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花澄言下

第102章 花澄言下

“藍遠星。”

藍遠星的影像出現在他面前, 看見牧瑰的臉的那一瞬間,他的臉沉了下來。

“發生什麽事了?”

牧瑰:“墓在哪裏?”

藍遠星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張嘴:“你那天不是……”

但他很快止住了話語, 說了詳細的地址。

藍遠星看起來有點擔心他,想多問幾句,牧瑰卻一句招呼都不打直接挂掉了。

他叫了車,去那個地方。

到了那地方,他才想起來, 他以前去過那裏,不止一次。

只是每一次他都很讨厭,所以強迫把那個地方從記憶裏抹去了,他只會去記住自己想記住的東西。

只是再次造訪, 導致那些記憶複蘇了。

一個墓園,為殉職的政府的異能者埋葬骨灰的地方, 他們會在墓園前面的石碑上刻下他們的名字。

牧瑰看到了很多墓碑,但是比他以前看到的少了很多。

“給,這是名單卡, 上面可以查标號。”

守墓人好心給了他一張終端卡,從上面可以查到所葬之人墓碑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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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瑰先是打入了伊灰的名字。

他的證件照與入葬時間還有墓碑标號跳出來了。

牧瑰的手指停了一下, 輸入了另外的人的名字。

——封薄明、顏策之、雷辰、晉長旻、白靜、張櫻桃、金墨、青鑒、鷹九、顧疏、蒼劍聲、艾柏枝、艾沉淺……

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搜索過來。

結果是一樣的。

無一例外、全都是已入葬。

………

………

牧瑰拿着終端卡走到标記所指的階梯處。

他邁上臺階,手中的卡片掉到了地面上, 他垂下手, 毫無知覺地走過去。

第一個看到的便是伊灰的。

墓碑上簡短地刻着墓志銘。

“別看了,晚上找你玩去。”

胡鬧一般的句子。

這個倒是沒變。

牧瑰摸了摸那個凹進去的刻字,路過這塊, 旁邊就是他的其他朋友的墓碑,一個不少, 他們似乎怕分開太孤單,都找了臨近的位置住下了,一排列過去,倒是省了找的功夫。

牧瑰一個個看過去,确認了所有人都在此了,他從旁邊随便搬了一個小凳子,面對着他們坐下了。

因為他們都不說話,牧瑰也無話可說,他手肘抵着膝蓋,拳頭支着下巴,靜靜地看着那些一無所有的墓碑。

終端卡在跳出他們的資料時,裏面有寫。

[………在抗擊0號怪物的戰役中光榮犧牲……]

每個人都是差不多的模板,介紹了生平、戰績、職業身份,還有幫他們下葬的人。

牧瑰來這裏的路上,也搜索了一下大體事件。

在這裏,零號怪物确實被他們消滅了,但他們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各國站在第一線的最強異能者都折損大半。

與牧瑰有密切聯系的人全都死了。

而他,牧瑰,活了下來。

又是一個人活了下來。

他好好活着,并且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在和平安穩的環境中退休了。

牧瑰托着下巴想,這真是個做得很好的幻境。

“不是美夢,是噩夢……”

他很久很久,才漠然地說出了一句話。

牧瑰低下頭,在腕表上搜索他們幾個的資料。

因為已經犧牲,搜索權限已經開放。

他哪怕退役了還能看到所有相關資料。

[……多數人的屍身未能找到,異能災害管理局局長藍遠星同志主持了葬禮,他們為守護全人類奉獻出了他們寶貴的生命,假如沒有他們的犧牲,就沒有如今和平安寧的時代……]

牧瑰不再看下去了,關掉了表。

因為很無聊。

他在思考,現在可以了解到了,這個幻境是通過呈現人內心最恐懼的景象來擊潰心神的。

它完美拟造除了牧瑰最害怕的景象。

牧瑰讨厭這個地方。

哪怕他知道這是假的。

他看了就反胃惡心。

牧瑰知道自己應該想辦法脫出這個傻逼幻境,但他動不了。

就是那種明明知道自己不能什麽都不做,但還是什麽都做不了的狀态。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墜入冰海的人。

寒冷的海水凍僵了四肢,肌肉似乎被千根細針刺穿,動彈不得。

他只能任由自己,下墜、下墜。

墜到無法呼吸、看不見陽光的海底。

他是真的在害怕,怕得喘不過氣,就好像站在懸崖邊緣,往前往後,都始終只能看見那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潛意識裏一直在害怕這個。

這是個似曾相識的經歷。

然而,與那時一樣的是。

這種無力而蒼白的情況并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深海底下,有火山。

無論被多麽巨大冰冷的海水和地殼覆蓋,仍持續不斷翻湧、滾燙,并噴薄直指天際。

那就像他胸膛裏的憤怒。

在他平靜的表面之下翻湧着滾燙的憤怒。

牧瑰承認了自己的害怕、憎惡以及憤怒。

這些全都是假的。

又是他最讨厭最恐懼的一種未來的可能性。

将這種可能性活生生放在他面前的這種情況,讓他只能勉強止住作嘔的心。

一切害怕、憎惡最終都化作了翻湧的憤怒。

那是比岩漿更為恐怖、深沉的怒氣。

這怒氣從過去到現在,都不曾止熄。

直到他走的自己想要的結局之前,他也不打算止熄。

“不能繼續這樣了……”

牧瑰嘆息般呢喃。

他現在得想辦法出去。

而不是消耗時間在這些無所謂的虛幻東西上。

可是——

……

“操……看着真他媽礙眼。”

過了一會兒,牧瑰手掌撩起劉海,撐住歪着的腦袋,不耐煩地罵了一句。

看着那些墓碑,過了些許時間,他又放下手,彎下身,看着地面,腳掌頻繁地點地,像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多動症患者。

“先生……這邊要關門了……”

守墓人朝他搭話。

牧瑰猛地擡頭。

沒有什麽表情的臉将守墓人吓了一跳。

牧瑰開口道:“有沒有錘子?”

守墓人:“……你…你要錘子做什麽?”

牧瑰看向墓碑前方,放置祭品的位置,那裏突然多出來了一把錘子。

果然是自己腦子裏生成的幻境,想什麽就會變出什麽。

牧瑰扯了下嘴角。

牧瑰伸手抄起這幻化出來的堅固的錘子。

守墓人大驚失色:“你你你你!”

牧瑰咧開嘴,唇角綻放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轟!

牧瑰使了最大的勁,他毫不猶豫地朝着那幾人的墓碑砸了下去。

碑牌當即碎裂成幾塊,塌了下去,下方的土地也因為這誇張的力道綻開了蜘蛛網般的裂紋。

守墓人尖叫這跑開:“來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個傳統劇中的典型反派角色,牧瑰大笑起來,直笑到岔氣,緊接着,他又揮着錘子砸向了下一個墓碑。

那些裝着他無比熟悉的人——不,沒有骨灰,只是空氣的什麽都不是的墓碑。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牧瑰就這樣一路砸過去,直到将最後一塊砸得稀巴爛。

回望過去,沿路只剩下了四分五裂的墓碑碎塊。

牧瑰在暮光下看着自己造成的“盛景”,撐着錘柄,站在那裏忍不住又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這次是真的開心的笑。

“啊……久違了……”

真是好久沒有這麽生氣,這麽惡心,這麽爽快了!

牧瑰胸腔和胃裏被各種強烈的情緒攪動,幾乎翻江倒海,但他只能笑着說出這一切。

去盡情做他曾經非常想做卻沒做成的事情。

他很确信。

這不是他所求的未來,也不是他将要創造出的未來,絕對不會。

這樣狗屎一樣的未來,經歷一次就他媽的夠了!

“哈…………”

牧瑰深吸一口氣,最後舉起了錘子,舉到頭頂,上揚至頂點。

咣!!!!!

用他所有的力氣砸了下去。

他周遭的世界被徹底砸碎了。

像是玻璃一般,單薄脆弱地破碎了。

………

————!

牧瑰伸出手,香風萬分柔軟地裹住了他,一片嬌嫩的白色花瓣落在了他的掌心。

牧瑰怔住,望着眼前展現的那一片如夢似幻的花海。

他正置身于花海之中。

各種不應該在同一個季節同一片土地上綻放的花朵在他腳邊同時綻放。

除了澄澈高懸的晴空,身邊就只有花朵。

無垠地鋪展開來,直到天際盡頭。

牧瑰放下手,輕輕撫摸着那些看似無害的尋常花朵。

他低頭看見腳下踩着許多花朵的殘骸。

他知道了,不是異能者,而是這個畫境空間本身。

他幾步之外,就有一些人,躺在花海之中。

或是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溺于酣沉的夢境,或是抱着頭像個被大火焚焦的人那樣蜷曲起身子。

沒有死,但是被永遠困在了夢魇之中,幸運的是美夢,不幸的是噩夢。

這個畫境就是這樣将進去的人給困住的。

困住他們的是那些花的香氣,而非這個地方某個異能者的異能。

牧瑰剛剛也被困在了裏面。

伊灰*飄來:“你沒事吧?剛剛我們每個人都在叫你,你都沒有聽到,我想你應該也是被困住了。”

其他鬼大多數也是一臉擔憂。

牧瑰:“我已經醒了。”

言心秀*在他的眼前開口道:“你剛剛的表情不太好,是看到了什麽東西?”

牧瑰目光冰冷地望着他,一會兒,他嘴角翹起來,同時眼中的冷意并未消退。

“為什麽?我很好啊。”

言心秀*眉心蹙起,他鮮少在牧瑰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

牧瑰沒理他,只開口命令道:“策之*,打開通道,我送人出去。”

顏策之*只落地了一瞬間就被牧瑰召了回去。

牧瑰很快找到了這個畫卷裏的15個人,将他們扔出了洞。

牧瑰跳出去前,将兜裏的無限水杯甩了上去。

***

牧瑰從畫裏出來後,看見【花澄言】上面的墨色在他眼裏化開。

而上面原本畫的和他所見的花海是不太一樣的。

是前後長着兩個美人面孔的花朵。

一個美人臉溫婉柔和充滿母性,另一個美人臉笑得妩媚妖異詭谲。

美人花的“懷抱”中是如嬰兒般沉睡不起的人們。

然而,無論哪個美人的表情都在水的漫灌下猙獰掙紮起來、最終消散于一塌糊塗的墨跡。

畫毀了,小巧水杯落回牧瑰手中,他收了起來。

牧瑰轉頭,看見金墨一臉無語地瞧着他:

“又給我帶回來這麽多人?!”

牧瑰燦爛笑起來:“是啊,拜托你們處置一下,還剩一個,很快。”

金墨:“去吧去吧!”

雷辰:“我還是不能去嗎?”

顧疏:“我也有點……”

牧瑰打斷他們:“不行。”

牧瑰看向最後兩幅畫:【驚煞雪】和【萬裏蛟】。

萬裏蛟人數是0,所以,只剩下一個【驚煞雪】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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