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因為白日下過了雨,晚上的氣溫相對來講就沒那麽高了,拂面的晚風有些微微的涼。

喝了酒,江碧溶覺得有些頭昏,于是下了雙層巴士之後,她更願意慢慢走着回酒店。

路邊有商家做活動,音樂放得震天響,還有穿着人偶服的工作人員在派發傳單和氣球。

套着維/尼頭套的人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有女孩子還特地去跟他合影。

承承看了之後就不肯走了,指着那邊眼巴巴的望着顧聿銘,“顧叔叔呀……”

“姑姑累了,我們回去好不好?”顧聿銘扭頭望着江碧溶就算被風吹也還是褪不掉紅色的臉,有些擔心她着涼感冒,對承承提出的要求就猶豫了起來。

江碧溶望着店鋪門口五顏六色的光,擡手捂着耳朵,張口就要講話,“顧……”

頓了頓,她又停了下來,音響實在太吵了。

顧聿銘發覺她的動作,立刻別過頭向她投來詢問的關切目光,江碧溶往前走了兩步,踮起腳尖,靠近他耳邊,提高了聲音道:“讓他去罷,我沒事的。”

她溫暖的氣息輕輕拂過他耳邊,帶着微微的酒香,顧聿銘愣了一下,連忙側了側頭,應了聲,“……好。”

說着他連忙低頭對承承笑道:“我帶你去跟人偶拍照?”

承承見他答應了,立刻就高興的笑了起來,拖着他的手往人堆裏擠。

顧聿銘往前走着,在沒入人群之前他又回了下頭,見到江碧溶正環着手臂,隔着人群笑睇着他。

他心裏一晃,連忙又将頭扭了回去,他不敢再看她,隔了那麽遠他都看得明白她臉頰邊上酒後的酡紅,也感受得到剛才自己突如其來的悸動。

因為她的呼吸就有了生理反應這件事,讓他覺得難以啓齒,又格外赧然和羞愧。

承承已經摸到了維尼熊人偶的邊上,他睜着大眼睛伸手摸了摸人偶的肚子,“那個……維/尼/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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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我是哥哥呀?”人偶的大頭低了低,隔着頭套傳出嗡嗡的聲音,一聽就是男聲。

承承咯咯的笑了起來,指了指顧聿銘,“你跟我顧叔叔一樣高呀。”

“啊呀,小朋友你好聰明啊。”人偶伸手摸了摸承承的頭頂,“送你一個氣球好不好啊?”

“謝謝大哥哥。”承承歡天喜地的接過氣球,然後又仰着頭看他,“我可不可以合影呀?”

人偶點點頭,見他還小,幹脆就蹲了下來将他圈在懷裏,顧聿銘也只能蹲下來拍。

拍完照之後承承乖巧的道別,手裏拽着氣球的線,邊走邊仰頭看着飄在半空中的氣球,手臂一伸一縮的。

“等會兒該飛走了。”顧聿銘拍了拍他的頭,帶着他重新轉回江碧溶的身邊。

等他們走近,江碧溶看見承承手裏的氣球,笑了一下,“等會兒該飛走了。”

話一出口,顧聿銘和承承就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她愣了一下,“……怎、怎麽了?”

承承咯咯的笑,“顧叔叔剛才也說了一樣的話!”

“……是麽?”江碧溶又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後又忍不住失笑。

顧聿銘點了點頭,“一模一樣,只字不差。”

江碧溶彎了彎眼睛,蹲了下去,替承承把氣球的線綁在手腕上,“這樣就不會飛走啦。”

承承張開手掌,甩了甩胳膊,“是真的!”

江碧溶笑着摸摸他的臉,想站起來,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有些腿軟,一個趔趄就要往後倒去。

顧聿銘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拉住她的手掌,勉強的将人拉了回來。

因為重心不穩的緣故,江碧溶被他拉着就往前沖了一下,整個人都撞進了他的懷裏,撞得自己鼻子生疼。

“怎麽樣,沒事罷?”顧聿銘拉着她的胳膊,急急忙忙的問道,又上下打量了她幾回。

他面色凝重,目光炯炯,仿佛發生了什麽了不的大事,江碧溶勉強笑了一下,搖搖頭,“……沒事。”

顧聿銘将信将疑,目光落在她穿着高跟鞋的腳上,“你動動腳,看能不能走。”

江碧溶抿着唇,覺得有一陣隐約的疼痛從腳上升起,她扶住顧聿銘的胳膊苦笑道:“你不說我還沒發現,腳好像崴到了。”

“很疼麽?”顧聿銘扶着她,微微彎着腰,借着路邊的燈光仔細看她的腳踝,“應該沒有腫。”

江碧溶也點了點頭,“不是很疼,應該沒事的。”

她說着話,小心翼翼的屈了屈膝蓋,擡起崴了的那邊腳踢了踢,然後想向前走幾步。

還沒開始走就被顧聿銘拉住了,“別動,我背你回去。”

江碧溶愣了一下,“這……這不大好罷?”

她從沒讓父母以外的人背過,聽到顧聿銘這樣說,第一個念頭就是拒絕。

“你扭了腳,自己走回去只會更難受。”顧聿銘低聲勸道。

江碧溶面色變了變,有些勉強的搖搖頭,“不用了,我不習慣這樣。”

顧聿銘低頭看着她,看見她面上一閃而過的怔仲,忽然就嘆了口氣。

他伸手摸了摸江碧溶的頭頂,像對承承一樣,柔聲勸道:“阿溶,你總是這麽堅強,可是有時候,也要學着習慣依賴一下別人。”

江碧溶似乎愣住了,半仰着頭看他,目光裏有疑惑閃過,又有些許茫茫然。

顧聿銘低下頭,和她碰了碰鼻子,她沒有躲開,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她聽見他柔和的聲音裏帶着些許悵然,“阿溶,偶爾的軟弱,其實并不丢人,是不是?”

江碧溶低下頭來,覺得眼睛有些發熱,想說什麽,卻又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太多的事剪不斷理還亂,不知該從何說起。

顧聿銘在她跟前蹲了下來,回過頭對她笑,“上來罷。”

她眨了眨眼,內心有兩種聲音在不斷的争執,一面是理智告訴她不應該這樣,他們不應該越走越近,然而另一面,是情感在告訴她,沒關系的,這只是一個意外情況而已。

直到她伏上了顧聿銘的肩頭,都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樣讓情感戰勝了理智的。

或許就和他們之前的兩次纏綿一樣,不知怎麽就開始,然後随着心意放縱任性。

明知道是錯誤,還是忍不住要犯錯。

江碧溶苦笑着閉上眼,不敢再去細想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也不去看他帶笑的側臉。

顧聿銘反手護着她,讓承承拉緊了自己的衣擺,“你不要走丢了哦,姑姑腳受傷了,我們要趕快回去擦藥。”

“姑姑疼不疼?”承承乖巧的點頭,然後問道。

顧聿銘勉強的回了一下頭,看見垂在身側的她的腳,還是沒有腫起來,應該傷得不重,于是笑了一下,“疼,但不是特別疼。”

承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跟着顧聿銘一直往酒店走去,這段路并不長,沒一會兒就到了。

他在顧聿銘的授意下去前臺要藥油,磕磕絆絆的跟人家描述說自己的姑姑傷了腳。

顧聿銘站在兩米外的地方看着他,覺得他以後一定會長成一個體貼而獨立的男人,應該會比他爸爸要強不少。

想到江州,他就又不免想起何熙說的那件事,心裏又覺得堵了一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怎麽了?”江碧溶睜開眼,低聲問了一句。

顧聿銘哦了一聲,“我是在想,明天你要是還不好,承承又要吵着去海洋公園的話,怎麽辦呢?”

江碧溶面色讪讪的,“我也不想這樣……”

等承承借到了藥油,三個人一齊回到江碧溶住的房間,顧聿銘将她放到沙發上,第一件事就是問承承要不要去洗澡。

承承應了聲好,他就将人帶到了浴室去,放了半浴缸的水,把洗澡玩具丢下去,定好鬧鐘,将承承剝得光/溜溜的抱進去,“二十分鐘後鬧鐘響了你就叫我,不許自己爬出來,記住沒有?”

“記住啦。”承承坐在熱熱的洗澡水裏,拿着一個小黃鴨用力一捏,發出了吱哇的聲音。

顧聿銘滿意的點點頭出去了,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出來時江碧溶剛剛打開藥油的瓶蓋。

見他出來了,還愣了一下,“這麽快洗好了?”

“讓他自己洗。”顧聿銘坐到了她旁邊,不由分說的拿過她手裏的玻璃瓶子,“我幫你。”

江碧溶想說不用,卻看見他已經把藥油倒在了他的手心裏,只好抿着唇點點頭。

“疼得話忍着點。”顧聿銘低着頭,把她受傷的腳拉了過來墊在自己的腿上。

燈光下潔白的皮膚仿佛在發着光,小小的指甲蓋透着健康的粉紅,他一時愣住,直到她有些不安的動了動,這才猛的回過神來,将接了藥油的掌心按在她的腳踝上。

他輕輕的握着江碧溶的腳掌,替她做來回運動,一面按摩一面問:“疼不疼?”

“好多了。”江碧溶懷裏抱着一個抱枕,抿着唇小聲應道。

這似乎是她清醒時最柔軟的時候了,顧聿銘擡眼看了她一下,只見到她低垂的眉眼,前所未有的柔順。

室內很安靜,連電視都沒有開,只有彼此的呼吸起起落落,偶爾從浴室傳出承承學小雞叫的“啾啾”聲,聽着有種奇異的和諧與安寧。

江碧溶似乎有些困了,她慢慢合上了眼,脖子也彎了下去,像是勾着頭在看懷裏的抱枕。

顧聿銘輕輕喊了她一聲,“阿溶。”

“……嗯?”江碧溶猛的回過神來,擡起頭來搖了搖,“怎麽了?”

她的聲音還是軟軟的,有着顧聿銘久違的嬌嫩,那種不被防備的依賴讓他覺得很熟悉,熟悉到幾乎要以為是時光在倒流。

仿佛是一時迷了心竅,顧聿銘突然就探過身來,用力的吻上了她的唇。

他用的力氣有些大,江碧溶除了驚訝,就只覺得嘴唇被人咬住,有些刺刺的疼。

她下意識的想掙紮,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卻又沒有動,只是将懷裏的抱枕抓得更緊了。

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在前一天晚上剛剛聞到過,和很多年前記憶裏的清爽不一樣,似乎多了點什麽,但又不是她熟悉的某種香水味。

顧聿銘只覺得掌心裏握着的腳掌輕輕顫抖着,圓潤的腳趾頭微微蜷縮了起來,用指甲蓋頂着他的手心。

他認真的親吻着她,用塗過藥油的手指輕輕捏着她的下颌,動作從激動到慢慢緩和,仿佛是樂曲從此起彼伏轉進風平浪靜。

或許是他這樣的溫柔終于迷惑了江碧溶,她阖着眼,順着他的動作輕啓口齒。

可就在他柔軟的舌頭要來追逐她的時候,突然有個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所有和諧寧靜,“顧叔叔,鬧鐘響啦,我洗好啦。”

承承的聲音驅散了一切旖旎和暧昧的氣氛,本來已經抱到一起了的兩個人立刻像松手的彈簧一樣彈開。

“我、我……”江碧溶嘴唇翕動着,嗫嚅了幾次都沒能将話說出口,只好用手不停的将耳邊的頭發撥到耳後去,又不安的搓着自己的耳垂。

顧聿銘的耳根紅了起來,漸漸蔓延到了脖子上,她偷偷的打量着他的臉,見他雖然面色未改,但眼尾已經彌漫了一種攝人心魄的紅。

她咬着嘴唇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只聽見他沉默過後啞着嗓子道:“我帶承承過去了,你一會兒再自己洗澡。”

她點點頭,又聽見他猶猶豫豫的問:“那個……洗澡的話,需要……需要幫忙麽?”

聞言,江碧溶一驚,刷的擡起頭來,臉孔已經羞得通紅了,眼神不知所措的躲躲閃閃。

顧聿銘站起身來,手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才好,幹笑了兩聲,道:“……咳,我、我知道了,你多注意休息,明天見。”

說着他連忙轉身去了浴室,給承承穿好衣服之後,抱着他走到門口,“阿溶啊……我們走了。”

“……嗯,晚安。”江碧溶舉着抱枕,擋住了一半的臉,又垂着眼,努力的掩飾住了內心的慌亂。

門,關上了,一同關上的,還有突如其來的親密,江碧溶腦海裏忽然生出了一個詭異的想法。

她和顧聿銘,這算不算是,在偷/情?

作者有話要說:

顧總:其實我想留下來,其實不想走。

阿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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