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番外:奪愛(10)
番外:奪愛(10)
傅炎的話毫無保留,包括他的家庭,他的病。
還包括他模糊記憶中的巷口,那次選擇性遺忘,卻被不同的人從不同角度反複告知的綁架。
他與路芊芊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很早就想跟她說了,卻始終沒能找到合适的契機。
當這樣的契機到來,路芊芊也點了頭,她卻在聽了個開頭後才發現,自己并沒有做好傾聽的準備。
她有些無措,卻不是驚訝于傅炎所經歷的事多麽超出她的預料。
而是傅炎說道——
“我們很久以前就見過的,大概十年前,一次課外興趣班的戶外活動。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在傅炎略顯笨拙卻極盡詳細的描述中,路芊芊終于探索到了腦海深處那抹快要褪盡顏色的記憶。
她在小學時曾參加過一個課外訓練班,主打在課外活動中訓練小朋友們的社交與獨立能力。
原本卓女士是一次性交了一年期課程的學費的,但在一次t戶外課程後,路芊芊便再也沒去過了。
卓女士對真實原因諱莫如深,路芊芊卻是猜到幾分的。
因為她在那次出了意外。
她在河邊差點見證了一場謀殺。
一個呆滞得如同機器人的小男孩掐着另一個小男孩的脖子,那副場景把她輕易就吓哭了。
那個男孩在看到路芊芊後停下了自己罪惡的小魔爪,卻轉頭向路芊芊一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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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來說了些什麽路芊芊有點不太記得了,只記得自己害怕得渾身哆嗦。
整件事情其實不複雜,無非是他的“謀殺”被打斷,老師們循着哭聲來到了這裏。
路芊芊被随後趕來的卓女士護着,怯怯地望着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的小機器人。
小機器人一直看着她的方向,那雙眼睛又黑又亮……
再然後,她的記憶就越發模糊了。
可如果真要深想,初見的傅炎好像……的确和那個小機器人有點像的。
眼見路芊芊神色在迷茫與了然之間變換,傅炎在沉默許久後,試探着伸出手,觸碰了她的衣角。
路芊芊複又恢複正常的神色,審視着傅炎。
“你……”傅炎有些欲言又止。
“我們後來還見過嗎?”
傅炎的猶豫被打斷,他的目光卻越發炯炯,不知暗含了什麽情緒。
他在短暫的失語後,語調低了幾分:“嗯,還見過。”
“什麽時候?”
這話也不知道是觸及了什麽秘密禁區,傅炎的目光變得複雜了許多,但最終他還是在路芊芊的凝視中敗下陣來。
“你初中的時候……遇見過你幾次。”
“遇見?”
“嗯。”
“可我沒印象。”
“你不認得我,怎麽會有印象。”
“那你認出我了?”
路芊芊的疑問在情理之中。
兩人的交集極為短暫,再見面她認不出他,他對她又為什麽印象深刻?
是否是巧合自不必說,其實倒也無關緊要,路芊芊只是想知道,初次見面的經歷究竟對傅炎意味着什麽,讓他能這樣記得她。
可傅炎又變成了啞巴,灰暗的情緒再度籠罩着他,沒有回答。
路芊芊也不想顯得咄咄逼人,換了種問法:“所以我們前段時間在網吧見面,你也早就認出我了?”
“算是吧。”
認出了她,所以才一直這麽奇怪地纏着她,而并非因為其他的什麽。
路芊芊很難描述內心關于這一認知的确切感受,但她很快又想,或許她根本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去理解傅炎。
路芊芊安靜地在病床邊坐了一會兒,當手機再度彈出消息後似乎像被叫醒,站起身決定離開。
傅炎眼巴巴地望着她,她故意忽視那目光中傳達的情緒,語氣如常:“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
明天是哪一天,傅炎思考了兩三天也沒思考出答案。
路芊芊一去不複返,傅炎每天像個傀儡似的拿起手機又放下。
那句“今天嗎”始終沒有發出去。
傅家的人倒是每天都來,流程般噓寒溫暖。
傅炎一如既往裝死當他們不存在。
直到這天,他被護士帶去散步回來的空檔,聽見守在病房外開小差的保镖交頭接耳。
“不會來了吧?”
“反正這幾天都不在。”
“這就好交代了。”
“還以為那女孩很難搞呢。”
“正常,年紀小,放兩句狠話算什麽。”
“小傅總不是喜歡她嗎?”
“老板不喜歡,不都說得很明白……啊啊啊啊啊!”
話還沒說完,其中一人就被一股難以遏制的力道猛地壓在了牆壁上。
他的胳膊被鉗制着,痛呼出聲。
“小傅總?你這是……”
本能要出手的另一人在看到對方是傅炎後立馬轉變了态度,擡着手試圖阻止,卻又不敢真的上手。
傅炎眼尾浮上異色,逐漸失去理智:“我爸跟她說了什麽?”
***
路芊芊回了一趟桐城,計劃待三天,卻在要回學校的前三個小時,見到了在小區樓下晃悠的傅炎。
傅炎賊頭賊腦的,一直伸脖子望着,偷感十足,以至于沒看見從身後靠近的路芊芊。
等他在豔陽下不經意一回頭,與已經在身後的花壇邊坐了好幾分鐘的路芊芊對上眼的時候,他并沒立刻反應過來,再回頭定睛一看才徹底确定,随後愣在那裏。
路芊芊起了一瓶剛從便利店買回來的可樂,喝了兩口後不緊不慢地問道:“幹嘛來了?”
傅炎的拘謹沒在面上表現出來,可站在原地漸漸收好四肢的動作,還是将他的無措暴露了幾分。
啞巴裝不了多久,傅炎自己也知道再不說話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找你。”
路芊芊又灌了一口可樂,看着傅炎越發瘦削的面頰,想起了卓女士告訴她的那些事。
——“你說誰?傅炎?這名字是有點耳熟哈……”
——“噢,我想起來了,是那個患了自閉症的小男孩?”
——“印象深啊,怎麽會不深?小娃娃長得特別可愛,就是聽她媽媽說……他好久不說話了。”
——“後來他爸媽還來找過我呢,說是希望你能幫幫他。”
——“怎麽幫?我當時也問呢,他媽媽說啊要你轉學或者他轉學,我想了想還是給拒絕了。”
——“這算什麽辦法啊?我女兒可不是幫他們兒子的工具人。”
——“人各有命,又沒什麽交情,不影響你的前提下我們幫幫沒事,可我不能拿我女兒的未來賭呀。”
……
卓女士深思熟慮,路芊芊對此決定沒有任何意見。
但一切倒也是陰差陽錯,難怪她總覺得當初第一次見傅炎的媽媽時,那個女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稍顯複雜。
也許她也認出自己了。
而傅炎的爸爸對自己的敵意似乎也有了更合理的理由。
那……傅炎呢?
他難道不恨嗎?
他難道不會站在自己的角度,恨她這個沒有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拉他一把的人嗎?
路芊芊的思緒有些漂浮,傅炎見她遲遲沒有回應,叫了她一聲:“路芊芊?”
路芊芊揣着可樂翹起個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又打量一遍傅炎:“怎麽找過來的?”
傅炎很是老實地說道:“我一直知道你住這。”
路芊芊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這倒是讓傅炎更沒底了。
他本來已經做好被質問的打算。
而他也會順勢說出自己以前跟蹤過她的事,如果幸運的話,也許能得到一些原諒。
他下意識捏了捏手裏早已被抓皺的檔案袋。
不是他無端自信,是他今天已經做好把自己的病情都告訴路芊芊的準備。
路芊芊總會酌情從輕處理他的,即便不是徹底諒解。
“我……”
“你的病怎麽樣了?”
兩人同時開口,傅炎很自然地閉嘴認真聽完,頓了頓後接話道:“沒事,休息了幾天就出院了。”
路芊芊沉默了半分鐘,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是說,你的心理狀況。”
傅炎凝視着她平靜溫和的目光,似乎從裏面看出了些之前沒有的理解,又或許是他自己的期待太盛所産生的錯覺。
“……沒事了。”似乎是怕她不相信,他很快又補充了一句,“真的。”
其實沒什麽底氣的,他對自己的心理情況再清楚不過。
雖然近期開始私下重新咨詢心理醫生,卻也沒什麽起色,不然也不會在許願拿路芊芊刺激他後,失控犯了病。
傅炎答得忐忑,路芊芊卻并沒有太過糾結這個答案的真實性。
她默了默,不鹹不淡地再度問到:“你來找我幹嘛?”
傅炎的指尖撚了又撚,淩亂發絲下的眉眼微壓。
聞言他的情緒被遮上一層灰暗的色彩,可卻覺得是這些日子來最輕松的時候了。
他薄唇輕啓,顯得認真:“道歉。”
路芊芊一挑眉:“哦?”
随後便是拭目以待般的沉默。
“我爸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他的話不是我的意思。”
保镖知道的信息有限,所以傅炎去親口質問了那個涼薄的父親。
而傅父解釋都懶得解釋,最後只不屑地甩了句:“居然喜歡上那種女孩,我沒你這麽賤骨頭的兒子。”
傅炎其實很久不與傅父産生争執,因為他早已看透此人的自私與自傲,無心力辯駁。
分明是他先放棄自己,卻将一切的責任推給了萍水相逢對自己沒有任何義務的路芊芊。
可面對他诋毀侮辱路芊芊,傅炎這次選擇大鬧他的辦公室。
傅炎的破壞力是極強的,安保們也不敢輕易動他。
等他将辦公室掃蕩了個幹淨,冷眼站在角落的男人面露失望,似乎覺得自己在給兒子下最後的判詞。
“滾出去,以後別說我是你爸。”
傅炎不知道自己對他是否積攢了多年的怨氣,只知道回應他時絕無後悔。
“你根本不配當一個父親。”
這樣的事傅炎不知道該怎麽跟路芊芊說,他覺得丢人。
而他本來就笨口拙舌,更是不知道該怎麽跟路芊芊解釋自己的處境。
就在他打算破罐破摔直接拿出病歷這樣最後的底牌時,路芊芊極為平淡地接了話:“我t知道。”
路芊芊當然知道,她可不傻。起碼不像傅炎一樣傻。
“傅炎,”她有些突兀地叫了他的名字,“我不是因為這個沒去看你。”
其實傅炎能找來這裏,很明顯是有些着急,着急的原因是什麽,她大概能猜到。
而他的态度也讓她消除了此前有些困擾的迷茫。
傅炎有點驚訝于路芊芊說的話,一時忘了反應。
但路芊芊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瞥了他手中緊攥的檔案袋一眼。
她嘴角的弧度漸漸漾起,最後成了斜陽下盈盈發光的一抹豔色,像是做好了決定。
“還記得你之前說的話嗎?想要繼續讀書。”
“明年,我希望能在淮城,看到一名健康的大一新生。”
***
其實有些路并非一定要獨自一人走,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沒有誰有義務為另一人停留,所以對彼此最好的祝福,是能在前途中相遇。
治療與學習都是緩慢而艱難的過程,傅炎此前沒有執念堅持,而今卻是不同。
即便枯燥乏味,他也可以靠着對未來的幻想繼續下去。
路芊芊沒有下達嚴格的命令,但他有意不去過多聯系她,只在無人可知的角落,偶爾期盼着不經意刷到她的動态。
在蛛絲馬跡裏,她的生活依舊精彩,這是她最燦爛的年紀,像染上了流光的彩虹色,耀眼得刺目。
忍不住的時候,傅炎會溜進A大,靠近女寝的那條小路,等一個随機刷新的身影。
有時候能等到,就遠遠看一眼。大多數時候是等不到的。
他也不覺得難熬,因為路芊芊答應了會等他。
傅炎難得乖順而持續地接受心理幹預,他獨自一人,沒有人陪伴,也需要另外适應淮城的醫生,所以開始幾次總是有點難受。
難受的時候就想起路芊芊,摩挲手機半天,卻還是熄了屏。
他起初覺得治療效果有點猛烈,像是出現了幻覺,否則怎麽會總恍惚間在回家的路上看見肖似路芊芊的身影?
問了醫生,醫生說不應該啊。他就歸因于自己日有所思。
A大是不能時常去的,所以傅炎另外的盼頭,是郵箱裏每隔兩周定期發來的複習資料。
資料簡潔易懂,偶爾會出現娟秀的手寫字跡。
他每次總是要回一封郵件,只簡短的一句“謝謝”。
簡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後面的字删删改改,根本發不出去。
對面沒回應過,但他知道,她看到了的。
這也算兩個人的對話。
過年那幾天傅炎沒回桐城,他在淮城每天睜眼就是複習,所以看到手機上的那條消息時已經過了除夕。
【給你寄了點年貨,一直沒顯示簽收,記得去拿】
傅炎兩眼昏花,連忙灌了幾口手邊的養樂多,左腳打右腳地跑出了門。
淮城下了雪,傅炎一身單薄的睡衣踩着雙拖鞋,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趕到了門衛室。
門衛大叔昏昏欲睡,給他指了指貨架。
傅炎急得滿頭大汗,明明不是多麽急迫的事,他的手卻抖得厲害。
在碰倒又扶起了一件又一件別人的快遞後,他終于抱着一個大紙箱,傻笑着站起了身。
回到家裏開起忘了開的暖氣,傅炎一件件細數專屬于自己的快遞。
基本都是堅果零食,還有些看起來比方便面健康許多的速食。
東西沒什麽特別的,可傅炎一直翻來覆去地看啊找啊。
他最後把箱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看到食物之外的東西。
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卻還是覺得委屈。
一些遲來的疲憊一股腦席卷沖襲,他徹底癱了,低着頭拆開一包薯片吃了起來。
吃着吃着就聽見水滴噼啪落在塑料包裝的聲音,視線也模糊不清了。
他擡起手臂胡亂地在眼前一抹,繼續吃着。
嗡嗡的震動提示從茶幾方向傳來,傅炎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無力理會。
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慘的人了。
毀滅吧,他不想努力了。
再次嗡嗡,傅炎有些遷怒地一把握住手機準備關機,卻看到來信的名字,連眼角的淚珠都暫停了動作。
他點開消息。
【顯示簽收了,打開看了沒?】
【味道怎麽樣?都是我精挑細選的】
傅炎撇撇嘴,卻又忍不住心情好了些。
【嗯,好吃。你也吃了嗎?】
那頭消息來得很快。
【當然了,我買了兩份一模一樣的大禮包,你一份我一份】
傅炎看着看着,覺得沉重的腦袋開始輕飄飄。
好久沒聊這麽多字了,傅炎剛要調整坐姿多打幾句話,那頭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困死了,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傅炎的嘴角眼角都迅速耷拉下去,最終卻還是有些苦澀又有點心機地回了句:【好,我繼續複習去了】。
沒等到回應,他嘆了口氣,卻又在看到一地五顏六色的零食時安撫好了自己。
他大張雙臂将所有的零食都攏進懷中,像是擁抱觸不到的那個人。
“都是我的。”他喃喃低語。
***
四月的時候,路芊芊又一次路過了網吧所在的街口。
将近半年的時間裏,那個店面始終沒有重新裝潢,也沒有再度開張。
或許是直覺作祟,她這次駐足了許久,竟然巧合般地意外看見了兩人。
傅炎的爸爸媽媽。
他們從同一輛車上下來,随後開了網吧的鎖,進了店門。
他們進進出出幾次,都在圍繞着店面打量,身邊有拿着平板和筆記記錄的工作人員。
四月,如果開始重整店面,倒是能趕在新學期的暑假前完成。
路芊芊突然這麽想。
餘晖落下,她也轉了身。
***
六月,高考落幕。
路芊芊這學期提前結了課,她的暑假也開始了。
她和在社團新結識的朋友去了遠疆旅游。
半個多月過去,她的手機始終安靜。
遠疆的天空離地面很近,夜晚能把星星看得格外清楚。
遠疆的食物很對她的胃口,她每天忙着品嘗美食。
她總在路上,美景和美食都醉人,所以倒也沒有太多心思關愛他人。
許願出現在她們旅程的終點,和他的朋友們結伴而行。
兩支來自同一所學校的隊伍巧合地相遇,對大部分人而言很難說不是一種旅途中的驚喜。
路芊芊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朋友圈轉發的介紹遠疆景色的文章,并揚言暑假一定要來一趟。
于是沒過幾個月,她就已經站在了這片土地上。
湖邊的燒烤別有一番風味,夜晚的篝火跳躍着,照得人心蠢蠢欲動。
長途跋涉後路芊芊終于有了點該屬于長途旅行的不良反應,獨自坐在帳篷裏克服着頭暈。
眼前光影一晃,一個高大的身影蹲在了敞開的帳篷門口。
“你怎麽樣?”許願的手裏拿着水和膠囊,月光下的面部輪廓更顯柔和。
路芊芊搖搖頭:“沒事,休息會兒就行。”
“我陪……”
“我想自己待着。”
路芊芊預判了許願要說的話,揉揉太陽穴轉了身,放棄看帳篷外的風景,縮進了裏頭。
許願在陰影裏垂了眼睛,将水和藥放在了門口:“有事随時喊我,我就在附近。”
這次路芊芊沒有回應。
這裏的溫差有些大,燒烤結束後路芊芊随着衆人轉移進其中一輛房車,卻怎麽也睡不着。
同行的女孩們一起說話,路芊芊被勾起一些興趣,說累了就又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手機似乎響了不止一下,卻沒有精力再去管,眼皮重得睜不開。
預定天亮就出發,路芊芊早醒了一些,她點開手機看時間,便看到來自于幾個小時前的消息。
她先是坐了起來,這才點開。
【成績出來了】
【可你不在桐城】
這兩條發送的時間更早,而随後的消息則是隔了半個多小時。
【可以給你打電話不?】
【算了】
【好像有點晚了】
【等白天吧】
【我回家了】
【晚安】
急促不安的情緒透過短促頻繁的詞句穿出屏幕,路芊芊感受得真切。
她伸了伸懶腰,掀起窗簾的一角看向車窗外。
一望無際的原野,好像和不同經緯度的桐城有着時間差。
但現在,不算太早吧?
下了房車,路芊芊又走了好一段路,來到了湖邊。
她看着泛着微光的湖面,直接撥通了電話。
本以為是個任性行為,沒想到對方卻秒接,尤其對面的聲音清醒,完全不像被吵醒的模樣。
“路芊芊?”
這三個字仿佛有種魔力,将兩個人的心髒一齊攥緊。
默契地沉默良久,路芊芊哼笑出聲:“不是喜報你就等着吧。”
随後她就聽見對方的輕笑聲,以及随即而來的鄭重其事:“算是喜報,留在淮城沒問題,就是……可能上不了A大。”
“喲,你目标定挺高啊。”
“想想都不行啊……雖然可能性很低。”
“所以準備報哪?”
“……”
傅炎好久不說話,路芊芊也不催他,于是很快就又聽見他有些扭捏的試探。
“想等你參謀。你……什麽時候回來?”
“快了。”
路芊芊感覺到t他并沒有很雀躍,反而像是別有心思,于是問道:“怎麽了?”
反正早已打好草稿,路芊芊的語氣也不冷漠,傅炎輕吐了口氣:“醫生說我……”
聽了前幾個字路芊芊就有些緊張起來,畢竟她這麽久不算對他的治療一無所知。
她向傅炎的媽媽要過他的診療記錄。
她也知道治療的過程并不算完全順利,好幾次都難以繼續下去。
“醫生說我忘記了有一部分跟創傷相關的記憶,這部分記憶很難想起來,想不起來的話,也就沒辦法痊愈。”
“但是我已經不會犯病了,我的狀态一直很穩定。”
“陸芊芊,我不會犯病了。”
傅炎坦白,又有些急切地補充。
路芊芊沉默了多久,另一頭就緊張了多久。
最後路芊芊開口。
“總要治的。”
傅炎覺得,她的語氣變得很冷漠。
他被兜頭澆了盆涼水,肩膀塌了下去,卻還是抵着情緒“嗯”了一聲。
路芊芊察覺到傅炎的情緒變化,無奈地笑着朝湖面扔了顆小石子。
天色漸亮,手機兩端的呼吸聲交織。
“等我回去。”
“陪你去看病。”
一絲陽光從湖面透出,一條邊緣線逐漸清晰。
遠疆清晨的風仍帶着冷意,四下也仍是寂靜。
可光一照,就有破土的綠芽鑽出土壤,有一顆心也開始鮮活。
有的路是需要一個人走的,因為對的人會在前方等你。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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