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夢境

第035章 夢境

溫玉舒隔着窗戶看了看外面天色, 許是宅子裏陰氣太重，天色已經暗下去了，往常此時應是蛙聲一片, 現在卻半絲聲響也無。

他餓過頭了反而沒感覺, 困勁兒又上來了, 他合上話本放在椅子上當枕頭, 打了個哈欠, 躺下去繼續睡。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識，神識被某種特殊的力量吸引着，不可控制地滑向深淵。

滿目瘡痍屍山血海, 空中和地上到處都在交戰，密集的炸裂聲此起彼伏。僵硬的屍體死後也保持着身前的模樣，拼命護着身下的幼兒, 滿臉血污的幼兒嚎啕大哭, 并不知道父母親族已經死于這場無妄之災。

殘肢斷體, 哀鳴呼嚎。

他們致死不明白這些只存在于傳說中、高來高去的仙人們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家鄉, 出現在自家院落，他們平日裏焚香祈福供奉五牲也求不來一絲眷顧的仙人們, 為何揮手間便把自己辛苦耕耘的田地毀了——那麥子已經黃了, 再過幾天就能收割了啊, 幾代人努力才修起來的全村第一家的磚瓦房, 輕輕一腳就踩踏了。

溫玉舒輕輕合上他的眼，手上沾着的鮮血還是滾燙的。

他環顧四周, 這是哪裏, 是誰把他帶到這裏來的？溫玉舒閉上眼，鋪天蓋地的哀嚎聲仿佛直接滲透了皮膚, 直接鑽進四肢骨骼五髒六腑。

“救救我！”

“救救我的孩兒，她流了好多血，她才三歲啊……”

“我娘被壓在房梁下了，救救我娘！”

“救救我，我不想死……”

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溫玉舒再也受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擋不住了，須彌界已破，大批魔宗就要來了！”

“魔宗入侵，四宗率領仙門百家共同禦敵，各宗何派全員啓用，把那些閉門沖關的全部喚醒，在外游歷的也通通叫回來！”

“不好了，須彌界急報，魔、魔尊也來了！”

“什麽魔尊？”

“半年前須彌境異動，就有傳言說魔宗那邊可能出現了魔尊，把散沙一片的魔族統一起來。”

“澹臺明滅呢？他守的什麽須彌界，簡直不堪一擊！”

“靈劍宗澹臺宗主和魔尊一照面，就被魔尊打傷了，至今下落不明……”

溫玉舒竭力張開眼，模糊視線裏，天際盡頭突然出現一條黑壓壓的線，緊接着那條線越來越寬，越來越快，幾乎眨眼間便來到眼前。

數不清的玄衣甲士停在半空中，一點聲音也無，靜谧得甚至有些可怖。

溫玉舒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些玄衣甲士。

他們分開兩列，讓出中間位置，一個紅衣輕袍的修長身影漸漸出現，大大的兜帽遮擋住整張臉，只露出一抹雪白的下巴尖，像是長久困在黑暗裏不見天日。

那人微微欠身，懶洋洋道：“一別多年見故人們還活着，本尊甚是欣慰，不枉本尊一路風雨兼程，總算趕在你們老死前回來送你們一程……”

溫玉舒失聲道：“聞昭！”

“叫魂呢，”額頭上被彈了一下，溫玉舒猛地睜開眼。聞昭收回手，難得眼中帶了點笑意：“怎麽着，一會沒見本尊，想得連做夢都夢見了？”

溫玉舒還沒從夢境裏回過神，一把拽住聞昭往回收的手，顫聲道：“死了好多人……”

聞昭視線落在兩人緊握的手上，調侃道：“你說你吧，膽子小還要跑到兇宅裏睡大覺，不是自找苦吃嗎？”

他一手回握住溫玉舒，遲疑了一下，另一只手摸了摸溫玉舒的頭，結結巴巴道：“摸摸毛吓不着……”

溫玉舒：“？？？”

聞昭順着鬓角滑到溫玉舒耳朵上，捏着他的耳垂輕聲道：“摸摸耳吓一會兒……”

溫玉舒吓得更厲害了，趕忙伸手在聞昭面前晃了晃：“這是幾？”

聞昭表情瞬間僵硬，一巴掌拍開溫玉舒的手：“滾，吓死你活該。”

溫玉舒松了口氣：“這才是魔尊大人嘛，不要動不動來些不符合人設的動作，容易吓到小朋友的。”

“……”聞昭冷冷道：“怎麽沒吓死你。”

“沒聽說禍害遺千年？”溫玉舒翹起蘭花指，點了聞昭一下，矯揉造作道，“人家還想和大人一起萬歲萬歲萬萬歲呢。”

“算了，本尊還想多活幾天。”聞昭道，“你怎麽跑這邊來了？”

“餓醒了！”溫玉舒這會兒肚子徹底餓了，伸出食指往聞昭面前一戳，怒氣沖沖道：“整整一天沒吃沒喝，我還是病人吶，你就這麽照顧病人的？！”

“不是禍害遺千年嗎？放心，哪裏能餓得死你。”聞昭原話回敬他。

溫玉舒正着繼續怼，肚子卻咕嚕嚕響個不停，頓時歇了火氣，奄奄道：“大人，賞口吃的吧。”

聞昭一踢在腳邊轉圈圈的雲璎；“喏，一刀抹脖子，扒皮抹蜜，上火烤狐貍。”

“你也太狠了，人家小狐貍有什麽錯，怎麽就要烤了他。”溫玉舒道。

雲璎跳上椅子，讨好的蹭了蹭溫玉舒的下巴，嘤嘤嘤撒嬌賣萌。

“應該生片了，再沾點醬汁，一刀殺了多便宜他。”溫玉舒恐吓道，“下去，去哪兒瘋玩了，看看你那身白毛都成黑毛了，一身髒東西往我身上蹭，皮癢讨打是吧？”

雲璎被吼一頓，焉頭耷腦的跳下去了，他不敢找聞昭撒嬌，只好夾着尾巴蹲牆角，可憐巴巴的望着他倆。

溫玉舒問道：“查到什麽了嗎？”

“沒有，”聞昭從儲物袋裏拿出一碟糕點，“外面天色晚了，沿街鋪面都關了，湊合吃點，明兒帶你下館子。”

溫玉舒接過碟子，誠惶誠恐道：“大、大人，這是專門給我留的？”

“想得美……”聞昭面無表情，“殷棱的儲物袋，不知道什麽時候收的糕點，本尊看還沒變色，應該還能吃。”

溫玉舒：“……”

還真是湊合着吃。

溫玉舒心情頓時直線下降，拈起一塊糕點狠狠咬了一口：“咬死你！”

聞昭沒忍住，問道：“你幾歲了？還鬧吃的。”

“民以食為天，尊重天地有問題？”溫玉舒嘴裏含着幹沙沙的餅，瞪他道：“想噎死我好繼承遺産吶，倒杯水來。”

“噎死你算了，”聞昭冷冷：“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吐出象牙那不得吓死你！咳、咳咳咳……嗆、嗆喉嚨了！”溫玉舒捂着喉嚨幹咳起來。

聞昭：“……”

這是給自己找了個祖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