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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擔心被遷怒, 方亦喜謹慎地沒有說話，只讓太醫上前，為陛下診治身體。

“陛下方才言其頭痛難忍, 我覺得仿佛是腦子有點問題。”孟清晚意味不明地開腔，太醫不覺有異, 仔細診脈過後在魏訣的腦後紮了兩針。

“用以金針之法，可以緩解陛下的頭痛症狀。”太醫很周全地開口解釋, 孟清晚微妙地一挑眉頭, 心情頓時轉好, 眉開眼笑地表示太醫說得對做得好。

她的眼睛是杏眼，中圓而清澈，看起來溫婉善良。但笑起來的時候尤其是幸災樂禍時就特別地勾人，而現在又多了幾分妩媚。

魏訣的眼神在她紅潤的唇上流連, 心中知道她說他腦子有問題不是好話, 不過他并不為此感到惱怒, 反而為她露出的真實情緒而愉悅。

他不喜歡她在他的面前言不由衷，也不喜歡她将真實的自己藏起來。

“陛下的頭還痛嗎？”孟清晚察覺到他在打量自己，故意問道。

魏訣搖搖頭，笑道，“有了阿晚的關心, 朕的頭已經不痛了。”

孟清晚的牙根發酸, 偏過頭, 不想再說話。

太醫取了金針退出去, 她瞥了兩眼，自覺無事, 便也跟着往外走。

頭上的步搖傷痕累累，她要回去正殿換一個, 然後再和鄧秋玉交待，到城西的溫家看一看，如果能幫她送一封書信過去就更好了。

“阿晚，朕今日降旨處罰了承恩公。”魏訣眼角餘光發現她的意圖，不慌不忙地開口。

孟清晚被他叫住，神色平淡地哦了一聲，他是皇帝，處罰或者獎賞某個朝臣稀松平常，何必和她說。

不過，承恩公？她忽然眼睛微睜，後知後覺自己這具身體就是承恩公的親生女兒。所以，男主他今日處罰了她的父親？

孟清晚不淡定了，這又是一件書中沒有提過或者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再次坐下，她真誠地詢問，“父親犯了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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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也是原身的父親，孟清晚覺得自己t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魏訣稍稍俯身，從一堆奏章中抽出了一本，朝孟清晚遞過去，“阿晚看看這個彈劾承恩公的奏章。”

他順勢坐在孟清晚的對面，不必擡頭就能看到女子認真的側臉。

孟清晚接過去奏章，一字一句地看下去，等到全部的文字看完，她抿了下唇，無話可說。

按照奏章裏面所言，承恩公府的奴仆搶奪人家的財産還把人逼死了，靠的是承恩公府的權勢地位，承恩公确實難辭其咎，理應得到處罰。

至于真假，孟清晚一點都不懷疑。因為溫從知向她透露，和她們同乘一船的陳姓商人在京城的靠山就是承恩公府的一個管事。

陳家自己行商賺錢，真的願意把到嘴的銀錢送一大半給一個管事嗎？肯定不是，而是因為他們不這麽做的話可能下場就和奏章裏面的人家一樣。家破人亡，人財兩失。

“陛下的處罰公平合理。”沉默了一會兒，孟清晚開口肯定了男主的做法。

聞言，最先有反應的是方亦喜，他暗暗地想，皇後娘娘果然技高一籌，這等深明大義更能得到陛下的喜歡。

“阿晚能這麽想，我心甚慰。承恩公府多年來行事多有不妥，有阿晚在，他們總是肆無忌憚。”魏訣說到承恩公府孟家，語氣中含了淡淡的厭惡。

孟清晚開始回想書中承恩公府孟家的所作所為，實際的做法沒有想到，不過，他們後期選擇棄太子而助孟如心，倒是頗為現實。

“他們雖是我的親人，但也不能超越法度之外，他們若作惡，陛下該如何就如何，我并無異議。”她想了想，如此回答。

相反，他們若是安安分分的，孟清晚也不會任由別人欺辱他們。

不過……孟清晚眼中浮現好奇，先瞥了一眼方亦喜，又問男主，“我仿佛聽說，宮裏多了一位孟女官，和我頗有淵源。陛下能和我說說，其中的緣由嗎？”

她是真的想知道為什麽女主孟如心進宮沒有被封為如嫔而是成了一位女官。

那可是女主啊！書中笑到最後的人，她自己獲得了男主所有的寵愛與信任，差一點就達成了像歷史上武則天那樣二聖臨朝的成就。

魏訣聞言，也看了一眼方亦喜，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暗含警告。

方亦喜只好盡力縮小他的存在感，冤枉啊，他可并未在皇後娘娘的面前說些有的沒的，雖然吧，私底下，孟女官，也就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往他這裏使了不少銀錢。

他是不敢收的，但他身邊的幾個小太監收沒收他還不知道。

“阿晚既然想知道，朕就慢慢說。你身體不好的那段時日，她被謝夫人領着多次到你宮中探望，朕遇見到一兩次。她，朕很不喜歡。”

魏訣垂眸，聲音有些泛冷。

孟清晚八卦心起，急忙追問，“然後呢？”

“她的眼神自以為掩藏的很好，可是朕在宮裏朝中什麽人沒有見過。一只野心勃勃的癞□□誤以為自己是潔白無瑕的白天、鵝，嘴中的涎水快要落在地上了，居然還裝模作樣地故作高雅與淡泊。朕第一眼看到她，若不是記得她是阿晚的親侄女，定會直接命人将她扔出皇宮。”

癞□□！聽到這裏，孟清晚是真的驚到了，男主對女主的第一印象居然這麽差！不該啊！書中女主不是用一塊玉佩成功贏得了男主的好感嗎？

“除此之外呢？陛下就憑一個眼神就認定一個人，好像對孟女官不是那麽的公平。”孟清晚委婉地表示，想知道更多的內情。

魏訣聞言，便擡眸又看了一眼将自己縮進角落裏的方亦喜，看的方亦喜冷汗直冒，“朕有一塊南邊貢上的墨玉佩，因為撞壞了一角，玉佩就賞賜給了方亦喜。剩下的事情，方亦喜，你就與阿晚說吧。”

墨玉佩！這個她知道，書中提到過，女主撿到了男主的玉佩，起先不知道是誰的，打了一個絡子好好地收藏。後來她無意中得知玉佩是男主的配飾，為了避嫌，私下将玉佩還給了男主，并且面對男主一副避而遠之的态度。

因此，男主認定女主的心思純淨，對她起了淡淡的一點興趣。

可沒想到，墨玉佩被男主賞賜給了方亦喜，他身邊的總管太監。

孟清晚的眼神像是天上的月亮那樣明亮，一眨不眨地盯着方亦喜，想要知道後續的劇情。

被帝後這樣盯着，方亦喜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才恭謹地回道，“許是孟女官誤會了，不知道玉佩已經被陛下賞賜給了奴才。故而，孟女官在娘娘您……昏迷不醒的時候，私下不知從哪裏得知了陛下的行蹤，跟了上來，要将那塊玉佩還給陛下。可玉佩實則為陛下賞賜給奴才之物，不等陛下開口，奴才便向孟女官說明了一切。”

“孟女官臉上的神色頗為難堪，奴才接過玉佩，孟女官興許是覺得不好意思，堅持在陛下面前請罪，讓陛下責罰于她。陛下，陛下，就讓孟女官到壽康宮去侍候太後娘娘，說是陶冶心性，熏陶佛氣。其實一開始，孟女官進宮是陛下準了謝夫人的請求，讓她來照顧太子殿下。誰知進宮第一天就出了這樣的變故，讓人始料未及。”

“之後，奴才聽聞孟女官頗得太後娘娘的喜歡，在壽康宮被委以重任，十分繁忙。陛下與奴才，也未再見過其人。”

方亦喜的回答很巧妙，先是考慮孟清晚與孟如心的姑侄關系，一口一個誤會、請罪，淡化孟如心的居心叵測，然後他點明孟如心進宮的緣由，和謝夫人有關，以及直言男主只見過她一面，不讓孟清晚心中對男主持有芥蒂。

“就是方亦喜說的這樣，讓她去壽康宮做女官是她自己要求的。”魏訣一派淡定地點頭，從頭到尾他和孟如心只有這麽多交集。

孟清晚深深吸了一大口氣，第一次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女主這是狠狠地翻車了呀。

不過，這種翻車似乎還不錯……有些憋不住，一想到孟如心在聽到玉佩實則屬于方亦喜那種錯愕懊悔的表情，她特別想笑。

“呃……既然是如心她自己的要求，也不好讓她失望。太後深信佛法，為人平和仁慈，定然會好好地對待她。”孟清晚憋着笑說道，嘴角忍不住上揚，“不過如心到底還是我的親侄女，我也不能不為她考慮。若是家裏為她說好了婚事，她也願意，就讓她回去孟家吧。”

“陛下，您覺得如何？”她朝魏訣眨眨眼睛。

讓孟如心出宮嫁人？

魏訣的反應冷漠，“只怕她會浪費阿晚的好意。”

孟如心那樣的人，為了權勢與利益不擇手段，絕對不可能屈居于一個平平凡凡的男人。

“浪費不浪費是她自己的選擇，作為姑母，我只能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如今書中後續的那些劇情未必再發生，不管孟如心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願意為了原身給她一次機會。

不必做伺候人的女官，安安穩穩地出宮過後半生；留在宮裏，面對一個厭惡她的男主，可能不會再有出頭的機會。怎麽選擇，選擇權在她自己。

“阿晚總是這樣好心。”魏訣看向女子，目光溫和。他沒怎麽猶豫就同意了這種做法，“方亦喜，你派人，不，你親自去一趟承恩公府，将阿晚的意思說給他們聽，同時，派一個人回宮裏也告訴孟如心。承恩公府定下婚事，孟如心自己同意，就允她出宮，不必再做壽康宮的女官。”

方亦喜立刻應下，心道皇後娘娘的話真是好用，只不過一句話，陛下居然就同意了，和之前像是兩個人。

“皇後娘娘可要奴才捎些東西給承恩公府？”思及此，方亦喜朝孟清晚賣了一個好。

孟清晚一時語塞，她之前薅了孟家幾千兩的羊毛，就是她目前僅有的財産了。

至于原身的那些珍寶財物，如今可在長樂宮的庫房，也不知道搬來了沒有？

“阿晚安然無恙，對承恩公府而言就是最好的賞賜。”魏訣收拾孟家還來不及，怎麽會眼看着孟清晚與他們再有聯系。

賞賜更不會有。

“奴才明白了。”方亦喜知道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不敢再提這茬，急急忙忙地退下了。

得，他還是趕緊去承恩公府傳達娘娘的話吧。

坐上馬車，帶上一兩個小太監和數個侍衛，方亦喜朝着城中的承恩公府而去，另一邊，也有人往宮裏去壽康宮見孟如心。

承恩公府孟家，如今氣氛一片慘淡。自昨晚得知皇後失蹤的“真相”，承恩公世子t和二房的人一夜未眠，唯恐傾族之禍落在他們的頭上。

事實也正如他們所預料，早晨他們去榮慶堂請安，聖旨就到了承恩公府。

陛下以承恩公縱奴行兇為由罰沒了承恩公府一半的家産！且除去承恩公光祿大夫一職！

不過是個奴仆犯事，懲罰居然如此之重。傳旨的人一離開，承恩公府上下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了，那可是一半的家産，關系到每個人的榮華富貴！

皇後娘娘明明活着，他們卻遭此橫禍，除了知情的幾個人，其他幾個人都不理解。有大夫人和二夫人乃至其餘幾房的人紛紛請求謝老夫人去行宮求見皇後，想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讓陛下動了這麽大的怒火。

反正他們絕對不相信，禍事的源頭僅僅是一個奴仆犯了事。京城的權貴人家有幾家是真正幹幹淨淨的呢？比起來他們孟家還算是好的。

然而這麽緊要的關口，謝夫人居然生病了，躺在床上沒有要去行宮的意思。

大夫人急的不行，但直覺其中有貓膩沒敢再提。畢竟，這幾年來謝夫人的身體都不太好，可是遇到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她依舊能夠站出來。如今皇後娘娘就在行宮，家中又遇到這樣大的變故，怎麽就？

二夫人文氏不像大夫人那麽敏銳，她在榮慶堂哭天抹淚，話裏話外都想讓謝夫人去行宮向皇後求情。

家産無端就少了一半，将來損失最大的可是二房，還有她宮裏的女兒，可憐的七娘。

其他幾房人也樂得如此，紛紛表達了和文夫人同樣的态度，并未注意到承恩公世子和二子那不同尋常的态度。

正在他們吵吵嚷嚷的時候，方亦喜到了。

聽說他帶來了皇後娘娘的口谕，文氏很激動，其他幾房的人也如釋重負，急着迎上去。

承恩公與謝夫人在榮慶堂中，臉色晦暗不明。他們的長子和次子同樣沒動，就陪在他們的身邊。

“總不至于是廢後的旨意吧？我的三娘，不該如此啊。”謝夫人總歸對女兒還有感情，不忍地開口。

承恩公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父親，母親，家中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妹妹害的。她倒好，還有臉向家裏求救。照我說，這件事傷及陛下的臉面，我們府上不能管。”承恩公的次子急忙出聲，要撇清與孟清晚的關系。

“父親，二弟說的不無道理。我們不僅不能幫忙，恐怕還要和三娘劃清界限。不能再讓陛下遷怒與我們家裏，否則，孟家就什麽也不剩了。”承恩公世子也附和道。

“就照你們說的吧。”承恩公又嘆一口氣，還好有一個七娘在，不然孟家真的要敗。

聞言，知曉他的決定的謝夫人淚流滿面。

方亦喜走到榮慶堂，看到這一幕，眼睛眯了眯。

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似乎不太對勁。

難道是因為陛下的處罰？

“國公，夫人，皇後娘娘傳來口谕，正是一件好事呢。孟七娘子不必再在宮裏做女官，可以歸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