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接下來的日子仿佛是暴雨夜來臨之前的寧靜,一切都平順到讓人覺得詫異。
江碧溶的工作穩步推進着,到預審結束都沒有出現一丁點兒的問題,這讓她多少覺得驚訝。
私下裏跟顧聿銘提起,他還略覺得奇怪,“這不是好事麽?”
江碧溶嘆了口氣,“你以為個個都是要上市啊,這麽說罷,很多企業眼裏,我們就是去找茬的,一個項目沒有幺蛾子很常見,但同時抓幾個項目又一點事兒都沒有,我覺得……”
說着她揉了揉心口,皺着眉頭道:“心裏慌慌的……”
“你啊,就是杞人憂天。”顧聿銘哭笑不得的松了口氣,又搖搖頭,“真是勞碌命……”
江碧溶反手拿着枕頭去摔打他,“是你沒腦子,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非要想。”
“不該想的?”顧聿銘直着腰撲過去,将她撲倒在柔軟的床鋪裏,“是什麽?是……”
他嘴裏說着話,手卻不安分的鑽進了她的衣襟裏,豐盈圓潤的柔軟像終于成熟的櫻桃,愈發美好起來。
顧聿銘是貪戀這點溫暖的,似乎有種莫名的仿佛嬰孩式的迷戀與鐘愛,江碧溶卻總是覺得有些羞恥,尤其是他故意發出吮吸的聲音時。
她整個身子都通紅起來,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手腳也像煮軟了的面條,怎麽都擡不起來。
只是白日工作費神費腦,她難免體力不支,又無法拒絕他,只好勉強支應着自己不要睡過去。
然而盡管如此,最後她還是睡着了,原本顧聿銘聽見她還在哼哼唧唧,倒也沒注意,可是停下來後他親吻她時,才發覺這人連眼皮都撐不開了。
他不由得有些赧然,在心裏怪自己的不體貼,早知這樣就不該纏着她才是。
等到替江碧溶擦了身,顧聿銘摟着她慢慢睡去,已經是淩晨時分了。
這樣的平靜一直持續着,何鑫那邊的進展越來越大,竟已經隐隐約約探到了一點蔣百川的底細。
上次江碧溶一次無心的發現,讓他們發現蔣百川和餘喻之間有着聯系,顧聿銘問過淩鶴,确定他們之間只是普通來往,順着這條線查下去,竟然發覺蔣餘二人早在十四年前就認識了。
難道蔣百川僅僅是宏盛的一把保護傘而已,又或者其中有其他的關竅他們還沒摸着?
關于一直以來低調做事的宏盛老總餘喻,顧聿銘想起曾經遇到的一個小插曲。
有次宏盛舉辦的日間酒會,力邀他出席,彼時他身體不算好,酒會中途覺得氣悶心慌,于是退到休息室去服藥,在那裏遇到了萬華的一位副總。
因為合作了幾次的關系,那位副總和他認識,很快就攀談起來。
人少的地方好說話,也不知說到了什麽,那位副總感慨了句,“餘總這個人,謹慎低調又大方豪爽,但總有種江湖氣,沒人敢惹的。”
一位據說以前是當政治老師的地産商,居然被人說有江湖氣,當時只覺得好笑,如今想起卻覺得有些奇怪。
但是宏盛一直以來都沒什麽問題,江碧溶皺着眉頭,“至少從他過往十三年的財報來講,是沒有問題的。”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今年的預審也沒問題。”
“那今年……是第十四年了?”顧聿銘似乎想到了什麽,把沙發的抱枕塞到腰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歪着,目光閃閃爍爍。
江碧溶點了點頭,“是啊,有問題麽?”
“蔣百川十四年前升任副局。”顧聿銘應了一句,腦海裏閃過何鑫查到的資料。
江碧溶似乎有些明白,又好像沒想通,遲疑着道:“就算……宏盛是一直都很順利,就算是和蔣百川過從甚密,也只能說蔣是他們的保護傘,跟你有什麽關系?”
“如果蔣百川在那之前就認識他了呢?”顧聿銘擡手摸了摸喉結,沉吟道,“何鑫告訴我,蔣餘二人是同鄉,他們認識的時間很可能遠長于十四年。”
“他們為什麽認識?”江碧溶愣了愣,問了一句。
顧聿銘這下搖了搖頭,“就是這裏卡住了,餘喻說是以前當政治老師,可是我們根本查不到他的從業經歷,他雲南老家那邊根本沒有學校知道曾經有這麽個老師存在過。”
江碧溶愣了一下,按道理,如果曾經有同事或員工搖身變成了大地産公司的老板,沒理由會沒一個人知曉的。
顧聿銘看着她,抿抿唇又道:“不過我回去問過爺爺,他說在我爸犧牲之後,原本的副隊長升任隊長,空出來的副隊長職務是蔣百川遞補的,但是隊裏其他人的資歷都比他老,而且……”
說着說着他的目光就是一寒,“僅僅五年之後,新任隊長就因為勞累過度猝死了,他副隊長的板凳都還沒坐熱就又升了官,但是那一年有個大的行動失敗了,懷疑有內/奸,整個隊伍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全都調走的被調走、降職的被降職,全都離開了這支隊伍,但他卻可以戴罪立功,沒幾年就調到了分局去當副局長。”
“這仕途可真是一路高歌猛進,開了挂啊?”江碧溶愣了一下,也覺得很不正常了。
但她又覺得奇怪,“可是為什麽你爺爺沒有繼續查下去了?”
“受到了更高級別領導的阻撓,蔣百川能走到今日,不是孤軍奮戰的。”顧聿銘嘆了口氣,“他們那群人沆瀣一氣,爺爺以前雖然當過司令,可是早就退了,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江碧溶想了想,覺得他們當中的事委實太複雜,不是她能搞明白的,于是索性不問了。
剛想起身去做其他事,就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你的藥好像沒有了,要不要去開?”
顧聿銘正在努力吸引着江來來得注意,聞言頭也不擡的應道:“阿樾已經約了蘇醫生,明天直接去拿藥。”
江碧溶哦了一聲,又好奇道:“總聽你蘇醫生蘇醫生的叫,到底是何方神聖?”
“是車禍之後勉之的媽媽介紹的,說是以前讀醫學院的師妹,醫術的确不錯。”顧聿銘又應了一聲,把蘇梅的執業診所告訴了她。
其實他有心想問問她想不想去看看的,可是轉念一想她恐怕早就有了應對的法子,如今看着也沒什麽不好,還是暫時罷了。
但江碧溶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到了另一個方向,“師妹……蘇醫生是女的,長什麽模樣?”
“……啊。”顧聿銘愣了愣,随即點點頭,然後在手機裏翻到蘇梅在朋友圈發過的自拍,笑嘻嘻的湊到她跟前來,“阿溶,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碧溶一窘,連忙別開了眼,“什、什麽吃醋,随便問問而已……”
說着瞥了眼蘇梅的照片,盡管已經快五十歲了,但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不過四十剛出頭,長相溫柔漂亮,美得很有辨識度。
“真的只是随便問問?”顧聿銘笑了起來,張手抱住她,“別吃醋,我只喜歡你一個。”
江碧溶眨眨眼,臉終于還是紅了起來,“說、說了沒吃醋……你這人是聽不懂話?”
她板着臉,伸手把人一推,嘩的起身就走了,留下顧聿銘一個人在客廳竊笑不已。
轉天中午,趁午休時不忙,江碧溶和寧瑜一起去附近的商場買禮物,過兩天是華菲的生日,他們約好了一起吃頓晚飯再回辦公室繼續加班。
遠華附近有個很大的五月花廣場,是個開了有十年的綜合性商場,以今時今日的眼光來看多少有些陳舊了,但卻勝在交通便利人流密集,還是很旺的。
買好繼續之後,寧瑜說想吃雪糕,江碧溶面露難色,“大冬天吃雪糕,凍死了。”
“你不懂,冬天吃雪糕別有風味。”寧瑜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點了一個。
江碧溶自覺年紀大了需要學會保養,于是走到了一旁的飲料店點了杯熱奶茶。
等她們拿到各自點的東西正要走,江碧溶的袖子立刻就被寧瑜拉了拉,“溶姐,溶姐……快看那邊!”
她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低聲驚呼了起來,又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西餐廳,跺着腳讓江碧溶看。
江碧溶低頭吸了一口奶茶含在嘴裏往那邊看去,看見坐在西餐廳靠窗的一對男女,從她的方向,只看得到女人的臉和男人的背。
女人端着紅酒杯和她對面的男人碰了碰,露出一張明麗的笑臉來,江碧溶立刻就愣了一下,嘴裏的奶茶咕嚕咽了下去。
她聽見自己喉嚨發出的吞咽聲,還沒來得及回神,就聽見寧瑜道:“就是那個上次我說的……跟宏盛那個餘總一對的,那個男的肯定就是餘總。”
如果是在以前,江碧溶只會覺得寧瑜八卦,可是經過了和顧聿銘之間的讨論,她不那麽認為了。
餘喻與蔣百川交情匪淺,與蘇梅有情人關系,本來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與官員來往尋求保護傘,有一兩個情人,這都是富商們的常規操作了。
但偏偏這兩個人都與顧家有些千絲萬縷的幹系,蔣百川是顧聿銘父親的戰友,但升職過程明顯異乎尋常,蘇梅是顧聿銘的主治醫師,是最了解他身體情況的人,想要操縱他,簡直易于反掌。
會不會顧聿銘四年前車禍就跟餘喻有關?畢竟江州當時上的車就是顧聿銘的,但是他見的卻是李達的司機,這一點格外奇怪。
因為顧聿銘根本不認識李達,更不可能借車給他,那他的司機是怎麽開到這輛車的呢?
通過蔣百川?因為他和顧家早就認識,顧聿銘那時也還沒懷疑過他,對他應當是沒有戒心的。
車禍之後,蘇梅在淩母的介紹下成為顧聿銘的主治醫師,會不會是有人蓄意為之?
一想到這裏,江碧溶的背後就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涼氣來。
這種猜測如果都是真的,那從一開始,顧聿銘就已經在圈套裏的,這四年來他所受的苦全都是無妄之災。
甚至更早,他父親顧啓源的死就是有心人計劃在內的,意外的可能性更小了。
她突然想起今天顧聿銘要去複診,猛的回過神來,拉着寧瑜道:“咱們從那邊走罷?”
那邊剛好就是從西餐廳外面走過去,寧瑜一邊走一邊竊笑道:“溶姐你是不是也開始八卦了?”
江碧溶笑笑不置可否,路過西餐廳時還刻意走在了寧瑜的外側,別着頭裝作外看對面,等到走過之後才低聲問:“怎麽樣,是餘總麽?”
寧瑜點點頭,“剛才我特地看了,是餘總沒錯。”
江碧溶得到她的肯定答複,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只覺得自己的預感就要成真了似的。
寧瑜笑着又道:“是吧,我就說他的情人很漂亮的,不過比他太太年紀大了點好像。”
“……他太太?”江碧溶愣了愣,下意識的問道。
寧瑜又點點頭,“是啊,做地産項目的都知道,餘總有個很年輕的太太,三十歲左右,以前是個模特,不過是他的第二任太太了。”
“那……他的前妻呢?”江碧溶皺了皺眉,繼續問道。
難得見她這麽感興趣,寧瑜當然知無不言,“沒人見過他前妻,據說很早就病逝了。”
倆人說着話就下了電梯出到商場門口,江碧溶把手裏挽着的紙袋拜托給寧瑜,“你幫我拿回去,我有事去一趟顧氏。”
“是去找顧總罷?”寧瑜長長的哦了一聲,目光暧昧的望着她。
江碧溶愣了愣,然後讪讪的笑了笑,“……啊、是。”
寧瑜捂着嘴笑了起來,“那你快去,放心,我一定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江碧溶抿着唇點點頭,這個時候與其解釋得不清不楚,不如就讓人這樣以為好了。
于是她打了車,很快就進了顧氏的大門,前臺見了她只來得及叫了聲“江小姐”,就見她橫沖直撞的往電梯過去了。
前臺見狀連忙打電話進總經辦秘書室,驚起了一群正在午休的小秘書,就連封時樾都覺得詫異。
他還沒得及去告訴顧聿銘,就見江碧溶已經風一般卷進了總經辦,見了他就問了句:“顧聿銘呢?”
“裏……裏面。”封時樾難得打了個磕巴,連忙去敲顧聿銘辦公室的門。
裏頭沒人應,江碧溶沒耐心等,直接伸手擰開了門把,一腳跨進去,又轉身對封時樾道:“我跟他說兩句話就走,你別讓任何人進來。”
封時樾愣了愣,望着她眼裏的鄭重,連忙點了點頭,又小心帶上了門。
顧聿銘正在午休,突然就被推門聲驚醒,霍的睜開眼,就見江碧溶正站在床前。
他立刻坐了起來,“阿、阿溶?你……”
“我來跟你說一件事就走。”江碧溶走得急,有些氣喘,“你那個蘇醫生,是餘喻的情/婦,你得去查一查她,最好把你吃的藥送檢看看有沒有問題。”
顧聿銘愣住,“……什麽?”
“晚上回去再跟你解釋,總之我不騙你。”說着她擡手看了下表,“我馬上還有個會要開,先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溶:作為一個助攻……
顧總:……幹得漂亮=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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