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特別章·正月十五
特別章·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鞭炮從早到晚地響個不停。在陽光燦爛地鋪滿整個大恒的時候,幾支舞獅游神的隊伍在敲鑼打鼓下開始游城,途中相遇還會有些新奇的互動,如争鬥如交頸示好。
今日是元宵,是今年第一個月圓之夜,同時也是紫薇大帝的誕辰,這一日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只不過這天官賜福不僅僅是賜福氣亦定人間罪過,故而今日的寺廟也很熱鬧,香火極盛。
椒紅牆內,季益華站在廊下,梁上挂着的琉璃珠串正随着風晃蕩,陽光透過琉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她輕閉的雙眼中流轉,時明時滅。
長桑笙站在她身邊捧着一本泛黃的《詩經》,一身滾金紅邊回紋常服,黑發全部梳卷束于頭頂,佩以如意玉冠。
良辰美景,暖冬旭日,天造地設,人面桃花。
“今日昌平城可真熱鬧。”季益華閉着眼,腦海中閃過未出閣時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畫面,嘴角不由自主地牽動,勾勒出笑容。
長桑笙正讀到十五國風之陳風的《防有鵲巢》,眉頭微微皺,聽到她的聲音才舒展開。他學着她的樣子,仰頭:“是啊。往日這些喧鬧聲都傳不到宮裏來。”
宮裏也有專門的舞獅和游神,晚上也有煙花和晚會,但聲響比不上外頭。
季益華睜開眼,見他将書卷置于胸前,仰頭閉眼似有破碎的悲傷。
她柔聲輕語:“陛下可做過面燈?”
“面燈?”他低頭看向她,她的臉上有蠢蠢欲動的期待,“聽過。宮裏每年也有備。”
面前女子眉開眼笑:“這麽說就是沒做過啦?陛下不如今日試試,親手做個面燈?”
“你做過?”
季益華點頭,理所當然:“幼時姑姑就教過我們,小時候手笨,一開始做得并不好。”她揮揮手,招來逢馨:“去交待廚房,備些面粉和蔬菜果汁來。我和陛下要親自做面燈。你也一起。”
小侍女和她一般高興,重重地欸了一聲,喜上眉梢地離去。
長桑笙眼尾帶着笑,玩笑道:“你姑姑也教過她?”
季益華故作神秘,眼眸裏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她的面燈手藝可不是姑姑教的,陛下猜猜是誰?這個人陛下絕對猜不到。”
長桑笙氣定神閑,看上去十拿九穩。
“既已稱得上是手藝,那培養的時間自然不短。你兄長身體不好,雖不喝酒但忠于酒事,平日裏連賞花宴都很少參加,想來是不會特意空出時間教侍女如何做面燈的。你長兄季嶺冬倒是個性情極溫和、處事很周全的人,按理來說當是他。不過你既然說此人我絕對猜不到,那必然是你兄長季忍冬了。”
他朝她挑挑眉,有些炫耀的意思。
季益華看着一愣,而後半失神地盯着他生動的臉龐搖搖頭。
他歪着頭,問:“那是誰?”
季益華回過神,臉一紅,轉身避開他灼熱的視線:“揭曉謎底之前,陛下得先答應我一件事,若是答錯了陛下要許我一個願望。”
長桑笙低低笑出聲。百個千個都行。她于他是失而複得,他願意将自己能給的都給她,哪怕如今他有的,也不多。
“自是要答應你的。”
男人的聲音醇厚,莫名透出一股寵溺之意。
“逢馨八歲就跟在我身邊了,可以說與我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她會的諸多技能自然是要我教她的。逢馨并不愛待在家中,時常正月初七一過就回了內宅、陪在我身邊,那我們玩面燈時自然要叫上她,于是我每年教她一點兒,逢馨聰慧勤快,左不過三四年的時間就學會了面燈這一門可供做生路的手藝。”
材料逐一被送到院中支起的桌子上。
季益華自覺跟上長桑笙的步伐:“至于姑姑,她只教過我們幾個侄子侄女;至于我的兄長,陛下說對了,兄長生來體虛,父親對他武學功課卻也算嚴厲,故而閑暇之時他除了酒事不會再碰旁的事,主動為自己尋清淨;至于長兄——長兄大概教過不少人,阿斷、旌疏都向他學過。”
前面的腳步突然停下,季益華措不及防地與他站到了一條直線上,她趕緊往後退了一小步。
長桑笙卻又把她往前拉回,語氣不滿:“你跑什麽?難不成你這宮裏的人嘴不緊?”他此話有兩層意思,故而提高了聲量。
季益華環視了一眼,松了口氣。他此舉倒是震懾了那些喜歡嚼嘴和被別宮娘娘買通了的宮人,今日的所有事這些宮人怕是不敢再說出去了。
面燈簡單。只需要用面粉捏出各種樣式,而後放入食用油,用谷物纏上棉花做燈芯,點燃即可。
但面燈又不簡單。首先,面團需要恰達好處的醒發和塑形,否則容易坍塌;再則,面燈講究色彩豐富、形态各異,這就很考驗制作者的捏作和繪畫功力了,而且好的面燈耗時耗力,對體質要求不低;最後,成品面燈需要由十二個小面燈組成,而今年因閏一月,要做十三個小面燈,于是,數量成為一個問題,如何将它們穩妥組成又成一個問題。
長桑笙做了好幾次,他的畫工配色不成問題,捏也不成問題,但做好的小面燈放置不久就脫了像,失了精神。
季益華存了一展身手的心思,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等他主動問她。
長桑笙知道她的心思,他不點破,故意邁進她設置好的小陷阱。他記憶中關于她調皮靈動的畫面都正在随着時間一點點失去色彩,他急需新的記憶彌補這些擾人心寧的空缺。
日光和煦,穿着狐裘的兩人都覺得身上暖洋洋的,骨子裏的慵懶趁機生長了出來。季益華抓着長桑笙的手,加水、和面、再加水,長桑笙的手一抖,将大半壺水倒了下去,她蹙眉嬌嗔:“陛下不是拿劍的好手嗎,怎麽關鍵時候抖了。”
長桑笙皺着眉,大手一揮,不服氣:“重來。重來。”
于是逢馨将失敗的面團撤了下去,換了新面粉,站在兩人身後滿意地看着他倆人的背影,心想夫人要是看到此情此景大概會十分高興。
“我派了銀旌疏和姜占主持昌平晚上的玩燈會,可惜了,今夜萬燈璀璨,你卻看不了了。”
季益華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垂眼微微笑:“在宮外看了十八年了,夠了。”
“萬燈璀璨,很多外邦人就算不過年節,也會為了玩燈會赴一回昌平。”
“我們身在昌平,卻不能看。是我對你不住。”
季益華望進他的眼眸,他的情緒有些不穩,同時也還有些歉意。她被他引誘得失神,很久沒有反應。
夜幕降臨,長桑笙在椒華殿用膳,兩人也确實沒能去看朱雀門外的萬裏明燈,就連宮內局限于禦花園內的宮燈也沒能去看上半會兒。
兩人跪在諸神法位前,身後跪了一衆皇家子嗣。天下人在享受諸神賜福,那麽作為天下人的皇帝、享盡天下人供奉的皇室就應該在此替天下人感謝諸神。
時間漫長,地板冷寒。
季益華感受到一股寒意從地板裏鑽出來,化成尖銳的刀鋒刺向膝蓋的穴點,之後那股寒意便從穴點順着血脈向四肢伸張。她強壓着,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在她身後的是皇家子女,也是無數雙盯着她和季家不放的眼睛。
子時的鐘聲終于被敲響。
季益華心想:往年在宮外從未在元宵夜聽到過宮裏的撞鐘聲,如今居然聽了個清楚明了。
她扶着逢馨的手往椒華殿走,步辇跟在身後,擡辇的幾位宮人不緊不慢地跟着,禦道兩側擺放着十年如一日模樣的紅色宮燈,燈柱上刻龍和孔雀。這次她走得慢了些。
逢馨知道她心情不好,輕輕詢問:“娘娘,怎麽了?”
她的膝蓋生疼,體內幾股輕重不同的寒意互相沖撞。直到走到椒華殿殿門外,她才長長地細細地籲了一口氣,她的聲音漂浮而沉寂:“逢馨,明天,他就不會來了。”
她看向貴妃殿的方向,神情在月光下明滅晃動,顯得神秘而難以猜測。
身後的宮人低了頭,不敢看她,而她卻在開始看月亮。
月光光,照地堂。
成親後,她還尚未回過她的祖家。
逢馨不忍見她傷情,特意轉移話題:“等會陛下就來了,陛下最愛吃您沖做的雙皮奶了。”
其實雙皮奶誰沖做都一樣,好壞只是取決于用的奶和姜。
長桑笙很快就來了,一眼就盯住了桌上的姜和奶。季益華将碗挪開,打算勸勸:“陛下,年節間你都養成了夜晚用食的習慣,不好。之後被發現是會被說的。不如今夜開始戒了?”
可眼前人不依,扯着她的衣袖坐在椅子上,可憐巴巴:“皇後就賞我一碗吧。”
季益華沒有把持住。
逢馨笑着迎上來:“娘娘,水溫還沒好,不如讓陛下先沐浴更衣?”
長桑笙擡頭看着她,不肯松手,她抿唇一笑:“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長桑笙站起,為她系緊了披風。
季益華混沌地看着他——原來他知道她冷啊。
長桑笙去沐浴,季益華招呼逢馨與自己同坐,兩人看着月光灑進了軒窗和绛紅色的宮門,入窗入門後四散的月光又帶着軒窗的倒影照亮了宮門後的一方天地。
季益華說:“十五日,真的是個好天。”
這一夜,季益華曾于夜半月光照至床頭時短暫醒來,她看見摟住自己的男子恬靜的專屬她一人的睡顏,他如慈愛衆生卻被貪心的俗人沾染的神祇。她不知他會是其他誰的神祇,但她明白他是她堅守了十餘年、往後亦将供奉于心上的神祇。
她的神祇,可救萬民,亦理當可救萬民。
夜深倦濃,長桑笙是被季益華冰冷的手腳凍醒的,醒來時月光剛照到床頭的桌案上,案上放着安魂香,香即将到尾正在升起細細的淡淡的青煙。他還以為到了黎明,那時候才是每天最冷的時候。
他将腦袋小心翼翼地扭回來,那縷青煙讓他還不尚清明的腦海想起了當日他親自将其從藏寶庫裏拿來時的情景,他靜靜地看着身邊人,他們之間距離極近,盡顯親昵。
所幸觀察了一陣,她的呼吸均勻,鼻息也有暖意,他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剛剛他做了一個噩夢。
他将放在自己腳下的湯婆子用腳一點點挪到她的腳下,她低低地哼了兩聲,朝他靠得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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