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江碧溶做了個夢,一個跟顧聿銘有關的夢。

他跪在她的身旁,以唇齒為武器,逼得她退無可退,只能在他身下輾轉承/歡。

她的欲/望被他點燃,以燎原之勢蔓延,身體的歡愉讓她覺得自己在騰雲駕霧。

一切都是那麽的虛幻,她聽見他在耳邊叫她的名字,“好阿溶……”

他的臉不停的在變化,是二十多歲時的青澀,又是三十多歲時的成熟,他的眼裏有光,将她的臉徹底照亮。

夢裏的江碧溶像一個貪吃的孩子,努力打開自己的身體,以最柔軟溫順的姿态接納這個男人。

她說:“阿銘,我愛你。”

突然,有一束亮光猛的照了過來,她一頓,眼睛猛的睜大,夢醒了。

江碧溶眨着眼,茫茫然的望着天花板許久,然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只是一個夢。

一個香/豔至極的夢,她臉熱了起來,從沙發上翻身坐起,将洗澡後打開的電視關了。

關了燈,準備回床上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身體有些異樣,酸酸的,有種陌生又熟悉的疲勞。

她怔了一下,随即在屋裏四處環顧,确定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之後,不知為什麽,忽然有種淡淡的失落感。

但随即她就臉紅起來,因為她感覺到了自己下身的濡濕,那種黏黏的感覺并不陌生。

也正因如此,江碧溶才對自己的這種反應感到羞愧。

大晚上一個人在沙發上睡着了,居然還做春/夢,做夢就算了,還弄得跟真的似的,實在太羞恥。

她咬着唇去衛生間重新換了衣服,然後趕快躲上床去,扯過被子将自己緊緊裹住,緊緊閉着眼,努力不要去想剛才的那個夢,睡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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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越這樣想就越是睡不着,大約是剛才已經睡過一覺的關系,江碧溶并不覺得困,閉上眼之後,意識反倒更加清晰了。

過了許久才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可是她又忽然想起爸媽離開之前那段時間的生活來。

那時江碧溶才十五歲的光景,此前江州犯了事,被逮進了少管所待了一年多,被放出沒多久後又逃亡,父母走時他也不過才二十歲。

仔細算算,他跟顧聿銘倒是同一年出生,只是她記得,江州比顧聿銘只大了一個月,可承承都已經四歲了。

顧聿銘還是一個人,跟她糾糾纏纏,可惜她不像樊馨那樣随遇而安,願意向命運低頭。

這樣想着,她翻了個身,突然又想起顧聿銘問過她的那個問題,“阿溶,你真的相信你爸媽的死只是一場意外麽?”

她怔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安的舔了舔嘴唇。

夜深人靜時最有利于思考,江碧溶一直都這樣認為。她翻來覆去的想這句話,一直都不知道顧聿銘到底是為什麽做出這樣的推測,懷疑從何而起,她不得而知。

本應該直接去問的,可是江碧溶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去問,總覺得一旦問了,就會改變些什麽。

而她害怕這樣的改變。

安于現狀不好麽,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連顧聿銘的身體也變好了,不都是好事麽,為什麽還要去追究從前的事呢?

江碧溶懷着疑惑,終于睡了過去,再一睜眼就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這天的天氣很好,是個适合出游的晴朗日子。

她已經不太記得昨晚後面想的那些問題了,倒還将那個夢記得一清二楚,見到顧聿銘時難免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腳好了麽了?”顧聿銘見她目光躲閃,又不見什麽笑容,以為她還在為自己昨晚的唐突不悅,于是笑得有些小心。

不想江碧溶卻突然對他倉促的露了個笑臉,“沒、沒事了……”

看起來又不像是生氣,顧聿銘一時半會兒也摸不清具體狀況,只好笑着點點頭,“那咱們就去海洋公園?”

江碧溶點點頭,給承承挂上裝了溫水的水壺,把帽子拿在手裏,三個人一起出了酒店。

正是暑假,天氣又好,海洋公園多的是小孩子和他們的家長,進了園區之後,江碧溶掐着時間陪承承看了海豚表演,接着他就說要去坐過山車了。

有了顧聿銘的同行,江碧溶的負擔變得小了許多,什麽過山車啦跳樓機啦,都是他陪着承承去,她只要拿着相機打着傘在一邊陰涼處等着就好。

她仰着頭,用手搭成涼棚看上到半空中的轎廂,那麽多人,也看不清到底承承他們在哪裏。

顧聿銘的身體或許還是不太好,完了三四個項目之後,下來時江碧溶就發覺他的嘴唇有些發白,臉上的笑亦有些勉強。

她連忙拉住他,“別去了,會不舒服的。”

“沒事的,承承還沒玩夠呢。”顧聿銘擺了擺手,滿臉的不在乎。

江碧溶生氣起來,“我說不許去了就是不許去,沒有人像你這樣的,拿一條命來陪個小孩子玩。”

她突如其來的惱怒讓顧聿銘有些不知所措,連承承都被吓到了,有些怯怯的望着他們倆,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

江碧溶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趁還沒有路人發現他們的争執之前,她連忙調整了面色,蹲下來,扶着承承的肩膀,“承承,顧叔叔不舒服,我們不玩這些激烈的項目了好不好?”

承承抿着唇,擡頭看看顧聿銘的臉,見他讷讷的不說話,就拉拉他的手,沖江碧溶點頭,“好,去看……嗯、去吃東西好不好?”

頓了頓,他似乎是怕江碧溶不同意,又補充道:“給叔叔喝湯湯,喝了就好了。”

江碧溶一怔,正想說他不是胃的問題,卻見顧聿銘彎腰将承承抱了起來,“謝謝承承,你怎麽知道我想喝湯呀?”

“我不舒服的時候,媽媽給辣辣的湯湯喝了就好了。”承承雙手捧着顧聿銘的臉,格外的懂事和體貼。

顧聿銘愣了一下,轉頭看江碧溶,她回過神來應道:“他感冒的時候,嫂子會給他煮姜湯喝。”

原來是這樣,顧聿銘笑着把臉埋在承承的小肩膀上,“……真乖。”

江碧溶望着他,發現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發紅,又愣了一下,然後連忙低下頭去,在手機上開始搜索園區內的餐廳。

大約是真的有些不舒服了,顧聿銘整個吃飯的過程都顯得有些沉默,不像平常那樣會和承承開玩笑。

江碧溶猶豫了幾次,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他:“藥有帶在身上麽?”

顧聿銘搖了搖頭,“出來之前吃了,一天只要吃一次就好。”

江碧溶點點頭,有心要在餐廳多坐一會兒,于是給承承點了個蛋糕和雪糕,用來穩住他。

顧聿銘見她還不想走,幹脆就和她閑聊了起來。

他不動聲色的将話題引向江州,“阿溶,你說承承以後長大了,跟你哥一不一樣?”

江碧溶聞言立即看了眼正在努力吃雪糕的承承,笑着替他擦掉沾在鼻子上的雪糕,“你要說長相,應該像的,但你說其他,應該不會罷。”

“怎麽說?”顧聿銘目光一閃,垂着頭笑了笑,“我覺得你哥也不錯,開個小超市有穩定的收入,買了房,能養活老婆孩子,在S市這算很不錯了。”

江碧溶哈哈一笑,她以前從來都不和顧聿銘提兄嫂的事,重逢後雖然說了一些,但總歸不是全部,他不知道江州的過去也是正常。

“我哥呢,有現在的生活那是站在了我爸媽的肩膀上,能買得起房,是因為他趁人家地産商征地的時候拿了補償款,又把原來的便利店賣了,才買了現在這套二手房,至于開超市,一來是繼承家業,二來……”江碧溶苦笑着搖搖頭,“他沒讀什麽書,根本做不了其他的事。”

顧聿銘聽到她說的話,愣了一下,眉頭一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是麽,看不出來啊。”

“他啊,十二三歲小學剛畢業就當小混混了,用這邊的話來講,後來是個爛仔頭,跟人家打架,把一個同齡人打到住院昏迷不醒,被抓進了少管所,我爸媽根本不肯去看他,都說最好就關一輩子,省得出來當禍害。”江碧溶努了努嘴,有些嘆氣。

顧聿銘适時接了一句,“真是浪費了聰明勁,你看承承這麽聰明就知道你哥也不差,就是走錯路了。”

江碧溶點點頭,“誰說不是呢。一年多之後,他從少管所出來了,一回家就給我爸打了一頓,把他又打出了反骨,恰好沒多久就有以前的仇家來找他,他怕再進局子,偷了家裏的現金就跑了,這一跑就是幾年,杳無音信,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裏,直到……”

她一面說,一面拿過桌上的菜單看了看,對過路的侍應生道:“麻煩給我來兩份桃膠炖奶,一份去冰一份常溫,謝謝。”

顧聿銘低頭喝了一口水,然後耐着性子等她繼續往下講。

果然,等下完單,江碧溶也喝了口水,繼續接着道:“直到我爸媽死了,治喪的時候他突然回來了,帶着我嫂子,說是在路上遇到的,被拐賣後逃出來的,就比她小一歲,家裏也沒什麽人,就住了下來,後來就在一起了,結婚,有了承承,五年前原來住的那地方要拆遷,就搬走了。”

頓了頓,他又道:“噢,對了,買了那塊地的就是宏盛,你應該知道的。”

這件事顧聿銘當然知道,五年前顧氏雖然還沒走上正軌,但頂着外資方的名頭也很打眼,恰逢那年S市出現了一個地王,拿下這塊地的宏盛請了好幾個建築設計公司來投标,其中就有顧氏,不過那次顧氏沒能拿下這個客戶,中标的是一家在H市的事務所。

但是那次的确是顧聿銘第一次見到宏盛的老總餘喻,并且成功和他搭上了關系,才有了後來的那次合作。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想知道的內容,他笑了笑,露出好奇的模樣來,“按理說,你哥跟你嫂子在一起也十幾年了,怎麽這麽晚才要孩子?”

江碧溶的面色一僵,變了一下,然後含糊着道:“這個我哪裏清楚……”

她不知道顧聿銘已經知道了當年樊馨流産的事,只是一味的不願去講。

顧聿銘望着她,知道她不肯說出來,到底是心結未解,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然後又哦了一聲,試探着問道:“那個時候……你哥是拿到補償款之後就搬新家了麽?”

“沒有,在外面住了大概……”她想了想,“大概一兩個星期?房子很快就過戶了,之後才找人設計裝修,接下來的事你應該知道,不過奇怪,你怎麽會跟我哥扯上關系的?”

顧聿銘點了點頭,他替江州設計房子純粹是偶然,接這個案子的同是剛畢業的新手,因為性子不大好跟江州吵了起來,江州打電話來投訴,顧聿銘身為老板當然要出面安撫好客戶。

那時顧氏還不像現在這麽大規模,管理也不像現在這麽的有條理,顧聿銘是什麽都做一點的。

江碧溶聽說這個理由之後,忍不住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一開始就這麽厲害呢。”

顧聿銘低頭笑了笑,又問:“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承承是住過去之後才生的罷?”

“是,住過去沒多久,嫂子就要生了,聽說那天我嫂子一個人在看店,肚子疼,還是做兼職的小姑娘幫忙送去的,我哥後來才急急忙忙趕到醫院。”江碧溶點點頭,說起了樊馨生産時的事。

顧聿銘聽到這裏,心裏猛的一跳,目光閃爍着問道:“……那種時候怎麽讓你嫂子一個人啊,你哥去哪裏了?”

他微微笑着,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急迫,只是目光閃閃爍爍,散發出意味不明的光。

但江碧溶完全沒有注意,“說是有個朋友約他見面。”

“什麽朋友能比要生産的老婆還要緊啊?”顧聿銘一面講,一面擡起右手撫上了左腕,一下接一下的摩挲着。

江碧溶聳聳肩,“誰知道呢,他也沒說清楚。”

顧聿銘望着她,見她的确一臉的坦然,顯然是真的不知道,心裏嘆了口氣,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

江碧溶點的桃膠炖奶送過來了,她把常溫的那碗推到他跟前,“試試罷,味道不錯的。”

顧聿銘垂下眼,看着白瓷碗裏桃膠在乳白奶液中若隐若現,有一股甜香隐隐約約的鑽進鼻子裏。

他執起調羹,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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