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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娘娘真的說七娘可以歸家了？果然, 我就說皇後娘娘是七娘的嫡親姑母，她怎麽可能忍心看到七娘受苦受累。”二夫人文氏聽到方亦喜的話，欣喜若狂, 分寸也顧不得了，直言孟如心在宮裏做女官是受苦。

大夫人輕輕咳了一聲提醒她, 方亦喜撩了撩眼皮也沒當回事。

他繼續對着承恩公與承恩公夫人陳述孟清晚的原話，末了微微一笑, “當時陛下也在場, 對皇後娘娘所說十分認可。承恩公與夫人以為呢？”

竟然不是因為三娘她失了聖心……而是要送七娘歸家。承恩公雙眸微眯, 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态，尤其這話是陛下許可的。

他在心中仔細地斟酌七娘出宮的好處與壞處。好處是七娘的身份仍然尊貴，将來能受的桎梏少一些，壞處也很明顯, 離了皇宮很難再與陛下有接觸, 而且還要為她說一門婚事。

“父親, 您還在猶豫什麽？！七娘就該歸家啊，當初進宮也不是讓她去做一個小小的…”文夫人急着開口，立刻被她的婆母謝夫人呵斥。

“文氏，你住口！”謝夫人剛為女兒的處境松一口氣，就聽到文氏口不擇言, 當即出聲, 淩厲的語氣不像是久病纏身的人。

然而還是晚了, 方亦喜挑眉, 已經聽出了文夫人的意思。不是去做一個小小的女官，那所求就是後宮的娘娘了？

果然, 孟七娘的居心不純，當初她無論是用玉佩找上陛下還是請求陛下處罰都只是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力好一步登天。

可惜啊, 陛下不吃那一套，孟家也使了一出昏招。怪不得皇後娘娘不為自己的父親承恩公求情，怕也是不滿娘家借着太子的名義推孟七娘上位。

啧啧啧，承恩公府一衆人的反應也頗有趣啊，回去他禀報陛下有的說了。

“國公爺，國公夫人，對于孟女官歸家一事，您兩位需要猶豫這麽久嗎？”方亦喜客氣地提醒，其實話說到這裏很明顯了，陛下與皇後娘娘雖說給了孟七娘選擇，但聰明人該知道，唯有出宮順應上意。

不然，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在宮裏做一個侍候人的女官，娘娘的臉面能好看嗎？

而陛下也是厭惡孟七娘野心勃勃，不願在身邊看到她。

“方總管，老身與國公心裏當然也想七娘歸家共敘天倫之樂，只是，要為七娘說一門婚事一朝一夕是成不了的。我們在想有哪些合适的人家，七娘的婚事太急的話不好找啊。”謝夫人娓娓道來，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方亦喜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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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聽了老妻的話也暗暗點頭，朝着方亦喜說道：“勞煩方總管同娘娘說，府上上下先為七娘的婚事斟酌一番。等定好了人家，七娘再出宮不遲。”

“既然國公爺這樣說，本監這就回去行宮一句話不落地回複娘娘。”方亦喜的目光掃過蠢蠢欲動的文夫人，笑着應聲。

“麻煩總管了，明禮，送方總管離府。”

承恩公世子上前，從容地遞給方亦喜一個荷包，又和他打聽試探行宮的事，比如陛下早晨降罪承恩公的那道聖旨。

方亦喜四兩撥千斤地回答幾句，坐上了回去行宮的馬車，恍惚之間才想起來承恩公府的人居然沒有過問皇後娘娘的情況。

一句話都沒有！

這可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方亦喜離開後，承恩公府不知情的人自然就孟七娘的婚事熱烈讨論起來。

“父親，母親，我娘家的侄兒可與七娘相配，年歲相當，品行也好。”文夫人急着讓女兒出宮，首先開口。

也只有她娘家的侄兒能最快時間接受這樁婚事。

文氏打算的好，大夫人也沒出來接話，其他人本以為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承恩公漠然搖頭，“此事之後再議，先等早上的事情平息。”

他一語定音，文夫人還想搭話，被自家的丈夫一把給攔住。

“你娘家如今是什麽光景，你自己還不知道嗎？如何能配得上七娘？等到風波過去，也許能為七娘說一門更好的婚事。”孟二爺的話其實也虛，皇後失德那茬他一直惦記着，總覺得就要大禍臨頭了，不知道為什麽陛下沒有處罰皇後。

不過他一向聽自家父親的話，只好用這個理由來堵住文氏的嘴。

文夫人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點了點頭。女兒嫁得更好，她的臉上也有光。

也就個把月的功夫，想必七娘在宮裏還能忍受吧？

問孟如心能忍嗎？她當然能夠忍受。但是問她想要出宮嗎？她的回答當然也是出宮。

在宮裏的這段日子，她身上所有的光環好像都被無形的隐去。宮女和太監對她是客客氣氣的，但他們的眼神還是透露出一股子不屑。

正經的名門貴女，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居然進宮做一個女官。若是和尚宮一樣執掌宮中大權，有教導宮人甚至低等嫔妃的資格，或者像鄧秋玉鄧女官一般深得皇後娘娘信任，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面前都說得上話，他們也不會說什麽。

可孟如心這個女官每天做什麽呢？替太後在各宮跑跑腿，領些小宮女的月俸分發，其餘的就沒了。

是以宮人們都不大瞧得上孟如心，認為她自甘堕落。

孟如心在這樣的注視下，可謂是受盡打擊，身上的光彩愈發暗淡。迎面看上去t，讓人看不出她也是名門貴女。

所以，在得到孟清晚的口谕後，她第一次生出了對姑姑的感激之情。然而很快，這些感激就被洶湧而來的嫉妒和不甘沖的零離破碎。

怨恨與憤怒也同時滋生。

一道聲音告訴她姑姑在看她的笑話，讓她出宮不過是居高臨下給的施舍罷了。

她甘心就這樣灰溜溜的出宮嗎？

孟如心抓過女官式樣的衣服，不停地撕扯，面目扭曲。然後，在她的情緒達到最高峰的時刻，一段記憶或者說一道意識降臨在她的腦中。

她，或者說它，又回來了，勢必要将一切拉回軌道。

它殺不了她，可他也同樣不能動它。

***

方亦喜回去行宮複命，小太子偷偷摸摸溜了過來，孟清晚樂的借着和小太子培養母子感情的借口，逛起了行宮。

方亦喜便把在承恩公府見到的聽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報給魏訣，也包括承恩公府的人沒有詢問皇後娘娘的近況一事。

魏訣毫不意外，冷冷地笑，這樣也好，那些人本就不配做她的親人。在這個世界上，他才是和她最親近的那個人。

“他們的一舉一動，透露給阿晚知曉。”

“可到底是娘娘的家人，皇後娘娘會傷心。”方亦喜遲疑。

“他們不配。”魏訣看了他一眼，忽然又問，“女子是不是都喜歡漂亮的衣服首飾？”

方亦喜咽咽口水，他真的只是一個閹人，“似乎是的。”

魏訣露出一個淺笑，宮裏存着的那些寶石珊瑚琉璃玉石可以做出無數精美的步搖。

“傳淩司造過來見朕。”

制首飾的工作歸于尚造局，他承諾了要還給孟清晚許多步搖。

方亦喜也跟着笑，然而魏訣又冷不丁地開口問他，“松江府城的事查的如何？”

“陛下，此事要詢問任察事才能知曉。”窺着陛下又轉寒的臉色，方亦喜識趣地推出任仲茂擋鍋。

行宮的小花園裏面，小太子也對任察事充滿了怨氣。

“母後，都是那個任察事，父皇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捂着我的嘴将我硬帶回宮裏。”

“如果不是他，昇兒肯定不會讓母後一個人到行宮來受委屈。”

小太子穿着一身紅衣，說到受委屈的時候，他氣得把腰間的一個小彈弓拿了下來。對準一顆石頭，咻的一下彈了過去。

“為什麽說受委屈？母後覺得行宮挺好的。你看，風景也漂亮，空氣也清新。”孟清晚瞥了一眼氣鼓鼓的小太子，上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小屁孩，氣性還挺大。

“母後！從古至今就沒有一直住在行宮的皇後，朝內外和宮裏那些人會誤以為您的地位不如往日。”小太子一臉嚴肅，可配着他稚嫩精致的小臉，總給人一種錯位的感覺。

“可是，母後不想回宮，怎麽辦？皇宮就像一個大牢籠，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孟清晚坐在石凳子上面，随手将新生的綠草編成一只小蚱蜢。

“那就讓兒臣護着母後。只有有人敢招惹母後，孤必不會放過他！”小太子繃着臉，說出的話已經有了銳氣。

他很認真。

孟清晚笑眯眯地将小蚱蜢放在他的手中，也很認真，“那母後以後就靠着昇兒了。你的父皇腦子有病，估計靠不住。”

“嗯！”小太子重重點頭，眼睛很亮。

母後在父皇和他之間，選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