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清涼摩的

第19章 清涼摩的

距離飯局開始僅剩二十分鐘,可路況播報顯示最少還要堵半小時。

靳寒貌似除了上車沒別的選擇。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裴溪洄正仰着個下巴得意洋洋地朝他挑眉,臭屁上天了。

“誰讓你騎摩托的?”他冷聲質問。

裴溪洄笑容瞬間消失,眼睛瞪得溜圓:“我沒騎重機!也沒有飚!我騎得可乖了!”

這是實話,他來的時候摩托的聲浪都很小。

“我就問一句,你心虛什麽?”

裴溪洄心頭惴惴,能不心虛嗎?

他現在是沒飚,可剛才來時偷偷飚了一小段,收到靳寒堵道上的消息時他還在茶社呢,臨時從朋友那兒敲詐了一輛小哈雷,火急火燎往這邊趕,生怕來晚一點路就通了,那不壞菜了嗎?

他轉着眼睛,不敢和靳寒對視。

靳寒開門下車,對司機說:“飯局結束去小金山等我。”

裴溪洄踴躍舉手:“讓我送哥回去吧!”

“你今天的見面次數用完了。”

“啊?這麽嚴格啊。”

小狗沮喪地哼哼一聲,哼哼完又忍不住咧嘴笑,有點缺德地想,楓島能不能天天堵車啊,這樣他每天都能見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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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寒擡腿跨上摩托,在他腰上一拍。

裴溪洄立刻會意給他一個頭盔,從後視鏡裏貪婪地看着哥哥罩上頭盔,揚起下巴來扣搭扣,敞開的襯衫領口露出性感的喉結和脖頸上一道淺色舊疤,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讓他做得張力滿滿。

裴溪洄有點五迷三道,對着後視鏡呵呵傻笑。

靳寒突然擡眼和他視線相撞,聲音又兇又冷淡:“等我開呢?”

“沒有沒有。”裴溪洄被兇了也不生氣,笑眯眯地提醒他:“坐穩扶好,準備發車。”

引擎啓動,排氣管裏蹿出一小股白煙,紅色哈雷在車流裏七拐八拐,靈活走位,如同一尾金魚,從擁堵的鋼鐵巨獸中逃脫出去。

終于出來時他沒忍住“哔哔”按了兩下喇叭,引得被堵住的車主紛紛探頭看他。

那一刻,裴溪洄覺得自己像個騰雲駕霧的蓋世英雄,真他大爺的帥氣!

靳寒在後面看着他跟個鬥雞似的嘚瑟樣兒,輕輕勾了下唇角,小孩兒一個。

“怎麽樣這位客人,速度還可以嗎?”

裴溪洄開個車也不老實,翹着尾巴一會兒問這個一會兒問那個,被哥哥瞪了一眼就舒坦了,攥着車把搖頭晃腦的,開心得想哼歌。

哈雷車座短,他倆只能緊貼着坐,裴溪洄能感覺到靳寒的胸膛跟石頭似的硌着自己後背,有些悶也有些熱,但更多的是親密。

他倆有好久沒這樣親密過了。

記憶中上一次騎車載哥哥還是好多年前,那是一場不太正規的夜間賽摩,很多選手都帶着自己的小男友小女友一起飚。

裴溪洄不服,硬是把靳寒拉過來坐到身後,說哥哥是他的幸運寶貝。

那場比賽裴溪洄毫無懸念地拿了第一,衆目睽睽之下卻不親吻獎杯,瘋勁一上來,蠻橫地把靳寒摁在摩托上不管不顧地撕咬。

他的吻技十分蹩腳,與其說吻不如說是小狗啃磨牙棒,叼着哥哥的唇闖進去橫沖直撞,舌尖和小蛇一樣在人嘴巴裏亂撩,很快鐵鏽味就蔓延至兩個人的口腔。

那晚裴溪洄圖好玩在頭發上綁上一小串鈴铛,風吹起來特別響。

這鈴铛聲激得靳寒理智繃斷,徹底失控,攥住弟弟的後頸往後一扯,把人打橫抱起甩上摩托,風馳電掣地沖進密林深處。

比賽時是弟弟帶他,比賽後是他帶弟弟。

圍觀衆人驚嘆靳總摩托也騎得這麽穩?

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裴溪洄的車技本來就是他教的。

裴溪洄十九歲時說想玩摩托,靳寒沒答應也沒反對,半年之後買下那輛黑色重機送給弟弟,說我學會怎麽騎了,上去哥教你。

從小到大裴溪洄掌握的所有稍帶危險指數的技能,都是靳寒親身試驗确保安全後再傳授給他。

少年人是鳥,他不會束縛弟弟飛得多遠多高,但航程必須在他的可控範圍之內。

那晚靳寒帶着他沖進密林,把他摁在摩托上,意亂晴迷時在他耳邊說了許多葷話。

裴溪洄早已神志不清,一句聽不懂,最後一秒時忽然耳聰目明,聽到哥哥咬着自己的耳朵用充滿磁性的聲音啞聲蠱惑:“壞孩子,怎麽這麽浪。”

裴溪洄腦袋裏乍起無數煙花,視野內一片白光,晃晃頭上鈴铛說:“都是你教的。”

-

紅燈亮起,哈雷老實地停在路口。

有人給裴溪洄打電話,他握着車把沒法伸手,讓哥哥幫忙接。

靳寒拿出手機放在他耳邊,懶得舉,就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手腕內側凸出的骨頭貼着他側頸一小塊潮熱的皮膚。

裴溪洄一個激靈,就感覺被貼着的地方又麻又燙又癢,想縮下脖子又怕把他給縮跑。

打電話的是他一個不生不熟的面子朋友,上來慣例幾句寒暄,裴溪洄說忙着呢讓他直接說正事。

那人就不說,拐彎抹角地問他忙啥呢。

裴溪洄煩了:“老子跑滴滴呢。”

對面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哪來的美人兒能讓小裴老板大熱天的去跑滴滴?”

裴溪洄讓“美人”倆字整得耳根子一紅,偷偷從後視鏡裏看靳寒,大着膽子往哥哥懷裏靠一點,浪.蕩的語調特別混不吝:“可不是美人兒嘛,我後面坐着個天仙呢。”

靳寒隔着護目鏡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馬上綠燈了,對面那人還在兜圈子,一時半會兒放不出個響屁,裴溪洄煩得不行:“先挂吧,我颠兒着呢,有事去茶社。”

那人這時候又哎哎地說別挂,繞來繞去的原來就是想買茶。

裴溪洄無語:“你要茶直接去茶社拿啊。”

“小裴老板,我要……君山銀針。”

裴溪洄眼神一凜,臉上表情收了,伸手挑起護目鏡:“你下我臉呢?”

整個楓島都知道他這兒有上品君山銀針,也都知道那是靳總特供,裴溪洄早八百年前就說過這茶不賣,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賣。

這要是個實誠朋友壓根不會開口讓他為難,就這種半生不熟的面子朋友拎不清。

裴溪洄在心底暗罵一句,擡手抹掉鼻尖上一小層汗,他也就在靳寒面前會裝乖,對上外人脾氣實在不怎麽好,趕在發火之前耐着性子拒絕:“憋回去吧,你要別的我直接送你,這個不賣。”

那人還是不依不撓:“別不賣啊小洄哥,我親大哥,你救救急,我一個重量級的客戶要喝這個,可現在這月份我去哪找好銀針,打聽來打聽去就你這兒有,我這筆生意談不談得成全靠你了!”

“這樣,這茶多少錢?我出十倍!”

裴溪洄冷笑,睨着眼挺狂地問了句:“你當我玩茶是缺錢?說了不賣就不賣。”

“二十倍!我再送你輛車小洄哥。”

裴溪洄忍無可忍:“別哥、哥的了,賣給你我哥就沒了,那是我給我哥種的,除了他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你他媽鞋拔子安臉上了好意思跟我張這個嘴,摘點樹葉子喝去吧!”

說完他一甩頭,命令靳寒:“挂!”

說這個字時呵出來的氣都透着股火兒,裹挾着路邊的紫陽花香,直愣愣呼了靳寒一臉。

靳寒沒動,垂眸緊緊盯着他,看他因為發怒喘着氣臉紅成一片,跟個暴暴龍一樣,可在太陽底下的一雙狗狗眼卻是亮晶晶水潤潤的,瞧着可憐巴巴,把人一通好罵反倒像受了委屈的是他。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一舉一動,嬉笑怒罵,生動潑辣,比這高溫不退的夏天還沖人,卻偏偏讓人想哄他。

裴溪洄見他不說話也不動,就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暴暴龍一下子偃旗息鼓,轉着眼珠心虛得不得了,開始瘋狂反思剛才是不是太狂了沒禮貌,讓哥哥覺得不好。

卻沒想到靳寒貼着他耳邊問:“誰都不賣?自己都舍不得喝?”

“……啊?”裴溪洄一愣,“哥不知道?”

說完一想确實不該知道。

他玩茶,賺的都是小錢,交際圈和生意圈跟靳寒都不互通。

他在這個圈子裏放出去的話和人家隔着十萬八千裏呢,怎麽可能吹得進靳寒的耳朵。

裴溪洄扭過頭,看着哥哥眨巴下眼睛。

靳寒看到他頸側被自己貼着的那一塊皮膚留下塊紅印,像被剛掐過似的,在太陽光下分外顯眼。

“我當然舍不得喝,更舍不得賣,你不知道這茶嬌氣得很,水大水小都不好好長,濕度不夠說嗝屁就嗝屁,別看那麽大片山頭,可每年采下來能算得上尖貨的就一小點兒,都是我一根一根拾掇出來的。”他眉眼彎彎地對靳寒道:“千金都不換,全留給你喝。”

靳寒感覺貼着他的手腕內側驀地被燙了一下,收回手來,覺得今天路邊的紫陽花味兒格外甜。

他把弟弟的臉掰向前面:“綠燈了,走。”

裴溪洄趁機在他手心偷偷蹭了下臉,美得颠颠直樂渾身是勁兒,擰轉車把沖出去,“走咯!”

車輪碾過一地翻飛的紫陽花瓣,柳枝時不時從他們眼前蕩開。

裴溪洄車開得慢,拖時間想和靳寒多呆會兒,一路上都在心裏做法:再來點紅燈,再來點紅燈。

可紅燈沒等到,不知道打哪沖出來一輛倒三輪雅馬哈,莫名其妙地從他們旁邊超過去,一個甩尾噴了裴溪洄一臉車尾氣。

車主還豎中指朝他們挑釁:“倆老爺子騎什麽摩托!在路上爬吧!”

裴溪洄氣得頭頂冒煙,忍不了一點。

說他可以說他哥絕對不行!

他墊起身子即刻應戰,撅起屁股罵前面那人:“草你大爺的別讓我追上——”

靳寒擡手扇了他一巴掌。

暴暴龍當即縮回來捂着被打的地方,紅着臉又氣又憋屈地嚷嚷:“好走不送!”

前方雅馬哈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個欠揍的背影,裴溪洄氣哼哼地把哈雷停在路邊。

他想回頭認錯,靳寒不讓,一手按着他脖子,一手掐他腰,說一個字就加一分力道:“你平時在路上也這樣?得誰和誰飚?”

“我靠我沒有!我平時都開那輛重機,那麽老大一個橫在路上,戴着頭盔別人也知道是我,誰敢別我的車還給我吃尾氣!”他越說越生氣,兩只眼睛快往外冒火。

靳寒冷笑:“那現在只能開小車是不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本來就不喜歡大的!”

吼完發現這話有歧義,連忙又補了一句:“我說的是摩托,別的大的我可喜歡了!”

“……”靳寒無語,“你腦子裏一天天裝的都是什麽?”

還能裝什麽,除了你就是你的大的呗!

但這話太欠了,他敢想不敢說。

好不容易能獨處一會兒,他不想哥哥生氣,軟着聲音說小話:“好啦我不是沒追嗎。”

靳寒不理他。

他哼哧哼哧說:“前排提供小甜水服務。”

靳寒擡眼,看到他車把上挂着一桶粉色果汁,冰塊加滿,還飄着檸檬片和桂花瓣。

太陽曬着确實渴了,靳寒伸長手臂拿過來,紮上吸管喝一口。

裴溪洄看他那麽高高大大的硬漢抱着桶粉布靈的小甜水喝,畫面可太萌了,忍不住吟詩一首:“啊,好大的太陽,好渴的嘴巴。”

靳寒看都沒看他。

裴溪洄:“要是能喝一口飲料就好啦。”

“喝你自己的。”

“我就買這一杯!”

口渴個屁,他那點小心思昭然若揭,就想和哥哥間接打個啵兒。

他天生就長了一張古靈精怪的搗蛋臉,每次想到鬼主意了臉上都會帶相,仿佛迫不及待地告訴哥哥:“我又要犯壞啦。”

靳寒不吃他這套,“那你就渴着。”

“好吧,渴着就渴着,只要哥不生氣我怎麽都行。”裴溪洄好脾氣地看他喝夠水,重新發動摩托,收起臉上調笑,“坐好吧哥,你該遲到了,我們得加點速。”

時間不夠了他就不耍寶了。

鬧歸鬧,正經事上從來不含糊,一路穩穩當當地把靳寒送到小金山。

下車時靳寒看他臉都曬紅了,頂着一腦門汗珠朝自己傻笑,讓門童去給他拿瓶冰水。

“謝謝哥!”裴溪洄笑得更加燦爛,有點得寸進尺,“我不走了行嗎?完事我接你。”

靳寒冷臉看着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從門童手裏接過冰水,同時扯開他上衣領子。

裴溪洄低頭看被扯開的領子,“幹嘛?”

下一秒,靳寒當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地把那瓶冰水塞了進去。

“我靠——”裴溪洄完全沒想到他哥能做出這種幼稚的惡作劇,眼瞅着一根大冰棒從自己脖子出溜到小腹,他穿的又是個背帶褲,一個猛子蹦起來吱哇亂叫:“你壞死了哥!冰到我蛋啦!”

靳寒不管他,轉身就走。

裴溪洄看他背影好像有點開心,又犯欠:“清涼摩的,二百一位,你還沒給錢呢!”

“我給你個巴掌你要不要?”

“那得看你想打哪兒啦!”

靳寒不給準話,他就放賴——坐在摩托上,上身沒骨頭似的往車頭一趴,兩腳着地,也不給油,就拿兩條腿劃拉着往前慢悠悠蹭。

他哥在臺階上走,他在臺階下追。

“下班了能讓我接嗎,能接嗎能接嗎?求求靳總讓我接吧,我是你的粉絲。”

靳寒:“別狗叫。”

裴溪洄:“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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