴覺得,孟女官應該會選擇出宮嫁人吧。畢竟是公侯之女,做一個女官太委屈了。”老嬷嬷沒有猶豫就開口。

孫太後撚着手中的佛珠搖頭,目露深意,“哀家看未必,她的反應太假,假的讓哀家覺得她對皇後沒有一絲感情。同樣是孟家出來的女兒,姑姑做至高無上的皇後,侄女做伺候人的女官,你說她能甘心嗎?”

“可陛下擺明不喜孟女官,這些日子太後您也給過她機會,但她一次都沒見到過陛下。聽聞太子殿下對她也很是冷淡……”

“等着看吧。反正我孫家的女兒進不了宮,随她們鬥,鬥的越激烈哀家看起熱鬧也就越高興。”孫太後的話帶着濃濃的不滿,去年她的壽誕之上,魏訣不僅對孫五娘的如仙美貌視若無睹,還當着所有人的面命人砸了孫家尋來的琴,重罰了所有接觸過那把琴的人。

孫家受到重創,孫五娘也在驚吓之下被草草送回了老家……就連孫太後自己也被迫吃齋念佛,衣食住行全部受到限制。

她明明是太後,活的卻比長樂宮的一個女官還要憋屈。

這讓孫太後如何不恨!

“先皇不只是僅有陛下一子,懷王在北抵禦突厥,才幹與名聲都不錯。”孫太後盯着孟如心離去的殿門口,幽幽地說了一句。

***

小太子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坐上了回宮的馬車,其實他想留下的,可是偌大的一個行宮居然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魏訣與孟清晚看着他坐上馬車,小太子看着魏訣,臉頰鼓鼓囊囊。

被氣得。

孟清晚有意緩解父子兩人的關系,便悄悄扯了扯魏訣的袖子,朝他眨眼睛。小太子落得書中那個下場,和父子親情日漸稀薄關系很大。

魏訣接收到她的暗示,淡聲說道,“你若能每日早晨不到辰時起床,去宮裏的弘文館讀書。朕就允你住在行宮的滄瀾閣。”

“兒臣可以!”小太子連忙大聲回答,唯恐魏訣反悔。

一家三口,怎麽能少了他一個?

小太子開心地不行,終于在多日之後給了自己的父皇一個好臉色。

對于他的表現,魏訣矜持淡定地嗯了一聲。

唯有孟清晚,臉色有些古怪。她的記憶力一直很好,下午逛行宮的時候記得滄瀾閣在小花園的最北面,和含光殿隔了有一千米那麽遠吧。

“陛下,你很讨厭昇兒嗎?”小太子的馬車一離開,孟清晚抿了抿唇,靜靜仰頭看着魏訣。

“當然不是。只是他年歲大了,兒大需要避母。阿晚,若是在世家,七歲大的孩童已經住在外院,只有早上請安的時候才能見到自己的母親一面。”他漫不經心地回道,不讓孟清晚過于溺愛小太子。

孟清晚狐疑地收回視線,往含光殿的正殿去。

發覺身後有腳步聲不急不緩地跟着,她擡手摸了摸步搖,想起那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吻,驀然轉身。

“陛下,行宮的藏書閣在何處?夜裏無事,我想去找些書打發時間。”

魏訣看了她一眼,随後臉色有些發暗,“在含光殿的左側,讓宮人帶你去。”

“哦。那陛下,我先走一步。”明明就要到正殿門口了,孟清晚又毫不留情地抽身離去了。

……

“回去偏殿。”

方亦喜品了品陛下冷冰冰的語氣,不敢吭聲。

方才,陛下是不是以為能和皇後娘娘和好如初,同床共枕了啊?

然而,娘娘她走了……

“秋玉,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到了藏書閣,孟清晚沒讓年紀小些的宮人進去。

她清了清嗓子,沖着鄧秋玉低語。

鄧秋玉眼神帶着年歲沉澱的從容,“娘娘請說。”

“陛下他是不是很久寵幸妃嫔了?”孟清晚猜測男主的神經病也有欲、求不滿的原因在,她要是和他一起回含光殿,指不定他就控制不住要發病了。

她的臉頰有點紅,不過在藏書閣昏暗的光線下不明顯。

“陛下确實已經有一年沒有進過後宮,後宮的娘娘們非常着急,也行了不少招數,但陛下不為所動。”鄧秋玉如實回答。

也提到了安嫔膽大勾引被賜毒酒的事情。

藏書閣中,筆墨的氣味很重。孟清晚狠狠地吸了一口,心道怪不得下午男主一副想要把她生吞活剝的模樣,原來是憋的狠了!

“他身邊就沒一兩個,呃,為他暖床的宮人?”

“微臣覺得沒有,陛下身邊的宮人年紀都大了,姿色也平平。”

嘶,孟清晚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慶幸自己聰明溜來了藏書閣,不然今夜一定沒有辦法糊弄過去。

“也許得想辦法弄個妃嫔過來。”

她低聲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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