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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孟如心死去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去，看向他們頭頂的天空，那裏出現了耀眼的光芒。

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麽, 但他們的心頭都空了。

孟清晚也看到了天空的異樣，然後低下頭她也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光芒, 太亮了，就連抱着她的男人身上也透出了白光。

他的五官俊美, 眼中閃着瘋狂, 薄唇一開一合在和她着急地說些什麽。

可孟清晚什麽都聽不到, 她渾身上下都很疼，一股想要撕碎她的力量想要席卷着她往天空的白光飛去。

她的力氣當然無法與這股力量抗衡，最後的時刻她對着他，還有跑來的貴妃小太子等人露出了一個笑容。

“無論如何, 都要好好地生活啊。”孟清晚留下了一句話, 突然想明白了她出現在這裏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然後就徹底沒有了意識。

***

醫院的病床上，孟清晚怔怔地望着自己紮着留置針的手背，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雖然已經醒來兩天了，可整個人還是時不時地會發呆。

她大名鼎鼎的導師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她這副模樣,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片,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去參加那個項目, 好了, 忙活了幾天，我這麽聰明的一個學生現在變傻了。”

“……是我自願的, 老師，我沒事, 休息一段時日就好了。”孟清晚現在還能清清楚楚地記得魏決抱着自己的溫度，可事實又告訴她，這個人是不存在的。

孟清晚所在的城市，有實驗室推出了一個研究人工智能的新項目，恰好與她的導師合作，她就參與到了其中。

為了測試人工智能的自主性，實驗室的工作人員以一本随意搜到的小說為背景編寫了一個小游戲，其中女主孟如心便是人工智能意識的投射。

可是測試一開始，項目就出了問題，總是卡到關鍵的環節，無論孟如心作出什麽樣的嘗試，游戲一定會回到最初皇後去世的那個節點。

實驗室的人檢查過多次都沒有發現問題出在哪裏。後來這件事情就交給了孟清晚，她連着三個日夜地研究，最終因為過度疲勞昏睡在了電腦桌旁。

還好，有一個師妹第二天過來的早，發現她昏倒後急忙叫了救護車。

所以，孟清晚一睜開眼睛，人就在醫院的病床上。

而她的導師過來看她時，也後悔讓她去參加那個人工智能的項目，測試不通過就不通過吧，那麽拼命做什麽，現在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可只有孟清晚一個人知道，她并非在為了項目出岔子而恍惚，她在想那怎麽可能只是一本書一場游戲呢？

“……老師，您相信人的意識也會投射到游戲裏面嗎？”如果人工智能的意識可以投射進去，那她在昏倒的時候經歷了某種變故，意識是否也能進去呢？

孟清晚猶豫再三，提出了她的疑問。

“世界上有不少人想過把人的意識移植到機器人身上，來實現人的永生。也有人認為人類創造的文學作品、電子游戲乃至随手造就的一個瞬間會形成一個世界，只是因為在不同的維度，所以無法探尋無法進入。你說人的意識能不能投射到游戲裏面，嚴謹一些回答，有可能，不過這可能性人類目前無法估測。”她的導師倒是沒有覺得她在說胡話，而是又扒拉下眼鏡，讓她有興趣出了院後可以自己去研究。

孟清晚又看向了自己的手背，點了點頭。

不必等到出院，她一會兒就要回去實驗室。

……實驗室裏，第一個發現孟清晚回來的還是那個師妹，她高興地和孟清晚說，他們用了別的方法，測試已經通過了。

“那之前電腦中的那個游戲呢？”孟清晚呼吸一頓，着急地問她。

“它變得有些奇怪，運行的時候電腦都白屏了兩次，之後就沒再打開了。”師妹的話音剛落，就看到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電腦，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黏在電腦屏幕上。

有恍惚，有想念，有害怕，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師妹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有見到過一貫淡定樂觀的師姐有這麽失态的時候。

孟清晚打開了那個俗套的後宮升級流游戲《一世榮華》，然後她看到了一座高大巍峨的宮殿，裏面沒有宮人沒有妃嫔沒有皇子公主，只有一個背影寂寥的小人孤獨地坐在殿中。

他穿着天子的冕服，模樣是經過多次雕琢後的俊美，微微垂着黑眸，似乎在一遍遍地摩挲手中的畫卷。

無論孟清晚如何操作電腦屏幕，時間仿佛就定格在了這一刻，她看不到畫卷中是什麽，電腦中的男子也永遠不會擡頭。

這個人就是魏訣啊，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孟清晚的眼中落下來。

從前他時時刻刻黏着她的時候，她偶爾會嫌棄他想讓他離遠一些，可是現在，他們的距離是如此的近，卻又是永遠無法相遇的遙遠。

孟清晚的腦海裏開始瘋狂想念與他相處過的點點滴滴，她恨不得再一次昏倒過去，來重複又一次的“穿越”。

然而，她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測試的儀器已經和這臺電腦斷開，而且從實驗室移了出去。

很快，她做了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決定。

孟清晚從實驗室申請将這臺電腦搬回了自己住的房子裏面，她放棄了原本研究的方向，改換成智能交互，一遍又一遍地嘗試着在這個已經無法運轉的游戲裏面鍵入新的東西。

失敗又重複，她仿佛不知疲倦，努力地想将那個新生的靈魂帶回到她的世界。

盡管知道這是天方夜譚，孟清晚也不願意放棄。

只有失去的那一刻才知道，她是多麽多麽地想念着他。

穿越前的孟清晚對感情一竅不通，也沒有喜歡的人，在魏訣的眼中她是獨一無二的存在，那在她的眼中，他又是什麽模樣的呢？

一開始的他溫柔體貼，時不時會害羞，根本不像是她以為的濫情帝王，後來的他會因為溫從知吃醋，會恨不得将她揣在手心，他向她展露了濃烈而熾熱的愛意，只因為她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變得失控。

孟清晚覺得他是可愛的，是笑起來很好看的，同樣也是她永遠第一眼就會移不開的存在。

她的愛是平時沒有察覺到的，也是離開之後讓她日益變得沉默又偏執的。

兩年的時間裏，所有人都說她不愛笑了，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把自己永遠地困在了一個虛無缥缈的可能中。

她的導師也更加後悔讓她參與了那個t項目，每次見到她都忍不住地嘆氣。

可孟清晚不覺得後悔，電腦的屏幕上，小人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殿中，她知道他在等着她。

………

她離開後，魏訣的世界變成了一片可怕的荒蕪，他守在了與她生活過的宮殿中，自己畫了一幅畫。

上面是她第一次對着他笑的場景，杏眼微圓透着亮眼的光澤，唇瓣微微地往上翹着，狡黠地似只貍貓。

他知道她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所以他什麽都不去想不去問，只永遠地撫摸着她畫中的笑顏。

如果再見不到他，那麽就讓他也消失吧。

魏訣在遇到她之前，也早就厭倦了一切，厭倦了存在，厭倦了活着。

可是，當他的意識慢慢要沉睡的時候，一道泛着白光的天梯猛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虛無之中似是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和他說，踏上去吧，到了盡頭他就會見到想見的人，她在那裏等着他。

魏訣的心髒猛跳，他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長久的勞累讓孟清晚伏在桌前睡過去了，她的臉色蒼白，臉頰兩側也沒有軟嫩的肉了。

身形颀長的男子突然地出現在不大的房間裏面，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睡着的模樣，上前将人抱了起來。

真實的溫暖的觸感令他驀地咬緊牙根，然後彎着薄唇，低低地沉沉地笑了起來。

魏訣貪婪地抱着人不敢松手，他沒有注意到已經變成白屏的電腦，只顧着用目光逡巡她的每一寸的變化。

終于找到你了，他慢慢說道，聲調華美而動聽。

……

魏訣已經在她的世界裏待了好幾天，可孟清晚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不明白怎麽從虛拟到現實，也不懂如何從二維到三維，但魏訣就是活生生地在她的面前出現了。

而且他記得所有的事情，記得她第一次出現，記得她離開時發生的一切。

“貴妃……還有小太子他們呢？他們如何了？”孟清晚沉默了一段時間，問魏訣她離開後的世界變成了什麽模樣。

年輕的男子側臉流暢而俊美，他微微擡頭，凸顯出一種殘酷的美感，“都不會存在了，他們獲得了自由。”

只有他，還守在那裏，一個毀滅荒蕪的世界，等到一個不可能的奇跡。

好在，他最終等來了。

屬于他的希望與光明。

他低頭，直勾勾地看着孟清晚，倏然一笑，剎那間如日月星辰綻放光芒，“你要摸摸我嗎？證明一下我是真實存在的。”

直白地勾引與蠱惑，可是在孟清晚的眼中，他仿佛具有神性。

她踮起腳尖，指腹一寸一寸地拂過他的眉骨，他的眼皮，他高挺的鼻梁，殷紅的薄唇，下巴，脖頸，最終停留在他的胸口。

感受那股蓬勃的心跳聲。

是真的。

“歡迎你來到我的世界。”她笑着吻在他的心口。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