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人生的抉擇

36 人生的抉擇

乖孩子偶爾叛逆一次，有時反而能成為對父母的一個警示。宋紹哲的父親明顯收斂了脾氣，不再幹涉宋紹哲和程央央的事情，但是讓他們保證在高考之前不要做出什麽過分的行為。

距離高考也不過二十多天，我們的人生方向既是有目标的，也是未知的。我們四個人的學習團體決定繼續，每天宋紹哲和顧裏都會給我和程央央輪流補習，顧裏負責我們的數學，宋紹哲負責我們的文綜，因為英語和語文兩門課的成績并沒有扯我們的後腿。

高三的最後一次摸底考試，我和程央央的成績都突飛猛進。走出考場的時候我便信心十足地跟顧裏打着包票：“不說年級前十，我們班的前十我肯定是能進去的！”

就在我和顧裏興高采烈地沖出教室的時候，顧從文突然十分嚴肅地叫住我們。我和顧裏怔怔地看着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顧從文六神無主的樣子。

“跟我去醫院。”顧從文緩了很久，才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我的內心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追問他：“怎麽了？是不是我媽……”

顧從文知道瞞不住我，輕輕點了點頭，但是又馬上安慰我的情緒：“送醫很及時，她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到底怎麽回事啊？”我們坐在出租車上，我焦急地追問顧從文。而他卻沒有回應我的問題，只是催促司機師傅盡可能開得快一些。

手術室門上的紅字還顯示着“手術中”，我那鮮少見面的舅舅正一臉無助的等在門口。

我快步走過去：“小舅？”

看到我們來了以後，舅舅努力保持着平靜，試圖安慰我：“長安，你來了，放心，醫生都是專業的，你媽不會有事的。”

看到舅舅來了的那一刻，其實我的內心十分沉重。我這個舅舅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潇灑人士，18歲沒有考上大學後就去深圳創業，趕上了第一波電子潮小賺了一筆，之後又去搞國際旅游業，做的風生水起，外婆去世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如果母親不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他也不會回來。“小舅，連你都來了，我媽到底出了什麽事啊？”

舅舅欲言又止，似乎不想告訴我，看了一眼顧從文。顧從文卻非常沉着冷靜：“小軍，長安早晚要知道的，都是十八歲的大人了，她承受得住。”

我更加焦急了，急切地催促他們快點告訴我真相。顧從文似乎組織了很多次語言之後，才緩緩說：“你媽去買菜，有一輛車沖到了菜市場的菜棚裏，正好撞到了你媽和賣菜的老太太，那個老太太當場就沒了，你媽的肋骨斷了三根，還好救護車來的及時……”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小腦仿佛被重雷擊穿，整個人凝固在了原地。淚腺似乎也被凍住了，即便內心翻騰着很想痛哭，但是眼睛卻幹澀得流不出一滴眼淚。顧裏輕輕從側邊給了我一個擁抱，我順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一瞬間，我的淚腺像被打開了機關，淚水忍不住噴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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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長安！你媽咋樣了，我聽說她出車禍了！”

唐朝突然趕了過來，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氣，整個手術室的走廊都很安靜，所以顯得他的聲音格外突出。

“唐朝，你怎麽有臉過來？”小舅本來就對唐朝曾經家暴的事情非常不滿，看到唐朝趕來似乎激發了他積攢多年的怒火。

唐朝站定，才看清楚小舅。他的臉上閃過一抹尴尬，又馬上陪笑着：“小軍？你回來了！”

“我姐都這樣了，你還笑？”小舅瞪大眼睛，“你到底幹什麽來了？”

反正不管唐朝做什麽，小舅總是會挑出點毛病來。

唐朝趕緊收斂起了笑容，換成了有些悲痛的表情：“我家阿姨去買菜的時候正好看到賀蘭出了車禍，回去就跟我說了。我來看看她，現在手術咋樣了？”唐朝害怕小舅又找茬，趕緊把話題引到母親身上。

“你不會看嗎？”小舅指了指“手術中”三個字，“都離婚了，就不勞你操心了，我新姐夫還在這兒呢！”

看得出來，唐朝有些尴尬，還想說些什麽，手術室的門就被打開了。醫生從裏面走出來：“賀蘭家屬？”

我們趕緊湊過去，小舅率先開口詢問：“我姐咋樣？”

醫生一副見慣不怪的表情拖着典型的長音回複我們：“病人脫離生命危險t了啊，但是啥時候醒不知道，你們這段時間得輪流看護她，喂她吃點流食，等會兒護士會跟你們說的。”醫生随後嚴肅地擡眼掃視着我們，“還有啊，這裏是醫院，你們說話小點聲，我在裏面聽的一清二楚的。”

小舅趕緊笑着點頭：“好的好的，醫生，對不起啊。”說着，小舅從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悄悄塞到醫生的口袋裏，“您辛苦了，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醫生看到小舅的舉動像觸電一樣，趕緊把紅包還給小舅：“醫院有規定，這不能收。而且手術已經做完了，很順利，您放心啊。”

醫生說完就撤回手術室，緊接着母親便被推了出來。她的額頭、臉頰都有輕微的擦傷，人還沒有清醒，我輕輕叫着母親，但是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衆人守着母親的病床，一刻都不敢離開，小舅在幫母親用棉簽沾水潤着嘴唇，顧從文卻打發我和顧裏回去複習功課。

“我還想陪她一會。”我請求顧從文。

顧從文卻嘆了口氣：“長安，馬上就要高考了。我知道你媽這樣你無心複習功課，但是你能上一個好大學也是你媽的心願啊。如果她以後醒了，發現自己出了事影響了你的考試，她會自責一輩子的。”

唐朝也幫腔道：“你考出好成績就是對你媽最好的報答，等你考完試，再來照顧她。放心，這裏有我們這些大人呢。”

大人們真奇怪，有時候把我們當大人，有時候又把我們當小孩。高考是人生的第一道難關，承載着家長們“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深切期望，它不僅是他們心中孩子未來的縮影，也是我們自己描繪夢想、改寫命運的關鍵時刻。因此，高考被賦予了無比的重視，所有的日常瑣事都必須為之讓路，哪怕家中有如母親重傷住院這樣的重大變故，我也必須将心神集中在備考上，不能有絲毫的分心。

可是人生又不只有高考？

也許在18歲的時候，高考就是人生的唯一選擇，但是經歷過社會之後才懂得，人生的抉擇有很多種，像小舅這樣的生活方式也不錯啊！

可是18歲的唐長安像是被命運定型的人，她只有好好考試這一條路，因為優秀的她才配得上完美的顧裏。

我不舍地看着母親，努力壓住鼻酸，對着顧從文點點頭：“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