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 5
Chapter 5
春天雖然有萬般好,但不幸總要上學。
尤思嘉早晨起不來,中午也睡不醒。每次來敲門叫她上學的有三四個小朋友,等她耷拉着腦袋從床上爬起,洗完臉後,就只剩下王子涵一個人背着書包在旁邊等她。
學校離家裏也不遠,一群小學生搭夥一起走,二十來分鐘就能到。先穿過村東頭的土路,往南是尤家村和霍莊村之間的麥田,沿着田埂旁的小道走上半裏,途經幾個小土坡、一條快要幹涸的小溪流,能看到霍莊村後排一列新建的平房,這裏沒有人居住。穿過整個村莊,就能到達西南角的霍莊小學。
鄉下的光陰和節氣都在圍繞着土地轉,麥苗原本是覆着寒霜的蔫巴模樣,在上學的路上卻一日比一日茁壯,麥尖綠瑩的顏色起初只淌過腳腕,最後逐漸漫上膝蓋,偶爾有拖着鮮豔尾巴的山雞在綠浪裏撲騰出沒。
五月豔光白亮,油菜花、用來間隔麥田的桃樹和梨樹都在轟隆隆瘋長,花草的氣息太烈太濃盛,熏得尤思嘉眼睛睜不開,引出蝶啊蜂啊在上面“滋哇滋哇”一通亂舞。
一、二年級的小學生下午比其他高年級少一節課,因為尤思嘉在路上總磨蹭,這裏拔個草、那裏捉個蝶,拖到最後反倒是最晚到家。
所以她經常會碰到楊暄。
他和很多高年級的男生在一起,一群人像鬼子進t村一樣浩浩蕩蕩,隊伍裏不停地蹦跶出難聽的粗話,而楊暄就吊在末尾不吭聲,肩上挂着單根書包背帶,碰見尤思嘉時,他就像不認識她一樣。
隊伍裏有很多別村的“問題學生”,尤思嘉以前還圍觀過他們和楊暄打架,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瞧着,竟然挺和睦。
有時楊暄獨自一個人,再碰到尤思嘉後,就會變得不同。他會走過來揪一揪她兩邊勉強才能紮上的小辮子,把路邊的狗尾巴草拔下來,編了個小兔耳朵後塞到她領子裏。他還帶她去小溪流旁邊,楊暄力氣大,能獨自搬開石頭塊,露出底下一群拇指大的小螃蟹。
尤思嘉用喝水的杯子裝了幾只帶回家,把小螃蟹倒進淺口玻璃杯裏,先往裏加清水,又鋪了一層細沙,還洗了幾塊鵝卵石丢進裏面,給它們造了個小家。
結果第二天,她就發現杯子裏的螃蟹全都不翼而飛,轉悠着找了幾天都沒找到。等到換床單的時候,她才在尤思潔枕頭底下發現了兩張薄薄的小螃蟹标本。
她想讓楊暄再帶她去捉,但是幾次碰見,他都和一群人在一起。
最後她決定自食其力,拉着王子涵一起去了小溪旁。
尤思嘉脫了鞋,彎腰卷起褲腳,王子涵不肯下水,就在旁邊和她說話。王子涵說自己今天要早點回家,而且以後無論上學放學,都要早去,如果尤思嘉上學遲到,她可能不會再等她了。
“為什麽?”溪水淺,只沒過腳背,卻涼得尤思嘉一個激靈,“你爸媽讓你回家寫作業?”
“不是,”王子涵猶豫了一下,問她,“你知不知道霍莊有個劉瘋子?”
“知道啊。”
不止霍莊有個劉瘋子,尤家村也有不少精神不正常的人,就住在村子裏的邊角,大多頭發淩亂,一年四季趿拉着布鞋,走在路上看見小孩會吓唬他們,和他們相比下來,劉瘋子模樣還算正常的。
“昨天我中午睡過頭了,上學差點遲到,所以路上也沒人,結果就碰見了劉瘋子,他……”說到一半王子涵就變得支支吾吾。
尤思嘉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便接着問:“他幹啥啦?”
“他看見我後,就把褲子給脫下來了!”王子涵聲音很低,“而且他還笑呢,我當時吓得都不敢動,趕緊從另外一條路跑了。然後我回到家就和我媽說了,我媽讓我以後不要走這麽晚。”
尤思嘉甩了甩手上的水,撓撓腦袋:“我之前也遇到過。”
對方驚訝:“真的?”
“對。”要不是王子涵說起這個事情,她都快忘了。
“那你害怕了嗎?”
“沒有,”尤思嘉蹲下去搬石頭,“他先是走到我旁邊,給我說有好東西看,然後就開始脫褲子。”
“他也是這麽給我說的!”
“他騙人,”尤思嘉費勁掀開石底,裏面空空如也,“他褲子裏啥也沒有,當時我就問他好東西在哪,他指指他尿尿的地方,我就說真醜,他就走了。”
王子涵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咂摸咂摸嘴:“嘉嘉,你膽子真大。”
尤思嘉不懂,卻欣然接受,她喜歡別人誇贊她勇敢。
王子涵還記得媽媽的叮囑,便先回了村,但尤思嘉一連搬了好幾塊石頭,都沒捉到螃蟹。她最後只好爬上來,穿好鞋子,撈起被扔到一旁的書包,挽上去的褲腳還有一只沒放下,就這麽慢吞吞地往家趕。
在村頭的土路上晃悠着,遠遠就望見了兩個身影正對着她,像是在等人。
她走近一看,竟然是她奶奶和劉秀芬。
“你瞅瞅這小孩,”隔着幾步尤思嘉就聽到奶奶在念叨,“走一步退三步,路上的螞蟻都快被你踩死了吧,你看看還有誰家小孩這麽晚回家的。”
尤思嘉對這種話向來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自從劉秀芬懷孕以來,是東躲西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此刻出現在這兒,總不會是來接她放學。
因為她奶奶老早之前就耳提面命、千叮咛萬囑咐——如果有人來問劉秀芬的去向,就一律咬死說不在家,問就是出去打工了。
來問尤思嘉的不是別人,正是村裏的婦聯主任,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大家根據她的姓,都喊她小康。
小康有一張精亮的大腦門,滿頭卷發只管往後梳,呼啦全部披散在肩頭上,因而走起路來像頂着老舊沙發墊子下的彈簧,頭發一步一晃悠。上個月,尤思嘉在路上碰見她,她伸手就遞過來兩塊糖,面上堆出笑:“小思嘉,交代你個任務,你看你能辦成不?”
尤思嘉只盯着她手裏拿着的東西,那是供銷社一角一張的粘牙糖,兩張塑料皮包裹住亮眼的顏色,糖漿被細細密密的格子壓成扁扁圓圓的一團。
“明天大隊裏放廣播,”小康見她不拿,就伸手将塑料紙撕開,把糖直接塞進了她嘴裏,“要喊婦女查體,你要是聽見了就喊你媽媽過去,你看行不?”
尤思嘉嚼了兩下,發現上下牙齒被緊緊黏住說不出話來,剛想下意識點頭,千鈞一發之際腦袋猛地靈光了一下。她含含糊糊地說:“我媽媽打工去了,不在家。”
“是嗎?”小康還在笑,手裏的另一張粘牙糖就在笑意中收了回去,她随即起身,黑卷發掃過尤思嘉的面頰,觸感像刷碗的絲瓜囊一樣牢牢殘留在皮膚上,她卻晃悠悠地走遠了。
等她奶奶知道這件事情後,尤思嘉就多了一個負責放哨的任務,如果有人來找劉秀芬,她就要提前彙報,讓她媽躲起來。
尤思嘉多問了一句:“為什麽要躲?”
她奶奶一巴掌呼在她後腦勺,嫌她問題笨:“不躲等着別人把你媽抓起來打針嗎?超生的都得躲!哪家沒躲過。”
尤思嘉似懂非懂點點頭。
而劉秀芬之所以下午出來,是被她奶奶帶着去看神婆。
神婆住在和村子隔了幾十米的一個獨院裏。之前這裏是一個造辣條的工廠,村裏不少大媽大嬸都在這裏幹活,後來場子倒閉了,又有人在裏面養狗,也沒能幹下去,最後神婆就搬到了這裏。
臨近村莊裏有不少老人來這裏給小孩求過平安的紅繩,尤思嘉倒沒有紅繩,不過知道神婆似乎很有名,有時候院子外面會經常停着他們沒見過的轎車,據說都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
尤思嘉對這個地方一直好奇,如今機會來了,說什麽也要跟着一起進去看看。
天色還沒暗下來,隔着院子就能望見中堂裏黑漆漆一片,只零星點了幾根小臂粗的紅燭,跨進了門檻,正對的黑色長條供桌上陳列着滿架神佛,裹着清一色的紅綢緞,神像面前熏煙缭繞,香灰從沖天方耳的銅爐墜了下去,在爐角積了厚厚一層餘燼。
尤思嘉原本是大氣也不敢出,只轉悠着兩只眼睛瞧。終于等到神婆從中堂內的一張小門邁出來,她頓時大失所望。
沒什麽不同,就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奶奶,和他們一樣,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神婆點了兩根香,在劉秀芬面前煽動了兩下,随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升的煙霧,嘴裏開始念念有詞。
尤思嘉的奶奶在一旁倒是很緊張,兩只手交叉相握,不停地倒換位置,最後實在是忍不住,從椅子上滑出一點,探身問:“到底是不是?”
神婆眯着眼,沒有搭理,把香線放回去才慢慢轉身,剛想說話,就聽聞“啪嗒”一聲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原來是尤思嘉的胳膊不小心把桌子上的短燭給碰倒了,火苗“噗”一下熄滅,燭油濺到了她手背上,星星點點的灼熱。她奶奶擡手就要打她,尤思嘉趕緊擡起胳膊遮擋。
神婆此刻發話了:“得等。”
劉秀芬有些腳軟了,和尤思嘉奶奶面面相觑。
“這次不是?”她奶奶追問,“那還能有後嗎?”
神婆不再言語了,面對不停地追問,又惜字如金地蹦出了“時間問題”四個字。
劉秀芬回家後沒幾天,小康帶着幾個人又開始來門前轉悠,幾次差點進來,都被尤思嘉奶奶給攔住,有一回甚至當街吵了起來,街坊鄰裏在她家的街口圍成了一個圈。
圈裏的奶奶一只手指着小康的鼻子,一只手拍着大腿:“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誰不知道你之前是幹理發的?沒有你那些老相好,你能當上這個婦聯主任?”
小康氣得臉色發青,哆嗦着手往回走,走了幾步實在氣不過,又轉回來扒開人群朝對方喊:“他大娘,你別往我身上扣屎盆子,這事我說了算?村裏哪個婦女我不都得注意着?我不也是幹活辦事的,你今天攔得了我,明天能攔得了別人?撒潑沒用!”
尤思嘉也跟在一旁看熱鬧,随後轉頭問其他人:“啥叫相好?”
大人都笑了,拍拍她腦袋:“小孩子不用知道。”
為了保t險起見,劉秀芬還是暫時回到了娘家避避風頭。尤思潔的初中學校在鎮上,每日上學起得早,王子涵有時候也不再等她。這麽一來,就沒人催促尤思嘉起床。有一次她午睡醒來,擡頭看表,指針的方向已經表明現在是下午第一節課的上課時間。
就算她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到了學校,課早就進行到了尾聲。因此尤思嘉索性就不急不慌,準備趕着下課的間隙回到座位上,這樣也能避開老師。
她在學校門口卡着下課鈴聲,瞧見了班裏呼啦啦出來幾個同學奔向操場另一端的廁所,尤思嘉看準時機溜了進去,還沒走到教室門口,就被班主任揪住領口拎到了辦公室。
霍莊小學只有一個操場、一棟兩層的教學樓,每個年級一個班,中間穿插着老師的辦公室,辦公室是狹長的一道小屋,兩張辦公木桌相對着擠在其中。
班主任是教數學的女老師,五十歲上下,姓張,平日裏頗嚴肅,很多男同學背地裏給她起了“滅絕張師太”的外號。
尤思嘉被她拎進辦公室,一擡臉,發現裏面竟還有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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