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
十二
盡管掃興,我還是同老夫人講明了事情的原委。傅恒一反常态沒有出言阻攔,只在旁邊默默聽我述說。
得知這孩子是怎麽來的後,老夫人便沒那麽高興了,急忙詢問傅恒身體情況如何并當即命人将衛泠押回了老宅。
不多時,衛泠便一臉不甘地跪在我的面前,挨了幾板子家法仍口出狂言:“若那晚沒有你,此刻便是我有孕在身,我便可以嫁給傅恒了!”
我尚未開口,傅恒便厲聲對衛泠道:“自以為是,你以為我會允許你這種險詐小人進富察府嗎?”
我無語凝噎:下藥是險詐小人的話,那我當初……呃。
我瞧了傅恒一眼,他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所言不妥,轉身走到我身邊說:“此人交由額娘發落吧,咱們回家。”
我垂眸避開傅恒的目光,同他走了幾步後忽又停下。
“怎麽了?”傅恒問我。
我回到衛泠身前擡手嵌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同我對視,打量着她這張臉說:“你真傻。”
“你說什麽!”衛泠認為我在羞辱她,雙瞳冒出來的怒火欲将我吞噬。
“沒有我,也不會是你。”我用力甩開手使得衛泠身子一歪趴倒在地,“但我不妨告訴你,其實憑你的臉還有你的姓氏,想要嫁給傅恒并非難事……”
傅恒一下子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疾聲道:“爾晴!”
“可惜,你太心急了。”我搖搖頭,顧自道,“衛泠,你可知我為何遲遲不罰你嗎?”
衛泠神色困惑,傅恒同樣不解。
“因為我可憐你。”我喃喃念了兩聲她的名字,“衛泠,衛泠……衛,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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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眼看了看傅恒,然後收斂情緒,行若無事地走出老宅坐進回府的馬車,從一座四角牢籠換到了另一座。
路上,傅恒同我說話,我始終敷衍,不過三五句他便覺得自讨沒趣,閉了嘴。
之後我便是安心養胎,平日待在屋子裏看書練字,偶爾被杜鵑勸說煩了出門走走,卻也只是在廊下小坐而不再去騎射,原先練就的本領荒廢了許多。
傅恒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我,竟提出要陪我去箭場散心。我婉拒一次,他便說兩次,我拒絕兩次,他又會說三四五次……我不勝其煩,想他應是不希望我的心情影響到肚子裏的孩子,為了堵住他的嘴,我只好應承下來。
【1749年12月】
傅恒一直讓人精心打理箭場,我好幾個月不來,這裏依舊沒多一顆雜草,雅致如昔。
可我的心境卻不似從前了。
傅恒主動與我閑話:“前幾日福靈安和我說,他的箭術快要趕上你了。”
真是沒話找話。我應道:“他才幾歲,弓都端不穩。我如今的箭術便是再不濟,也不至于被他超過去,他還差得遠呢。”
傅恒遞來一把弓:“你許久不練,先用它吧。”頓了頓,又不大自然地說,“這是我找人專門為你定制的。”
我接過來先是拿在手裏掂了掂,确實很輕,又比劃了兩下拉弓的姿勢,也确實好用,便對他客氣地說:“多謝。”
傅恒臉色凝滞一瞬,迅速調整好後又遞來箭矢,強調般道:“朔州雕翎。”
我無心理會什麽州什麽翎,持弓搭箭松開指尖,箭矢竟很給面子地落在靶子上,只是距離靶心還有點遠。
傅恒同樣射出一箭,穩穩射中靶心,轉頭得意地對我說:“你輸了。”
他今日興致倒足,不但與我炫耀他的箭術,還十分霸道地要我答應他一件事,搞得我一頭霧水忍不住問:“我何時說過要同你比試啊?”
“我不管,你輸給我自然要服輸。”
無賴麽這不是……我嘀咕道:“早知如此,我壓根兒不會來。”
傅恒得意之情更甚。我深感無語且懶得和他鬥嘴,便問他要我答應何事。
熟料,傅恒反倒是有些不好開口的樣子,表情漸漸嚴肅,再三思慮之下才說:“爾晴,我想托海蘭察給延禧宮送些東西。”
我一愣,敢情是為了這!
眼下入了冬,天氣愈發寒冷,魏璎珞暫時失寵,內務府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必不會讓延禧宮好過。若是身為旁觀者,我肯定能幫則幫,但我是局中人,聽傅恒這樣說,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湧現出諸多疑問:他給魏璎珞送東西為什麽要告訴我?我的意見哪裏重要了?難道我說不行,他便不會送了嗎?
真是好笑……
我感覺自己的情緒似浪濤翻覆,用盡了力氣也只能将那種慌亂感抑住冰山一角,勉勉強強維持着淡定,對傅恒說:“你想好便是。”然話音未落便擡步逃離了箭場。
後來,傅恒托海蘭察暗中給延禧宮送去炭火、藥品以及其他禦寒之物,皆列出名冊叫杜鵑拿來給我過目。
我看也不看直接投爐燒掉,這東西留着只會落人話柄,傅恒真是急昏了頭!
我實在捉摸不透傅恒意欲何為,更覺得自己不能再成日只琢磨着他而不幹別的。于是,我開始把精力一點點收回來,放在自己身上。
我每日伏案苦讀,詩詞歌賦、話本菜譜、雜七雜八的書籍在桌上堆成了小山,還不停地習字、摹畫,甚至繡起了花。
旁的便罷了,我的繡工真是已經爛到神仙難救的地步,好端端一副《扁豆蜻蜓圖》經我手一仿,頓時美人改張飛,成了《雙蠅戲水圖》。
那日我坐在繡架前,僅瞟了一眼繡布上兩只大綠豆蠅和一攤歪七扭八的水草便捂臉嘆息:“唉,苦苦掙紮三個月,到頭來還是一個笑話……”
“什麽笑話?”傅恒突然出現并向我走來。
我吓了一跳,登時起身擋住繡架并迎頭把他往外推去,邊推邊問:“你你你,你來幹嘛?”
“富察府還有我不能來的地方了?”傅恒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視線越過我往後邊看去,“你在做什麽?”
“沒什麽!”
我趕快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又使勁把他往門外推。只可惜傅恒手勁兒大,即使悠着施力仍将我的手牢牢箍住,與此同時再次朝繡架邁步。
“爾晴,讓我看看你究竟在做什麽……”
“什麽都沒有!”
我下意識拔高聲調,趁傅恒怔愣間隙抽回了手,張開雙臂阻止他。
但這貌似更激發了他的好奇心。他雖不再靠近繡架,卻踮着腳、仰着脖子掃視那邊并嘟哝說:“杜鵑說你最近喜歡上了刺繡……”
杜鵑這個大嘴巴!我暗暗氣罵,一想到那“雙蠅戲水”要是被傅恒看見,他定會拿我與魏璎珞作一番比較,心裏突然委屈極了,沒好氣地連說了好幾句:“沒有沒有沒有!都說了什麽都沒有!”
傅恒似乎被我吓到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小心解釋:“我、我沒有惡意。”
當下我只想把他趕走,故冷着臉觸其逆鱗,說:“春日已至,萬物新生,想必令嫔和皇上的關系也破冰了吧?”
傅恒果然臉色黯下來,嘆道:“是,皇上已封她為令妃。”
“那麽今後那些賬冊便無需再送到我眼前了。”
“爾晴……”
傅恒像想和我說什麽,但最終只字未提,點點頭便離開了。
【1750年4月】
乾隆十五年四月,我即将臨盆,府內上下皆嚴陣以待,連傅恒都整日緊張兮兮地伴我左右。
我本以為這回生雙生子會更加要命,結果意外的順利,福隆安和瀾蕙平安降世。
傅恒想必是高興壞了,一聽到兩個孩子的啼哭聲便什麽規矩忌諱都不顧直沖進産房裏,隔着簾子一遍遍喊:“爾晴!爾晴!”
我虛弱地哼了一聲,示意接生嬷嬷把孩子抱給傅恒看。
“爾晴!”
不是都看見孩子了,他怎麽還喊呢?我撇撇嘴,根本沒有力氣再大聲說話。
傅恒不斷喊我的名字且一聲比一聲急切,聽着又像害怕吓着襁褓裏的嬰孩而刻意壓低了聲音。
接生嬷嬷看不下去了,笑着提醒他:“少爺,少夫人剛生産完,哪裏還有氣力說話呀!您放心吧,一切順遂。”
我聽見傅恒長出了一口氣,亦安下心來,昏昏睡去。
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我未見傅恒身影,并不覺得意外,猜他應該又入宮去了,便叫來杜鵑給我倒了杯水。
杜鵑告訴我:“少爺一直守在這屋裏,今晨府醫來診脈,說您已無大礙,只需多加休養,少爺這才去暖房看小少爺和小格格。而且聽嬷嬷們講,少爺尤其疼愛小格格,抱起來便不肯放手呢……”
我不禁想起當初同傅恒鬥嘴時說的話,如今與他真有了一個女兒,算是一語成谶了?
月子裏,府醫一日兩次來給我診脈,我從其口中得知早在我确診有孕時,傅恒便開始親自盯着我的一餐一食,凡入我口之物皆由他親自嘗過并确定沒問題後再讓人端到我的面前,且絕不允許我的桌上出現大辛大熱、膻腥寒涼等食物,什麽《千金方》、《金匮要略》之類的醫書但凡涉及産婦的內容都被他翻爛了。此外,傅恒還特意進宮找葉天士拟了不少藥膳湯劑的方子回來幫我補身,如此種種才使我于生産時免遭了許多罪……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明白傅恒為何要那樣做,更不明白自己為何不直截了當地把心中疑惑問出口,總是想着:我問了,傅恒便會告訴我答案嗎?他說的我該信嗎?敢信嗎……
罷了,不想了,只當他是彌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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