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口供(下)
口供(下)
“說說李伊人死亡那天的事情。”
穆禾宛摸了摸喉嚨,面帶歉意說,“對不起,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杭舟遞給她一瓶礦泉水,見她戴着手铐,又替她擰開了才遞過去。
“謝謝。”
穆禾宛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去,她喝掉半瓶水,又試圖把瓶蓋擰回去。
“給我吧。”杭舟說。
“謝謝。”穆禾宛低頭想了想,說,“……那天晚上,我也是用了迷香,讓康鵬睡得很沉……”
“你打算在那晚動手嗎?”
“不,”穆禾宛搖頭,“李伊人和蔣先生住在一起,我沒有機會。”
“既然不準備動手,為什麽還要用迷香?”
本以為這是個簡單的問題,穆禾宛卻在張劍話音之後有半分多鐘的沉默,然後她說,“我很早就給他用這個了,我不喜歡他,不想讓他碰我。用了這個,他很容易疲倦,就沒心情了。”
方越翻了翻詢問記錄,說,“但在我們對康鵬的詢問中,他給出的證詞是,那幾晚,你們一直在一起,沒有離開過,你應該沒有動手的機會。”
穆禾宛頓了頓,“他應該想不到是我吧。他入睡很快,我睡沒睡着,中途有沒有離開,他不知道。”
方越接受了這個解釋,對張劍說,“你繼續吧。”
“穆禾宛,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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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聽到蔣先生出來的聲音,意識到我的機會來了。”
“你怎麽确定出來的人是誰?”
“……我先聽到了皮鞋聲,那種清脆的聲音,只有蔣先生的鞋跟能發出來。”
言畢,大家不約而同往蔣韶恒腳上看。
蔣韶恒頓時有些尴尬,“抱歉,木地板下方是空的,我沒想到聲音那麽響。”
穆禾宛露出極淡的笑,“我從貓眼向外看,看到蔣先生抱着電腦下樓了。然後我拿上煙灰缸,通過陽臺到了李伊人房間。”
“你和李伊人之間,隔着三間房,你不怕被寧羽和嘉辰看見嗎?”
“……那天,為了趕時間拍攝,她們淩晨三點就起來了,累了一天,肯定早就睡了,我不擔心這個。而且,我拉開插銷前,看到她們都拉着窗簾,房間裏也是黑的,我就放心過去了。”
“當時,李伊人在幹什麽?”
“她在陽臺的露天浴缸裏。”穆禾宛又露出一個冷笑,“她膽子真大,郭倩的屍體就在她旁邊的房間裏,她還敢在陽臺上泡浴,也真沒人性,她的好朋友死了,她還有心情布景拍照。”
杭舟忍不住插嘴,“她沒有人性,你殺了三個人,難道就有人性了?”
穆禾宛看了他一眼,見他一副青澀稚嫩的樣子,眉宇間有一種未被社會沾染的純透,猜想他一定是剛剛畢業或者還沒畢業的學生,所以能一身正氣地質問自己。
她有些想笑,“我殺他們,正是為了人性。”
杭舟愣住了。
秦國慶遙遙使個眼色,讓他不要再說。
于是張劍把話題接過來,“你接着說,看到李伊人在拍照。”
穆禾宛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當時的畫面,“……她把長在欄杆外側的淩霄花拉進來圍着浴缸,摘了不少花放進水裏,還在枝葉間纏上彩燈。我不小心踢到躺椅,被李伊人發現了,我怕她驚叫,趕緊告訴她我是穆禾宛。她還是很緊張,問我為什麽在郭倩的陽臺上。我告訴她,我發現了康鵬的秘密,郭倩很可能不是意外,是康鵬殺的,我說我很害怕,求她放我進去。”
“她相信了?”
“嗯,她打開了推拉隔門,我手裏拿着煙灰缸,她問我是什麽,我說,可能是兇器,她讓我拿給她看,我就給她了。她拿着煙灰缸看時,我注意到浴缸邊放置香皂的地方有盞臺燈,那盞燈我的房間裏也有一個,當時我覺得好看,很有民國風格,就拿起來看了看,我發現燈罩掀起來後,裏面的電線露着銅絲,就知道很危險。那瞬間,我心裏有了主意,故意把臺燈碰到水裏,李伊人彈了一下,倒在水裏不動了。”
“她觸電了嗎?”
“嗯,但是她沒昏迷,我不知道為什麽,她說不了話,身體也很僵硬,就那麽看着我。”
“你沒有救她。”張劍用了陳述句。
穆禾宛笑了,“我當然不會救她。我怕觸電,就用衣服包着手,去摁她的頭。她的身體往下滑,直到水面沒過口鼻,我看着她淹死後才離開。”
杭舟從監控畫面前擡起頭,“那天晚上九點多,你去過李伊人的房間,是為什麽?”
“我是想去殺她的,我借口她的皮膚好,想去看看她的護膚品,但沒想到蔣先生在,我見沒有機會,随便聊了幾句,就離開了。”
“你不怕在殺人過程中,蔣韶恒突然回來嗎?”
“……只要他不在房間裏,不要妨礙我動手,我其實不在乎被他發現。那時候高遠志已經中毒了,他已經沒救了。如果那時候就被蔣先生發現,我的目的也能達到。好在,他沒發現我,讓我的計劃更圓滿地實現。”
“你是怎麽給高遠志下毒的?”
“先等一下,”秦國慶看着韓雲起,“你有什麽要問的嗎?”
他坐在一旁,一直在觀察穆禾宛說話時衆人的反應,此刻見到韓雲起臉上的猶疑,以為他想起了什麽被遺漏的線索,就開口詢問。
其實韓雲起并沒有什麽新線索,他問,“這個「更圓滿」,指的是高遠志坦白的那場直播嗎?”
穆禾宛看着韓雲起,眼中閃過些微詫異,“是,讓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建立起來的東西崩塌,是除了死亡以外,最好的報複。”
韓雲起點點頭,“我沒問題了。”
“那麽就說說你是如何給高遠志下毒的吧。”張劍問。
“……上島那天下午,二號,高遠志和她們去海邊拍照,我先過來了。”
“同行者都有哪些,你還記得嗎?”
穆禾宛點了下頭,“蔣先生、韓先生,還有小鄧先生幫我搬箱子,我很感謝。”
方越翻着韓雲起的詢問記錄,那上面還有康鵬的名字,于是問,“康鵬呢?和你們一起嗎?”
穆禾宛淡淡應了一聲,眉宇間一股厭惡之色,像是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提起。
“……蔣先生把道具室給我當服裝陳列室,我就把衣服都挂到展示架上,然後推進陳列室。在門口,展示架的輪子卡住了,耽誤了些時間。我故意的。搬行李上樓的時候,蔣先生和韓先生搬大箱子,我主動接過高遠志的背包,把它放在陳列室門口。我知道他背包側面放着藥盒,就用陳列架擋住監控,把藥盒換了。”
另一邊,蔣韶恒在存檔裏點開二號的錄像,拖動時間軸,找到穆禾宛說到那一刻,按了暫停,“在這裏。”
監控畫面中,穆禾宛推着一架挂滿服裝的陳列架從房間出來,拐了個彎,往陳列室推,卻在門口的地方停住了。她蹲下身,似乎在撥弄卡住的輪子,這一段畫面被滿滿當當的服裝擋住,看不見她的動作。
“我就是在那時,把他的藥盒換了。”
監控中,陳列架被推進去,黑色的背包依然倚在牆上,直到一個多小時後,拍完照片的高遠志上樓來,提走了背包。
“藥盒裏是什麽?”
“膠囊,和一些藥片。”
“具體都有哪些?”
“……兩顆透明魚油膠囊,一顆透明維生素D膠囊,剩下的……一顆維C藥片、一顆纖維素片、一顆鈣片,還有兩顆腎寶顆粒。”
穆禾宛一邊細數,物證組一邊對照從高遠志房中找出的藥盒,裏面的藥片和穆禾宛說的分毫不差。
“你是怎麽知道高遠志平時吃這些營養補充藥片的?”
“他在直播裏說的。”
“哪一場?”
“……不記得了,他每一場直播,我都關注。”
“哪一年還記得嗎?”
穆禾宛低頭想了想,“前年。”
“時隔這麽久,你怎麽确定他還在吃這些藥呢?如果他換了其中幾種藥,不就發現藥盒被換了嗎?”
“不會。因為他的那些藥,都是我寄給他的。”
“你寄的?怎麽回事?”
“我冒充他的粉絲,給他寄禮物,後來那場直播裏,他展示了他平時吃的保健品,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于是私信他,說我家裏是開藥房的,以後他的保健品,我寄給他。”
“來路不明的東西,他也同意了?”
“不是來路不明,每一瓶都有防僞查詢标簽。我表現得像一個真正的粉絲,他發的照片裏有女性的手提包在桌子上,我都會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然後假裝哭着給他發語音,讓他不要談戀愛。他一直很享受我對他的追捧,所以不會懷疑。”
“百草枯是怎麽回事?”
“就是那麽回事。”穆禾宛笑一笑,“我想殺他,又不想他死得太容易,就想到了百草枯。我買了臺膠囊灌注機器,做成魚油膠囊和維D膠囊的樣子。”
高遠志的藥盒是分隔裝,可以盛裝一周的藥物,他只吃了三天。物證組的人挑開了其中一枚膠囊,內容物還沒流出來,刺鼻的氣味就先飄了出來。
物證組長很小心地聞了聞,說,“應該就是百草枯,我們需要回去用化學分析儀來驗證。”
秦國慶點頭,在心裏思索着,高遠志總共吃下九顆注入百草枯的膠囊,每顆膠囊只有0.3毫升左右,而百草枯對成人的致死量在5至15毫升之間,這九顆膠囊遠遠達不到致死量。
像是知道他心裏的疑問,穆禾宛擡頭看着他,笑了,“我灌注進膠囊裏的,不是農資店買來的農藥。我用的,是未經稀釋的百草枯原液,一顆膠囊就足以致死。我怕他死不了,讓他多吃幾顆。”
她的語氣平淡,卻說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說到最後,她的神色帶上了一絲欣喜,“他死的那天,請一定告訴我。”
這時,張劍的手機震了一下,群裏收到一條新消息,是秦國慶發來的,「信封」
張劍一驚,險些忘了最關鍵的一點。
當初,就是因為發現了那封信,才排除了當時處于看管監視下的穆禾宛的嫌疑。
“信封是怎麽回事?”
穆禾宛沒說話。
張劍等了片刻,提高點聲音,“穆禾宛,回答問題。”
“她會負刑事責任嗎?”
張劍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
“不會。”
穆禾宛輕輕舒了口氣,“那就好。我無心害她,只是想讓她幫忙。因為我必須出來,康鵬不死,我的複仇不算結束。”
旁聽的人群裏響起了些竊竊私語,大家臉上都帶着好奇,迫切想知道答案,尤其是當初被當作嫌疑人經歷了第二輪詢問的五個人。
韓雲起站在嘉辰斜後方,看得清楚,她的下颌崩得很緊,脖頸側面的青筋凸起。
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居然是嘉辰。
起初,他以為會是阿鴉。以他出校門後十年的社會經驗來看,像阿鴉這樣的沉默不起眼的人,往往能做出讓人瞠目結舌意想不到的事情。
但他沒想到,居然會是看起來最沒有嫌疑的嘉辰。
有件事,他沒有告訴鄭良和梁峥。其實在他和厲帆勘驗完郭倩的死亡現場後,嘉辰來找過他一回。她直說這是一個可以引起轟動的社會新聞,希望能借用幾個韓雲起拍攝的鏡頭。
韓雲起當時忍住心裏的詫異,用“涉及刑事案件,需要征求警方同意”為由,拒絕了嘉辰。
嘉辰是一個很成熟的職業女性,也很有社會經驗,在發現李伊人死亡那天早上,許多人陷入恐慌,她卻很冷靜,看不出絲毫害怕。韓雲起和她聊的時候,她說,「不管是誰,都不是沖着我來的,我只想做好這個新聞,拿一次獎」
“……我找人給她發了一條信息,威脅她如果不這樣做,我就把她的一個秘密說出來。”
“那個人是誰?”
“我不想在這裏說,她幫我做了事,我不想公開她的秘密,跟你們回去後,我再說,可以嗎?”
張劍看向秦國慶,秦國慶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再說說康鵬的死。”
“就像你們看到的那樣,昨晚,他睡着後,我用道具室拿來的膠帶封住了他的口鼻,他很快就憋醒了,看着我,向我求救,不到兩分鐘,他就死了。”
穆禾宛随意地說着康鵬的死,才消失不久的那股寒意又爬上來了,韓雲起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審問中止了一段時間,警方忙着核對物證和詢問記錄,杭舟把剩下的半瓶水遞給穆禾宛,有點懷疑地看着她,“你真的能一個人把郭倩抱進浴缸嗎?”
穆禾宛笑笑,不說話。
大概半小時後,駕駛員打來電話,說風浪有點大,還得再等等。于是張劍又坐到了原來的位置上,他說,“那麽,說說你的作案動機吧。”
穆禾宛的目光空茫了起來,像在回憶很久很久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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