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好，搶劫

你好，搶劫。

早上剛起床的時候，人形的諾安臉總是紅撲撲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太白了，捂一下就變紅。

往日裏起床總要黏糊糊磨蹭一陣，這下一驚一詫，小臉燙得他瞬間清醒了。

“我，做了什麽？”

他無助呢喃。

尤金能理解諾安驚訝于身處床上，但怎麽也想不通這人居然會嚷嚷什麽“龍寶寶”。

他安靜看着諾安嘴裏碎碎念個不停，驀地笑了下，明白了這家夥原來什麽也不懂，一時興起，故意夾着嗓子，“你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

聲音細細尖尖的，充滿了幽怨，仿佛農家寡婦對夜裏來人的嗔怪。

這話直接吓得諾安跳下床。

他做了什麽？

他，真的做了什麽？

不能啊。

明明昨晚他老老實實在地上睡的覺，怎麽一覺睡醒，他就變到床上去了呢。

雖然他一早就把公主當成老婆在看待和照顧，可是，可是……

這個進展有點太快了吧！

“咳咳。”尤金清了清嗓子，想逗一下諾安，差點把自己搭進去，那聲音，簡直難評。他重新用正常聲音質問：“你想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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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安仿佛被嚴厲的神官點到名，一下子站立正了，“負，負責，嗯，我要負責……”

諾安的思緒不自覺飄走，仿佛看見了一顆圓潤的蛋搖來搖去，咔嚓一聲，一條小龍破殼而出。

他一個激靈，猛地一搖頭，回過神來，搓了搓臉。

可是，他剛成年，就當爸爸，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媽媽說，要做好準備才能要寶寶，太随便的當不好父母。他這樣，應該算很随便很随便那一類吧。

原本上揚的嘴角又耷拉了下來，尾巴有氣無力地在地面上掃。

尤金向後一躺，右手臂支撐着頭，好整以暇地打量諾安。

一頭烏黑碎發，和一雙油亮黑潤的眸子交相輝映，雪白透粉的肌膚細膩光滑，看着比每日早餐的水煮蛋還要嫩。

至于穿着，一件白色襯衫，外面套着灰色毛衫，脖頸處還有一個紅色的領結。不知是袖子太長還是如何，垂下的衣袖遮住了半截手掌，只留下幾根略微透着點粉色的指尖，指甲修整得十分圓潤，和他人一樣可愛。

像，太像了。

尤金心裏已經有了揣測。

還沒醞釀好如何開口，就聽見諾安小聲詢問：“公主殿下，我們，要是有了龍寶寶，怎麽辦吶？”

“我沒有經驗，不會把龍蛋摔壞吧。”

好似苦惱得不行。

尤金挑眉，“哪來的龍蛋？”

“我們不是睡在一塊了嗎……”

“嗯，你半夜爬床。”尤金淡定地胡謅。

“！！！”諾安瞬間瞪大眼，“我沒有！”

“你有。”

“我……”他皺着眉，他不會真的爬床了吧，但如果不是他做的，難道還能是公主？怎麽可能！于是又道：“好吧，好吧。”

尤金心滿意足地仰了仰面，這才停下來，告訴這個性教育缺失的笨龍真相。

“不會有龍蛋，放心。”

兩個男的能生出什麽龍蛋來？

“啊？”諾安疑惑地啊了一聲，反應過來之後，對公主說的話堅信不疑，連忙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因為側躺着，假發有些遮眼睛，尤金撥了下頭發，暗忖：小渣男。

結果沒一會又聽見諾安嘀嘀咕咕：“怎麽會沒有呢？我以前問媽媽我是怎麽來的，明明媽媽說的就是她和爸爸睡在一張床上，就有了我……怎麽會呢。”

尤金頓了頓，奇了怪了，剛才緊張的是他，現在遺憾的還是他，嘴巴一撅，挂個小油壺不在話下。

諾安這頭龍好就好在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說起來煩心事不少，但不會積郁，每天才能活得沒心沒肺。

他獨自嘀咕完，就出發去附近的小溪打水，昨天打的水肯定不幹淨了，得給公主用最好的。

剛拎上水桶，他恍然大悟地嗷了一聲。

完了！

他怎麽變成人形了。

看着自己不大的手，将将圈住水桶的把手，諾安懊惱至極。

讓公主看見他這幅一點也不威武的模樣，萬一公主心生嫌棄，不要他了怎麽辦？

諾安羞憤得急忙化成龍形，撲着翅膀跑了。

等他拎着水桶回來，又是一條好龍。

龍形的諾安把水桶放在床邊，這時尤金已經坐了起來，諾安狗腿地要去給公主穿鞋。

水晶一般的高跟鞋，諾安小心翼翼地捧起來。

“？”怎麽比他胳膊還長。

一條黑色的龍蹲在地上，蜷着身體，前爪捧着一只水晶鞋，兩只圓眼差點瞪成豆子掉下來。

尤金雖然是一國王子，但國王王後從不讓侍從嬌慣他，從小到大自食其力，這還是有記性以來第一回有人侍奉他穿鞋，尤金甚至感到有些新奇。

但是，這龍半天一動不動。

尤金垂眸，只見黑龍蹲在地上，一會拿鞋和自己的前肢比長短，一會放地上和自己的後腳比。

他瞬間明白了，身體有些僵硬地挪動了兩下。

“咳咳。”尤金望着風灌來的洞穴口，壓低了聲音，“你嫌棄我？”

諾安立馬站了起來，“不不不，我怎麽會嫌棄公主……”

“只要公主不嫌棄我，我給公主做什麽都行！”

說一不二，他趕緊給公主穿上鞋，又把水桶裏的水倒出來，浸濕毛巾，擰幹水之後遞到公主面前，“我幫你洗臉？”他有些期待。

也不知道公主的肌膚是不是和他一樣一碰就變紅。

結果尤金卻接過毛巾，“不必了，我自己來。”

他側過身去，将冰冷的毛巾貼在臉上，稍稍仰頭，形成一道完美的人體曲線。

在尤金洗漱之際，諾安用眼神細細描摹尤金的面目，從額角，眉骨，到鼻尖，下颌角，每一處都完全符合他對公主的幻想，精致，無瑕。

他不自覺彎了唇。

直到他的視線繼續往下……

那是什麽？

滾動的是，喉、喉結？

諾安噌的往前跨了一步，伸出短爪下意識想要觸碰那個突出來的器官。

但可惜，爪子短了點，沒碰到。

也好在沒碰到，他才能驚醒般收回手，假裝無事發生。

他摸了摸自己不太突出的喉結。

他沒見過女孩子有這麽突出的喉結，但，他作為男孩子，喉結也不怎麽明顯，那女孩子有個顯眼的喉結，也不是不行，對吧？

而且他作為龍族，看到的一切也不一定完全适合人族，等他多在人族的世界待一段時間，說不定也能看見許多有着突出喉結的女孩子。

只是他少見多怪。

諾安終于說服了自己，猛地一點頭，犄角差點劃到尤金。

尤金剛摘下毛巾，就看見一對犄角，乍一看還以為牛闖進來了。

他将毛巾放入金色水盆，“又怎麽了。”

又。

諾安細細品讀尤金這句話，

一定是他做得不合公主心意讓公主生氣了，他以後萬萬不能再産生一些奇怪的擔憂和猜測，做出讓公主不開心舉動，免得公主把他踹了，和童話裏的王子雙宿雙飛。

諾安知錯就改，端正态度，積極伺候公主吃早飯。

吃完早飯，諾安想起他還有一群小雞仔嗷嗷待哺，便抓了兩把玉米粒，走出洞穴，繞到小雞住的地方。

這小雞是族裏安排的，說是要讓他們年輕一代掌握生存技巧，最簡單的就是養雞養鴨，因為諾安挑選的洞穴離小溪有一定距離，族裏便給他送了十只小雞來喂着。

他剛把玉米粒灑在地上，還長着金黃色絨羽的小雞就叽叽喳喳擠了上來，琢着吃得開心。

哪是開心啊，餓一天了都。

昨天早上諾安就去山頭上蹲着等公主，搶到公主後又兢兢業業伺候着，一心一意，哪裏聽得到洞穴外面餓得沒力氣出聲的小雞叫。

這事交代給諾安，對小雞仔實屬是折磨。

他的戰績包括但不限于養死了五株仙人掌、一盆黃色玫瑰和一只巴掌大的烏龜。

但凡族裏多了解了解，恐怕就不會放心地把小雞交給他。

地上的玉米粒沒一會就被啄了個一幹二淨。

恰好尤金這時候也出來了，踩着他的大碼水晶鞋。

小雞仔不知是餓慌了眼睛不好使還是怎麽，把尤金裙子上的鑽石當玉米粒叼。

“欸！欸！不可以！”

諾安驅趕都驅趕不及。

他一邊拍着小雞仔，一邊拎走尤金的裙擺。

好不容易把小雞趕走完了，一看裙擺，全是洞。

諾安感覺天塌了。

他張着嘴，一動不動，恨不得就此化作石頭。

怎麽會這樣。

昨天才把公主的漂亮裙子搓破了，今天又被小雞啄得全是洞，他對不起公主殿下！

小嘴一癟，又想哭了。

尤金看着破洞且沾灰的公主裙，心裏一陣暗喜，終于可以換件衣服了。

結果轉頭一看諾安，眼睛裏都蓄滿淚水了。

“對不起……我……”

“不用對不起。”尤金打斷他，“我想我需要一身新的便于行動的衣服，哦，還有鞋子。”

昨天被姐姐哄騙着穿上這一身時他就預感不對，現在終于有機會脫下來了。

諾安一聽，還沒開始哭，就來活了，硬是把淚水憋了回去。

聲音還略帶點沒緩好的哭腔，“好，那我，那我去山下給你搶一套衣服回來。”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慢着。”尤金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誰讓你去搶了。”

諾安茫然，可是，“搶”就是他們龍族的祖傳藝能呀，多威風。

“拿你的東西去換。”尤金看他摸不着方向的樣子，直接明說。

諾安這才反應過來。

人族不能接受這種行為是嗎？既然是公主說的，那他必然要照做的。

“好哦！”說完轉身又要走。

“你就這樣下去？”

“不給人吓跑了？”

諾安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和雙腿，還好吧，沒有媽媽吓人啊。

但是他還是老實道：“那我下去之後就變成人形。”

“嗯。回來之後記得也變成人形。”尤金交代完就往洞穴裏走。

諾安思考了一下，尤金這幾句話的意思應該是在暗示他龍形不好看，想要他變成人形。

雖然他覺得自己龍形比人形酷多了，但公主說什麽就是什麽，他只管照做。

他撲閃着翅膀飛起來，抓着公主的腰把人送回洞穴，交代了一句“你就在洞穴裏不要動，等我給你搶、換一套衣服回來。”說完尾巴勾着身邊一個金絲水瓶飛走了。

山下是個小村莊，許多白色的小羊咩咩叫，諾安趁着沒人撸了幾把，并暗自決定等小雞養死了就養小羊。

諾安先去了一個看起來就很有錢的家庭，院落花團錦簇，結果他剛落地化成人形，就被一個女仆拿着掃帚趕出來了。

諾安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悻悻地換了個目标。

最後看上了一個大門沒有上鎖的人戶。

這戶人家看着不太富裕，院子裏都是木質的器具，應當用了很多年了，滿是痕跡。

從窗戶可以看見一男一女正在吃早飯。

他敲門。

“你好，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