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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這個夜晚, 宮裏宮外許多人都沒有睡着,但孟清晚是個例外。她嗅着殿中淺淡安神的香氣,睡的很香, 早上的時候她模模糊糊有了些意識,其實想要睜開眼睛的。
然而, 仿佛有一只蝴蝶飛到了她的身上,在她的頭上、額間、臉頰、耳後, 以及嘴唇不停地落下, 帶着轉瞬即逝的溫度, 卻無端的讓她覺得很舒服。
于是,孟清晚沒有掙紮又陷入了沉睡中。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竟然已經快要午時了!
孟清晚懶洋洋地抱着被子,從鄧秋玉的口中得知自己一覺睡到大中午, 不好意思地伸了個懶腰, “昨天太累了, 底下的床又很舒适。”
一句話讓鄧秋玉沉默,也讓她忍不住去想流落在宮外的皇後娘娘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是的,即便鄧秋玉曾經親眼看見皇後薨逝的場面,甚至為失去了生息地皇後整理過儀容,但從春景等人的口中得知殿中與皇後模樣相同的女子就是皇後娘娘, 她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不太可能的可能。
她承認了孟清晚皇後的身份, 并且如同以前一般忠心。
“殿下您是宮裏的主子, 您無論休息還是不休息, 亦或是做了其他的什麽,都無需同宮裏的任何人解釋。”她一邊回答, 一邊将垂下的青色床幔挂在金鈎之上。
宮人們捧來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和鞋子,孟清晚不習慣被人服侍, 硬是自己換上了一件相對樸素點的雲煙色暗繡長紋羅裙,一頭長發也随意地挽了兩下,用一只碧玉琉璃的步搖固定住,至于耳铛,兩粒輕飄飄的碧玉珠挂上就是。
相比于在松江府城待着的時候,整體的服飾其實是華貴了許多的。
孟清晚自己照鏡子,對着鏡子裏面身姿窈窕面容清麗的模樣滿意地點點頭,誰料她的視線微微一偏移,對上了幾個宮女眼淚汪汪的樣子。
再轉身去看鄧秋玉,穩重老成的鄧女官面容也帶着哀愁、痛惜等好幾種情緒。
“皇後娘娘不在宮裏的那段時日,受苦了。”
“是啊,奴婢等看着娘娘這般模樣,實在心疼,恨不得以身相代。”
“宮外的日子一定很苦,娘娘您看着清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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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晚:……我不過就自己換個衣服,你們居然就腦補了這麽多……
“呃……陛下呢?”她趕緊轉移話題,适時問起魏訣在何處。
孟清晚的心裏有些心虛,昨天夜裏她好像把人給氣到了,開口說話的時候頭都沒敢擡。
“陛下在偏殿處理朝政,春闱沒剩下幾日,有朝中的大人過來行宮觐見。”春景小心翼翼地回答,有些寬慰孟清晚的意思。
孟清晚沒聽出來這層深意,反而松了口氣,男主沒有真的回去皇宮,應該是生氣的程度不深。
她拿濕潤的布巾擦拭手臉,看到宮人呈上來的淡綠色的膏體,依舊驚訝地咦了一聲,宮裏原來有牙膏。
她指着這個問是誰做出來的,春景回她是尚造局琢磨出來的,用來淨牙很好用,口氣也芳香。
尚造局,孟清晚默默記下了這個地方,決定以後回宮了去看一看,沒準她還可以和裏面的技術人才交流交流。
時間已經是中午了,孟清晚洗漱過後很自然地開口讓人擺上膳食,皇後享用的膳食一定很豐富,她十分期待。
殿中忽然靜了下來,幾名宮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鄧秋玉一臉平靜地開了口。
“娘娘,方才陛下跟前的方總管過來說,娘娘您的膳食被誤送到了偏殿。”
“啊?那就讓廚房再做幾道菜送來。”孟清晚下意識地回答,毫無所覺。
聞言,鄧秋玉暗暗嘆了一口氣,問道:“娘娘,您昨夜是不是和陛下之間出了些小問題?”
方亦喜的意思擺在明面,想要皇後娘娘主動去偏殿,和陛下共進午膳。
可能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她明明白白地詢問,孟清晚抿着唇沒有出聲,心虛有一些,不痛快也有一些。
她以為自己能用尋常的态度對待男主,可和男主單獨相處的體會告訴她,不可能。
男主對待她一時像是失而複得的珍寶,一時又得寸進尺步步緊逼試圖從她這裏得到更多,總之,他太不正常,逼的孟清晚無法冷靜。
你看,昨夜不過是一句話不對,他今天就能直接将她的膳食給截過去,為的是讓她主動去找他。
孟清晚不禁去想,萬一以後他想要的太多,自己不想給或者給不了,他又會做出什麽。
唉,除了那張風華絕代的臉,和男主相處過才能知道男二的好啊。還是和溫世兄相處的時候舒坦,兩人的距離不近也不遠,可以說笑可以商讨,互相理解與尊重。
“娘娘,其實陛下的心裏一直記挂着您。您不在宮裏,陛下就宿在長樂宮,您如今在行宮,陛下讓人把建章宮的奏章都搬到了這裏。”
“好吧,我現在就去偏殿。”聽了鄧秋玉的勸說,孟清晚聳了聳肩,算了,主動去找男主也沒什麽,大不了一起吃個飯而已。
她領着幾個宮人去往偏殿。
身後,春景的擔憂很明顯,“姑姑,陛下今日下旨重罰承恩公,會不會影響到娘娘?”
承恩公是皇後娘娘的親生父親,縱仆行兇是有過,可陛下如此重罰,很難不讓人猜測陛下是厭了孟家,尋了由頭下手收拾。
再往深處說,陛下也有可能是……厭了皇後娘娘。
所以,聖旨傳下後,長樂宮的宮人心中十分焦慮。只不過方才她們克制自己,沒有在孟清晚面前表現出來罷了。
“不要慌,此事皇後娘娘還不知曉。無知便無畏,娘娘在陛下的面前才能自在。依我看,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遠遠勝過承恩公府孟家。不然,陛下怎麽會棄了皇宮,而選擇在行宮。還不是因為皇後娘娘就在這裏,陛下重罰承恩公理應不是遷怒,應該還有別的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鄧秋玉年長,看問題的角度也更成熟。
而且她現在更在意的根本不是皇後的娘家承恩公府,而是皇後娘娘流落在宮外的那段日子……
“你們幾個最近都注意一些,一旦聽到行宮中有任何關于皇後娘娘的風言風語,立刻和我說。”鄧秋玉的神情凝重,仿佛接下來會有大事發生。
“知道了,姑姑。”春景心中一跳,莫名也多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們在交談的時候,孟清晚已經踏進了偏殿的門。
含光殿的正殿與偏殿就隔了t一道走廊,面白無須的太監看到她立刻迎上前,笑容滿面,“皇後娘娘快請進,膳房的人辦錯事,勞累娘娘您多走一步。”
“陛下昨夜過了子時才安歇,今日一大早又忙起了朝政……身體有些不适,也不讓人傳太醫……皇後娘娘您來了就好了。”孟清晚禮貌地颔首,結果耳朵聽到了方亦喜的一大段話。
她似有若無地嗯了一聲,方亦喜當即心裏一咯噔,暗道不好。
皇後娘娘的反應看起來太過于冷淡,難道娘娘真的移情別戀了?
“娘娘,陛下在裏面。”方亦喜識趣地退下去,又看一眼其餘的宮人,暗示她們也離開。
孟清晚注意到她們都退下了也沒說什麽,她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書案後的男子,也看到了他寒着臉,眉間緊蹙,怒氣欲發的模樣。
但似乎是發現了她的注目,他擡頭,緊蹙的眉很快松開,唇畔也含了淺笑,“不過是略有些頭痛,方亦喜那個渾頭怎麽将阿晚也找了來?”
他側了側身,空出椅子上的一大半位置,招手想要孟清晚過去坐着。
孟清晚左右看了一眼,卻往擺放了膳食的桌子前坐下。
手臂懸在半空中,魏訣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漠然,他想昨夜他猜的不錯,她果然讨厭他。
她讨厭他。
“陛下,膳房送過來的膳食看起來很不錯,朝政擱一擱也無妨,您先過來用膳吧,以免壞了身體。”孟清晚努力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邀請男主一同用膳。
她雖然才和書中的男主相處了一天,但已經能猜到自己若是真的走過去他身邊坐下,肯定又要被牢牢地抱着,好一會兒動都不能動。
她真的不是個布娃娃,總是抱來抱去的一點都不舒服!
聞言,魏訣沒有動,而是目光專注地看着她,一點一點從上而下,像是在分辨她臉上的笑容,她嘴中的話是真還是假。
笑容是假的。
魏訣忽然起了身過去,快要走到她身邊時,一個愣怔之後轉身坐在了她的對面。
她不喜歡自己和她過于親近。
果然,它是故意的,故意把她送到江南送到溫籍的身邊。這樣她最先認識的人就是溫籍,最先有好感的人也是溫籍,而不是他。
甚至,她讨厭他,反感他的親近。
強烈的嫉妒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他平靜地撿起手邊的銀筷,含笑夾了一蜜鵝肉脯到女子的碗中,“嘗嘗這個,廚子是江南來的,據說那邊的人都喜歡吃。”
孟清晚從善如流地放進嘴中,眼睛一亮,頻頻點頭,“果然很好吃,上面的糖和松江府城的一樣。”
她因為吃到了合心意的美食笑的兩眼彎彎,同時,魏訣的臉色一點點地變白,顯得他唇色越發的紅。
孟清晚本來就提着心,很快也發現了他蒼白的臉色,連忙放下了碗筷,面帶關心,“陛下,你的頭又痛了?還是喚太醫過來看看吧。”
熬夜又拼命工作是真的會猝死的,別問孟清晚怎麽知道,她深有體會。
是以,她主動走到了男人的身後,伸手在他的頭上額角輕輕地揉了揉,感受到他額角的涼意,又嘟囔他的身體恐怕是受了寒氣,應該多穿一些衣服。
突如其來的關心如同春風細雨暫時滋潤了他心中那塊處在暴烈邊緣的心田。
魏訣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掌,另一只手又将她的腿抓着,微微向後仰了一下,讓她面對面坐在自己的腿上。
孟清晚意料不到,用力掙紮想從他的腿上下來,可他又握住她的腰肢,強迫她動彈不得。
他也不出聲,面無表情的一張俊臉讓孟清晚有些心慌,因為她猛然發現,一旦他臉上常帶的笑容消失,他的神色與氣質連她也有些害怕。
而且她還意識到,他制住她是一件輕輕松松的事,不費吹灰之力。
“陛下,這樣我沒辦法用膳了。”孟清晚的心跳幾乎失控,在很清晰地感覺到底下的異樣時。
她的語氣不知不覺間帶上了懇求,杏眸中也含了水光。
魏訣看到了她眼中的水光,手下微微用力,壓着她擡頭,鳳眸靜靜地注視她,依舊沒有吭聲。
孟清晚緊張地咬了一下唇,不知道接下來她該怎麽做。翻閱原身的記憶,她和男主獨處的時刻完全一片空白。
尤其,現在和她面對面的男主還不正常!
因為難得的無措,她忍不住又咬唇,很快,她的嘴唇上就留下了發白的牙印。
魏訣的眼神移到她的嘴唇上盯了一會兒,忽然一只手握在了她的後脖頸那裏,然後他夾帶着強烈的氣息吻了上去。
孟清晚的眼眸驟然睜大,一只手慌忙抵在他的胸口。
可一點都沒用,他的動作像是壓抑了許久的猛獸,她頭上的步搖珠子不停地打在臉上,被一把拔下扔在地上。
“陛下……魏訣……”孟清晚幾乎要喘不過氣,氣的直接喊了男主的名字。
吻停在了她的頸間,魏訣沒再往下,手臂也慢慢松開了她。
孟清晚輕輕喘着氣,趕緊從他的腿上下來,往外走了兩步又回去撿起了地方的步搖,看一眼,珠子已經碎了,不過步搖還可以用。
她一言不發地挽起了長發,然後朝着殿門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樣的男主,她真的面對不了。
然而當真的到了殿門口,她的腳步又邁不動了。回頭去看,殿中身材高大的男子就像是一個沉默的幽靈,靜靜地深沉地望着她。
一雙鳳眸深不可測。
“方亦喜,傳太醫!”孟清晚走不動路,咬了咬牙沖外面大喊了一句。
男主有病,還是盡快治吧!
她氣鼓鼓地拖着有些軟的腿,找了一個離男主最遠的位置坐下,在太醫還沒來的時間悶頭用膳。
魏訣歪頭看着她用膳,末了舔了舔殷紅的薄唇,他說道,“很好吃。”
孟清晚聽出他話中的歧義,咬牙瞪了他一眼。
“那只步搖,我還給你,阿晚你不要生氣。”她怒目而視,男人卻笑了起來,宛若春風拂面。
方亦喜帶着太醫進來,一眼就看出來陛下心情似乎還不錯,悄悄松一口氣,想來他借膳食請皇後娘娘到偏殿行對了一招。
陛下的臉色比昨晚好上了太多。
不過,他又去打量孟清晚的神色,發現她臉色不悅,立即明白皇後娘娘估計也知道自己的父親承恩公受罰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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