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回S市的飛機在後天晚上,于是在香港接下來的兩天,就變成了江碧溶的掃貨日。

托華菲和張小曼她們幾個的福,江碧溶有了一張長長的采購清單,奔波在各大賣場,幫她們買需要的護膚品和彩妝。

顧聿銘負責看好承承,每到一個地方,就買一瓶飲料,抱着平板電腦和承承一起玩開心消消樂。

等江碧溶買好東西,他又很自然的接過購物袋,跟着繼續輾轉下一個戰場。

他堂堂一個顧氏的老板,此刻一手拉着個對哪裏都流連忘返的小豆丁,另一手挂滿了購物袋,難以維持他一直以來風度翩翩的形象,頗有些狼狽。

江碧溶看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啊,麻煩你了。”

顧聿銘愣了一下,然後笑着搖搖頭,“阿溶,你不必跟我說這種話。”

江碧溶望着他明亮的眼,那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靈魂。

她莫名的心頭一跳,慌忙把頭低下了些許,幹笑着扯開了話題,“餓不餓,我們去吃東西罷?”

顧聿銘點點頭,和她一起往地鐵站走去,先是回了酒店把東西放下,然後再重新出來。

夜晚的蘭桂坊燈紅酒綠,高高的招牌上燈光閃來閃去,短短的一條斜坡路,兩旁全是門面不大的酒吧,簡單的木臺、高腳圓凳或高腳靠背椅,透過玻璃能看到酒櫃上的啤酒和酒杯,門面都不大,但在下午五點到八點這段“歡樂時光”時間,酒吧裏擠滿了下班的白領一族。

江碧溶聽見有人說,“個死鬼老細,正癡線……”

大約是在和同伴吐苦水,江碧溶笑了笑,拉着承承步履輕盈的穿過短短的街道。

他們的目的地是榮華裏的一家日式餐廳,承承聽說有燒鳥,期待得不得了,“是可以吃的鹦鹉嗎?跟爸爸想買的那種一樣?”

江碧溶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無論哪種鹦鹉都不能吃,顧聿銘幹脆直接跟他說:“不是鹦鹉,是雞。”

“呵呵噠……”承承眨了眨眼,突然表演了起來,“這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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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人愣了愣,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來,顧聿銘捏捏承承圓圓的臉,笑着道:“承承,你真是個聰明的小孩。”

承承點點頭,表示很高興。

晚飯吃得很好,從餐廳離開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他們再次走過酒吧街,此時這裏的客人們已經換了一批,到處都可以看見外國人,這裏的同行語言一直都是英語,難怪有人會說:“不會講英語,來蘭桂坊也是白來。”

顧聿銘抱着承承,身高腿長的他走得很快,人又多,江碧溶和他慢慢就走散了。

落在後面的江碧溶很快就遇到了搭讪,金發碧眼的外國小哥端着酒杯當街而立,“Bonjour, belle dame, vous vous intéressez à un verre”

江碧溶愣了一下,想說自己聽不懂,“Sorry……”

“Excusez - moi, c'est ma femme.”身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扭過頭,看見抱着承承的顧聿銘站在身邊。

雖然聽不懂他的意思,但江碧溶還是覺得,他的發音很好聽,有種法語特有的優雅。

外國小哥舉舉酒杯,似乎有些歉意的笑了笑,顧聿銘沖對方點點頭,空出一邊手來拉着江碧溶的手腕,立刻就轉身沒入了人群。

直到走過了喧鬧的人群,江碧溶才有機會問他:“剛才那個人說的是什麽?”

顧聿銘扭頭看了她一眼,“哦,他問路,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走,就說讓他問別人了。”

江碧溶愣了一下,覺得有些怪怪的,于是将信将疑的問了聲:“是麽?”

顧聿銘嗯了一聲,低着頭看地上的路,他應得很堅決,江碧溶想了一下,就哦了一聲。

見她不再追問,顧聿銘抱着承承的手松了松,緊繃的手指頭彎曲了一下,心裏松了口氣。

可是那種因為有其他男人跟她搭讪而覺得不舒服的感覺卻遲遲不能褪散,一想到在他看不見她的日子和地方,她也曾經被人這樣搭讪過,心裏就更加難受了。

幾乎是頃刻之間,顧聿銘萌生出一種把她藏起來的念頭,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在香港的最後兩天過得很充實愉快,在機場過完安檢等候登機時,聽見江碧溶在和華菲發語音信息,說東西已經買好了,上班的時候拿給她們。

他有些奇怪,“你們女孩子都是這樣買護膚品的麽,用……屯的?”

江碧溶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很奇怪?爽膚水、乳液、精華這些用得很快的。”

“這不是挺大瓶的麽?”顧聿銘愣了愣,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

江碧溶聳聳肩,“能用一個月就不錯了。”

到了她這個年紀,在經濟能力能夠支持的前提下,為了挽留住青春的尾巴,是一定要用護膚品的,熬多深的夜,就要用多貴的護膚品。

顧聿銘愣了愣,然後又哦了一聲,他不大懂這些東西,自然是江碧溶講什麽他就信什麽了。

“你不用這些?”江碧溶好奇的望望他,現在很多男生都護膚的,有的甚至比女孩子都過得精致。

聽她問這個,顧聿銘倒是點了點頭,不過,“那些都是阿樾準備的。”

江碧溶下意識就撇了撇嘴,“封時樾到底是你的特別助理,果然事事想得周到。”

“因為有次回家馮阿姨覺得我臉吹壞了,才讓阿樾留意這些事的。”顧聿銘連忙解釋道。

那個冬天顧氏剛剛起步,有很多事不像現在這樣可以交給旁人,也沒有人可以交托,所以顧聿銘總是需要親自出馬,在外走得多了,難免會吹風,臉幹是很正常的,但馮阿姨卻覺得他受苦,讓封時樾給他買護膚品。

封時樾哪裏懂,好在還有秦鷺可以求救,到了最後,他幹脆就自學成才了,并且因此和總經辦秘書室那群女同事相處得更加如魚得水。

解釋完這一大通話,顧聿銘又望着她笑了笑,微微嘆了口氣,“其實,我更想讓你幫我準備這些東西。”

江碧溶愣了愣,突然覺得有些別扭,連忙別開了眼,居然沒有像之前那樣頂回去。

顧聿銘看見她耳朵後面慢慢浮現出來的紅暈,一時間看得別不開眼,要不是承承來打岔,他可以一直看到登機。

他不知道江碧溶是什麽時候開始軟化的,但無論如何,這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這讓他覺得,這趟辛苦了腿腳的香港之行,其是很值得的,盡管當中也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他還是對黃大仙廟求到的那支簽文耿耿于懷。

然而此時的江碧溶,更多是感到對自己這種反應的無力,她告訴自己,應該冷笑着告訴他別做夢了,可是卻始終沒能把這話說出口。

她突然有些想知道,創立顧氏是因為什麽?

“顧聿銘,你完全可以做一個優秀的建築師,而不是商人。”在飛機上,承承已經睡着了,江碧溶望着窗外地面上的點點燈火,忽然低聲問道。

顧聿銘愣了一下,“你覺得我是個商人?”

“難道不是麽?”江碧溶笑了笑,轉頭垂着眼去看熟睡的承承無憂無慮的臉,“以一定的自身或社會有形資源或無形資源為工具獲取利潤并負有一定社會責任,你不就是這樣麽?”

顧聿銘失笑,“原來百度是這樣定義商人的麽?”

說着又點點頭,“不過我覺得這沒什麽不好,社會需要商人。”

江碧溶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擡眼看看他,“我沒說不好,只是疑惑你為什麽這樣做。”

“原來是這樣,是我領會錯意思了。”顧聿銘又笑了笑,卻別開了眼不去看江碧溶的臉了。

“我是覺得,這樣既能做我想做的事,又能給其他的同行們提供工作機會,挺好的。”他輕聲的應道,“我的夢想沒有變,還是那個。”

在他最後一個落地之時,江碧溶低垂着的頭猛的擡了起來,她望着顧聿銘線條優美流暢的側臉,心中五味雜陳。

很多年前,面前這個青年人在導師的工作室裏,給她看一張美到極致的照片,“這是貝聿銘先生設計的美秀博物館的一部分,在經過隧道之前的一段櫻花林道,每到櫻花盛開的季節,這裏的金屬隧道就會變成一片粉紅,與當地的環境融為一體。”

“我的夢想,是成為像貝大師這樣的建築師,阿溶,你信不信我?”這個和貝聿銘先生有着同樣名字的年輕人,用堅定的語氣和炙熱的目光,告訴她自己的夢想。

盡管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可是江碧溶此時想起,還是覺得有些眼底發熱。

她是一個沒有夢想,也不太知道夢想是什麽的人。

小的時候不懂,懂的時候父母已經走了,比起夢想,她更關心學費和生活費,會讀會計,也只是因為周圍人說女孩子讀會計好找工作,工作後就更沒有夢想可談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經過估算後,可以企及的目标。

所以在聽到顧聿銘的話時,她下意識就應了一句,“我信你。”

同樣的話,很多年的江碧溶也曾經說過,她從心底裏由衷的相信他能做到。

盡管他們之間,已經時過境遷,“天上浮雲似白衣,斯須變幻為蒼狗”,可這一點,卻始終沒有變過。

顧聿銘仍舊沒有轉頭看她,放在座位扶手上的手臂動了一下,仍然看着別的地方。

他從沒有告訴過江碧溶,當知道祖父将他送走不光是因為他錯手差點打死那個混混時,他就告訴自己,有些債,是要自己親手去讨回來的。

而一個單純的建築師,再有名望,恐怕都無法輕易做到,而長袖善舞廣結人緣的顧總經理,或許是更好的衣裳。

飛機落地,封時樾開車來接他們,小聲問起要不要給睡着的承承拿張被子,江碧溶愣了下,搖了搖頭,“太麻煩了。”

“沒事,以前阿銘也經常在車裏才睡得着。”封時樾随口應了聲,從後備箱拿出一張灰色的毛毯遞給她。

江碧溶接過毛毯,替承承裹上,望着顧聿銘欲言又止。

“有阿樾在,還會開窗,車廂不算密閉場所。”顧聿銘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動解釋道。

江碧溶抿着唇點了點頭,或許是有些累了,她抱着承承,有些打起瞌睡來。

回到江家已經是深夜,樊馨和江州覺得麻煩他們有些不好意思,一定要留顧聿銘和封時樾喝杯水。

見到江州,顧聿銘立刻想到了何鑫跟他說的事,心口有什麽蠢蠢欲動,想問承承出生那天他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可是又怕引起懷疑,到底還是沒有講。

水是溫水,能夠很好的驅散長途飛行帶來的疲憊,顧聿銘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休息,下次再來拜訪。”

“顧先生下次一定記得來吃飯。”江州送他們出門,笑着跟他道。

顧聿銘笑了笑,擡眼看見樊馨和江碧溶已經抱着承承進了兒童房,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試探着問了句,“承承這麽可愛,他出生時的事你一定還記得罷?”

“可不麽,我去醫院的時候剛好生出來,不知道多可愛,就是他媽媽怪辛苦的。”江州随口應了句,笑着撓撓頭。

顧聿銘目光一閃,仿似好奇的問道:“這麽快?不是說孩子要很久麽,怎麽你一送去就生了?”

“哪裏是我……”江州接着要回答他的問題,可是話才開了個頭,就立刻收了回去,幹笑了兩聲,“玩笑……玩笑……是、是挺久的,好幾個小時呢,不過醫生說了,承承媽是初産婦裏面很快的了。”

顧聿銘笑着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和他聊這個話題,而是向他道了別,彎腰鑽進了車子。

“大晚上怎麽想到要聊生孩子?”封時樾打着方向盤,随口就問了句。

顧聿銘把手肘撐在車門把手上,垂着眼輕聲應了句,“沒什麽,好奇。”

好奇江州到底是在隐瞞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阿溶:你敢不敢現在給我翻譯那兩句外語的意思?

顧總:……不、不敢(╥_╥)

其實大概就是“啊美女我能請你喝酒不”“兄弟這是我的妞你想幹啥”這樣的意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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