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逢C.joy bar

重逢C.joy  bar

C.joy

鈣。歡愉。

23點之後的椿城幾乎陷入沉睡,只有酒臨街面臨着即将到來的又一波喧鬧。C.joy bar營業一個半月,包攬了這座城市大部分年輕人縱欲的時間。

跳舞的水蛇KE很騷,手裏的銀鏈子被人拽住了另一端。

不知道是誰尖叫了一聲,鏈子緩緩滑落在地,人群錯開,映出紛雜的光。

吧臺周圍燈光昏暗,男人攏了攏自己的頭發,沖着KE招了招手。

KE溜走了。

三層是休息區,有包廂,最裏面的一間并不對外開放。

蘇綻扯開自己的襯衫,拖鞋蹬上地板,整個人像失去重心一樣仰倒在了床上,左耳垂上,黑色的鏈條耳釘晃了晃。

一米八的床,縱欲過度的标配。

手機“嗡”了一聲,KE說今天有知名團隊來團建,正經行業,不宜放太騷的歌。

蘇綻找了一首《Lover boy88》發過去,沒再管KE的胡言亂語。

建築材料很好地隔絕了樓下的音樂聲,蘇綻将自己沉浸在這短暫的安靜中,半個身體都陷到床墊裏,只露出一半的側臉。

描出來的下颌線,帶着一點酒氣的嘴唇,漂亮的睫毛,彌散在空氣中的朗姆櫻桃味,是在樓下調酒的時候沾上的。

老板喜歡有時候會親自站吧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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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綻又扯開兩枚紐扣,露出大片的前胸,仰在床上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縱欲過度,他只是又開始近乎執念地想。

然後默念那個人的名字。

沈遲。

沈遲。

蘇綻閉了閉眼,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淩晨一點,gay吧裏氣氛最濃烈的時候,隔着兩層樓的高度卻聽不到會場裏的舞點聲。

晚上已經有些涼了,蘇綻躺上床的時候沒蓋被子,襯衣也被他自己扯開了一大片,夜風一吹,人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蘇綻清醒了一下才察覺到自己身下的脹痛。

春夢還是要少做。

蘇綻蜷了一下腿,這才覺得手腳發酸,小腹居然也有點發酸。

想去洗手間。

他從床上爬下來,手在快要碰上衛生間的把手時又縮了回來,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到床頭櫃的抽屜裏。

這裏是他的個人休息室,個人休息室裏會有個人物品。

“嗡”的一聲,這次卻不是手機在響了。

白色的床單被攥出漩渦狀的這周褶皺,手指收緊又松開,九月的風敲擊玻璃,遮蓋樓下的霓虹。

嗡嗡。

蘇綻徹底松開手,眯着眼睛看向緊掩的房門,震動聲裏,他好像還聽見了密碼鎖被反複試錯的聲音。

靜默一秒、兩秒。

蘇綻豁地把自己從床上掀起來,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塞回到床頭櫃裏,看一眼被汗浸濕了的床單,果斷拉過被子來反手一蓋。

然後轉身開門,準備幫助喝多了酒走錯包廂的來客。

房門從裏向外推開,走廊上昏黃夾雜玫紅的燈光投射進來,蘇綻眯了眯眼睛,這才頂着一張汗津津的臉看向杵在他房門外的人。

玫色射燈将人的輪廓描摹得很清楚,高長的身形,西裝革履,打了發膠的頭發,被光線徹底遮蔽的眉眼。

的确是水蛇口中“正經行業”的人。

光有些刺眼,但并不妨礙蘇綻将想象了七年的樣子還原出來,還是那雙有些寡淡的眼睛,緊緊抿在一起的嘴唇。

蘇綻的嘴角抽了一下。

沈遲。

這很好。

這是一場近乎錯亂的重逢,蘇綻想過無數次他們再見的場景,或是學校、單位、人潮洶湧的路口。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

他的酒吧,個人休息室,震動聲剛剛停下。

蘇綻想要開口說什麽,然後就看到沈遲一手扶住門框,低頭“嘔”地吐了出來。

蘇綻根本躲不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嶄新的白襯衣被沈遲毀了一個衣角,頓時什麽委屈的情緒都沒了。

那是他當老板的時候才穿的高定襯衫!價格堪比兩杯布魯伏特加!

“沈遲你……”

再一擡頭,他發現沈遲并不是故意的。

眼前的人醉得很厲害,律所團建,他或許是被同事生拉硬拽來的,又言不由衷地喝了酒。

蘇綻閉起眼睛聞了聞,覺得他喝的應該是Death in the afternoon,不吐才怪。

那他就真的只是走錯了包廂,一口氣還沒松開,蘇綻又覺得自己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他為什麽就不能是來找我的呢。

走廊的暗色燈光俘獲媚色,一身西裝的人還沒有認出他,蘇綻覺得自己好像被那些射燈的光線割裂開來,恍惚中找不到自己。

在與沈遲重逢的第一個夜晚,他将自己繞成了一個很矛盾的人。

再回過神的時候,沈遲已經繞過他自己往屋裏走了,壓根沒注意到眼前還站了一個人。

蘇綻的房間比一般的包廂要大,除了那張一米八的床,靠牆的位置還放了一個沙發。

蘇綻親自去家具城挑的,雲朵懶人沙發,特別白。

蘇綻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沙發,然後兩步上前拖住沈遲,讓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

沈遲醉酒的樣子和他本人十分不符,有些乖,更多的是懵懂,眼睛要睜不睜的樣子,根本不認人。

蘇綻站在他面前,彎下腰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臉,“還吐不吐?”

沈遲半睜着眼睛,過了很久才緩緩地搖了一下頭。

蘇綻看他也做不出別的回應了,呼了口氣,實在難以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轉頭就撈起浴巾進了浴室。

他剛才就想上洗手間,要不是沈遲,這會兒床單估計都換了。

真是個不速之客。

真是個會挑時候的不速之客。

先讓他坐一會兒,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蘇綻一邊嘀咕一邊快速地沖了個澡,水聲密密匝匝地圈繞在浴室裏,白瓷牆壁上都是水珠。

“呃……”蘇綻總算痛快地叫了一聲。

站在洗手臺旁邊,他将手拿上來,伸到水龍頭下面,擠了滿滿一手的牛奶慕斯。

等到渾身上下都是牛奶味兒的時候,蘇綻才放心地裹好浴巾出了浴室。

出門,按開玄關處的角燈,屋裏頓時明亮了不少。

蘇綻反應了一下,發現沙發上空落落的,原本垂頭坐在那裏的人已經不見了。

雲朵沙發被砸出一個小小的凹陷,那個醉醺醺出現的人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坦白說,蘇綻立刻就慌了。

他想沈遲,七年來每天都會夢到他,一開始還是純潔的少年愛慕,沒過幾年就開始做春夢。

一抽屜的個人物品似乎都有了名字,有的叫沈小遲,有的叫小沈遲,有的叫沈遲小。

沈遲來得再不是時候,這個晚上再意外荒唐,他都是希望沈遲可以留下來的。

蘇綻懷疑自己剛才那一覺根本沒睡醒,搓着臉往床邊走過去,還沒坐穩就被一個什麽東西摸了一下。

他洗完澡沒穿內褲。

蘇綻立刻“啊”地彈起來,扭頭一看,只見他匆忙間扯過來的被子已經被掀開,沈遲歪着身子躺在床上,西裝西褲都被他扔在了地上,還非常體貼地把被子蓋在了身上。

他已經睡得很熟了,摸沈遲屁股那一下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為。

蘇綻盯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有心想把那只手撈起來咬一口,但現在不是七年前,他還拿捏不準沈遲對自己的态度。

忍一忍。

沈遲睡着的時候很安穩,和七年前沒什麽太大的區別,蘇綻試探地挪動着想要從床上下去,被沈遲摸過一把的屁股擦過汗濕的床單。

他沒有穿睡衣的習慣,感覺身下的床單有一點潮意。

離踩到拖鞋只剩一步,蘇綻猛地驚呼一聲,第一反應是擡手捂住自己的嘴唇。

沈遲醒了,在抱他了。

男人的手臂很有力氣,微微一彎就攏住了蘇綻的大半個腰身,将人往床上一帶,蘇綻離自己的拖鞋遠了二十公分。

身上的浴巾在他挪動的過程中滑落下來,蘇綻顧不上,掙紮着回頭去看,轉身的時候被沈遲一把扣在了身下。

他的肩膀被沈遲的手掌按住,很薄的骨骼輕輕發顫。

蘇綻有點兒害怕。

沈遲醒來的樣子有點兒兇,他顯然認出了蘇綻,俯身眯眼的時候似乎在質疑什麽。

蘇綻剛來開口,就聽見沈遲先他一步問:“你回來了?”

那是有一點兒悵然,又帶着那麽一點兒難以置信的語氣。

這是沈遲今晚說的第一句話,蘇綻只要一聽見他的聲音就軟了,他滿心歡喜地伸手碰了碰沈遲,“對,我回來了。”

我真的回來了。

七年之後,從另外一座城市回到了椿城。

沈遲的酒還沒醒,眼神有些懵懂,他挑眉看着蘇綻,許久之後忽然笑了一下。

“又是做夢。”他說。

蘇綻還沒有接上他的話,緊接着就覺得自己脖子一疼。

——沈遲俯下.身,開始很用力地咬他。

蘇綻從小就受不住疼,被咬了兩下就開始哼哼唧唧地躲,誰知沈遲惱得更厲害,竟然有些生氣。

他的左手挪到蘇綻的額頭上,手心翻開劉海,按住腦袋,将他整個人都固定在了自己手心裏。

昏黃的室燈與玄關處的柔光摻在一起,蘇綻被沈遲箍在手裏吻,下颔、脖子、胸、胸上的什麽……他受不住疼,開始哼哼唧唧地叫出聲音。

沈遲大概是被他叫煩了,用力地用牙齒碾了他一口,“在夢裏你還敢撩撥我,膽子真大。”

蘇綻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沈遲現在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看着眼前因為酒精而喪失理智的人,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頭勾住了沈遲內褲的褲腰。

這些年他也經常夢見自己嗎,那麽他做的夢也是春夢嗎?

蘇綻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自己先咽了一下口水,心裏有一種孤注一擲地瘋狂欲。

就像酒吧的名字,C.joy.

剛一回來就這麽刺激,還挺帶勁兒的。

但是很奇怪,蘇綻主動示好之後,沈遲倒是沒有一開始那麽瘋了,他漸漸溫柔起來,換了姿勢,将蘇綻抱在懷裏,很輕地吻他。

蘇綻的腦子裏一片混亂,最後聽見沈遲說:“回來了就別想再走。”

等到他勉強恢複思考問題的能力時,沈遲已經翻回去睡了。

蘇綻并不知道,他從那個夢境中脫離出來了沒有。

可是他居然沒上我。

蘇綻有點兒委屈。

九月的天已經有些涼了,可整個被窩都被他們熏得暖烘烘的,當然,還帶着一點甜膩的酒氣。

蘇綻是C.joy的老板,并不讨厭酒的味道。

他只是覺得,自己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過沈遲了。

眼前的人還是變了一些,仔細看的時候會發現與記憶中的樣子有一點兒出入。

冷氣少了點兒,頭發更利落了,但安安靜靜睡着的時候還是會蹙起一點兒眉心,好像這些年始終都沒有舒展開過。

他是一個有一點沉郁的人。

蘇綻忍不住伸手,一面把自己蜷起來,一面用手指去觸碰沈遲的眉心。

指尖搭上那一小片皮膚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眼前的人跟他一樣,今年已經25歲了。

沈大律師。蘇綻默默地念了一句。

沈遲好像動了動,蘇綻安靜了一會兒,确認他沒有被自己的動作吵醒,這才順着被子的縫隙把自己也嚴嚴實實地包了進去。

他在無數個夢裏想過沈遲,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甚至想想要在沈遲身邊做和夢裏一樣的事,把剛才沈遲對他的舉動完成。

卧燈暗下去,淩晨已經過了,天馬上就會亮,沈遲有可能壓根不記得今晚的事。

那他就得想一想明天去沈遲單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兒了。

蘇綻這天晚上再沒阖眼,就靠在沈遲的身上,皮膚與他緊緊相貼,脖子前胸微微泛着疼。

他往沈遲懷裏擠了擠,嘟囔道:“我不走了。”

沒人聽見,只有沈遲動了動睫毛。

蘇綻醒的時候,沈遲已經光着上身坐在床上看了他很久了。

天邊的白色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卧室裏很涼,蘇綻用小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那跟又白又細的脖子。

脖子上全是吻痕和咬痕,他的睫毛濕漉漉的,眼睛似乎也有點腫。

很難讓人不多想。

“你幹嘛這麽看着我?”蘇綻問。

聲音也很啞。

沈遲沉默了一下,許久之後,才幾乎肯定地問:

“我把你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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