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憑臉進門

自易陽城向北，走了三天，經過數個村莊，皆是人去樓空，房倒屋塌，沒能找到投宿的地方。

六月天，小孩臉，前一刻還豔陽高照，下一刻便大雨傾盆。

厚厚的烏雲裏醞釀着悶雷，囑咐姑娘們坐穩，辰七駕着馬車狂奔，墨致玄與安和冒着大雨縱馬飛馳。

馬車車廂還算結實，沒有雨水漏下來，只是窗口不時噴些雨水進來。終于來到一處莊園，青磚圈起堅實的圍牆，正門飛檐下挂着牌匾，上書兩個顏體大字“徐宅”。

馬車将将停穩，辰七便上前拍門，裏面的人慢吞吞将紅漆大門拉開一條縫，探出頭來瞧了瞧。

靜兒跳下車，原想去扶大小姐，卻被墨致玄搶先一步，便撅着嘴湊到門邊。

辰七道：“老伯，我們途遇大雨，附近又沒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因此想借宿一宿，還望貴主人行個方便。”

那老伯上下打量了一下靜兒與辰七，又縮回頭，關上了門。

辰七：“……”

靜兒見狀，怒從中來，上前氣勢洶洶地拍門，李青雨深怕她壞事，忙上前攔她。

那老伯又拉開門縫，探出頭來，卻一言不發。

靜兒道：“老伯，我們又不是壞人，只是想借宿一宿，雨停了就走，成還是不成你倒是給個話！”

老伯挨個兒看看門口的三人，嘆息着搖頭，十分為難道：“可你們三個長着進不了門的臉啊……”

李青雨：“……”

靜兒氣得幾乎昏倒：“你說什麽？我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麽說我，我可是無量山上僅此于我家小姐的美人，也可以算作江湖第二美人！”

老伯懷疑地盯着靜兒的臉，兩個相互懷疑對方審美的人大眼瞪小眼。

Advertisement

安和上前來将李青雨拉開，離房檐淋水處遠些，“老伯，以貌取人非是正途。”

老伯眼前一亮：“你倒是長得可以進門。”

李青雨：“……”

墨致玄同大小姐一起走近，門房驚為天人，立刻将門拉開，“貴客們稍等，我去請徐管家。”說完掉頭就跑，邊跑邊喊：“徐管家，徐管家，咱們等得貴客來啦……”

李青雨被這前後差別弄得沒了脾氣，這個萬惡的看臉世界，現在都這麽直白了嗎？

不一會兒，徐管家來了，将六人迎進去。徐管家看上去不惑之年，氣質儒雅，面白有須，比起管家，更像個教書先生。

“諸位可現在廂房梳洗一下，稍事休息，一個時辰後，我再來請諸位去見我們老爺。”徐管家安排完衆人的房間便離開了，另有小厮婢女送上熱水。

來廂房的路上，李青雨留心打量了，徐家的莊園的建築以堅固耐用為主，布局方正，乍一看挺樸素的。只是下人着實多了些，而且都面貌姣好，這徐老爺九成九是個顏控。

衆人簡單梳洗，換上幹爽的衣物，不多時，徐管家便出現了。

“請各位貴客随我來，我們老爺已經準備好酒菜等待諸位。”徐管家領着衆人穿過兩進院落，來到正廳，徐老爺和徐夫人已經坐在主位上等着。

墨致玄拱手道：“在下墨致玄，多謝徐老爺留宿之恩。”

徐老爺身高一百五，體重一百五，眼神從大小姐臉上掃過，哈哈一笑：“墨兄弟客氣了，我這莊子這麽大，留幾位住上一段時日也無妨，談不上什麽恩惠。”

徐夫人尖尖的下巴揚了揚，一雙上挑的眼睛眨了眨，“就是，墨公子客氣。”

李青雨倒抽一口氣，稍稍側頭，保持着嘴唇不動微聲道：“我看這莊子不對啊……”

安和表情不變，同樣低聲說：“沒事的。”

李青雨看着徐夫人沖墨致玄笑得越發妩媚，心中絕望。

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

一番官方社交辭令過後，徐老爺揮手讓下人們擺飯，“我們這沒什麽稀罕東西，都是家常菜色，貴客們可不要嫌棄啊。”徐老爺道。

“徐老爺言重，這席面已是坊間難尋，我正想着貴府上應該是有不止一兩個好廚子，南北菜系都有，且都很地道，實在難得。”墨致玄道。

“哈哈，這是碰上識貨的了……”徐老爺開懷道：“看來墨兄弟去的地方不少哇。”

墨致玄微笑，“哪裏哪裏，我也是經商走貨去了幾處，不及徐老爺這般用心此道。”

李青雨看着墨致玄的笑，不知怎麽的覺得有點可怕。

徐老爺看了眼大小姐，道：“不知墨兄弟此行從何處到何處啊？”

墨致玄道：“我們從易陽方向來，正準備往京城去，可誰知出了易陽城之後，一路上的村莊都空無一人，結果找不到地方投宿，幸虧徐老爺施以援手。之前并未聽說附近有什麽變故，實在是奇怪……”

徐老爺臉色微變：“這太平日子能有什麽變故，無非是那些農夫聽說易陽城繁華，都搬去城邊居住罷了。”

“哦？”墨致玄挑眉，“或許吧，我們自易陽出來的時候沒怎麽留意。”

徐老爺打哈哈：“你們專心趕路，大概是看見了也不曾過問。墨兄弟，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墨致玄介紹大小姐：“這位是沈姑娘。”

“沈姑娘，不知沈姑娘哪裏人氏？”徐老爺問道，“噢，我瞧沈姑娘面善，像我遠房的一位侄女。”

靜兒插嘴道：“我們小姐是無量山的。”

徐老爺思索了下：“無量山距此地可不近，你們在此地有親戚？”

靜兒道：“沒有，我們要去京城，途中跟家裏人失散了，才跟着他們一起走的。”

徐老爺大喜：“哎呀好，好呀……”

靜兒生氣：“好什麽？哪裏好了！”

“呃……”徐老爺解釋：“我是說，墨兄弟行事仗義，是個好人，姑娘與家人失散太遺憾了……”

李青雨聽得心驚肉跳，只有她一個人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嗎？

安和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李青雨碗裏，沖她微笑道：“多吃些。”

李青雨笑得比哭還難看，希望這不會是她的最後一餐。

晚飯過後，雨也停了，徐管家将六人送回廂房，并囑咐廂房的下人們照顧好客人，才姍姍離去。

大小姐心胸嗯……豁達，早早睡着了，靜兒與李青雨才各自回房。李青雨躺到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甚至不敢閉眼，一閉上眼睛就覺得有人要摸過來殺她，最後，她穿上外衣，起身打開窗子。

天上殘月高懸，不時有雲飄過，月光時亮時暗，透過窗子看出去，庭院內地面反射着白光，空無一人。開闊的視野令李青雨安心了些，正當她打算就這麽熬一宿時，另一側傳來了開門聲，随即腳步聲靠近。

“青雨，睡不着？”安和走到月光下，看着李青雨道。

李青雨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心裏有點不安。”

安和走近窗口，“你怕這裏？”

李青雨道：“我總覺得那徐老爺不大對勁，可能是我的錯覺吧，但就是不自覺的瞎想，就睡不着了。”

安和擡手撫了下李青雨的鬓邊，“別怕，青雨，我在。”

李青雨怔怔地望他，他此刻背着光，臉上的神情都隐藏在黑暗裏，可李青雨分明能知道他的目光如此的溫暖，一瞬間，李青雨有些想哭。

“別擔心，我會提高警惕，不會讓別人傷你分毫。”安和溫聲道，“再不濟，帶你逃跑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李青雨笑了，“憑你那輕功？”

“嗯，憑我那輕功。”安和也笑道。

心中的不安突然消散一空，李青雨趴在窗框上感嘆：“你可真會安慰人。”

安和搖頭。

“好吧，現在我覺得我自己能睡着了。”李青雨道，“晚安。”

與安和道完晚安，李青雨回到床上，躺下沒一會兒就睡着了，一覺直到天大亮。

可惜，天亮是亮了，雨又下起來。

同前一天晚上一樣，和徐老爺徐夫人一起吃完早飯。飯後喝茶時，徐老爺道：“下雨天，留客天，老天爺給咱們的緣分，今天讓我的一雙兒女陪着貴客們在莊子裏轉轉。”

徐老爺的一雙兒女年紀相仿，徐公子比徐小姐年長兩歲。徐公子長得頗得母親的□□，而徐小姐則神似父親，于是李青雨他們就見到了一位相貌尚可、眼神飄忽的高挑公子哥和一位長寬同樣發展、略顯油膩的姑娘。

李青雨驚異道：“這徐家人很有自信啊，整個莊子裏的人要按臉排個序，他一家四口穩坐倒數前四啊。”

靜兒深以為然：“就是，一點也沒有自知之明。”

李青雨側目，低聲對安和道：“我嚴重懷疑靜兒也姓徐。”

安和莞爾。

徐公子徐小姐并肩來到前廳，剛一進門，兩人的眼神各自落在了墨致玄和大小姐臉上，眼神的熱度直線上升。

這麽一看，果然徐家人一脈相稱。

“哈哈哈……”徐老爺站起來，給雙方介紹，“這就是我的兒子和女兒，今天就讓他們帶諸位貴客在附近玩一玩。”

徐老爺介紹完墨致玄等人後，囑咐道：“你們兩個一定要照顧好貴客，可不能光顧着自己的性子。”

“是，爹。”徐公子點頭答應。

徐小姐故作嬌羞的用手帕擋臉，“知道了，爹。”

徐公子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墨致玄領頭往廳外走，經過徐小姐身邊時，徐小姐左腳絆右腳平地摔向墨致玄身上，墨致玄眼疾手快，一把拉過辰七擋在自己和徐小姐之間。

可憐的辰七身後有主子，不敢後退，只好承受徐小姐龐大身軀的全部重量，轉體270度卸去沖擊，穩穩接住徐小姐。

徐小姐“嘤咛”忽閃着眼睛擡偷看，映入眼中的居然不是墨致玄英俊的相貌？徐小姐一張圓臉拉長，站穩身子推開辰七。

李青雨驚嘆，第一次現場觀看《那些電影中唯美的相遇》同樣的鏡頭。

被推開的辰七無辜地退回墨致玄身後。

墨致玄滿懷遺憾道：“老天真是不公，徐老爺為人古道衷腸，樂善好施，沒想到令千金卻身患軟骨之症。”

“咳咳咳……”徐老爺聞言用手捂着臉一陣猛咳，另一只手不住向外扇風，表示讓衆人趕快走。

徐公子打圓場道：“我妹妹并沒有什麽軟骨之症，只是太調皮了，還望各位客人原諒則個。”

徐公子并未領衆人參觀莊子，而是帶他們直接從莊子後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