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

六

“由于我駕駛電動車沒有戴頭盔，被交警二大隊五中隊民警查獲。經過民警的細心教導，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電動車現已被規範管理。在此提醒各位朋友引以為戒，不要以為電動車就可以不守交通規則。生命誠可貴，安全第一位。”

中午，一條特別的朋友圈讓正在吃飯的衛俨差點噴出來。是大福發的。這個幾乎不發圈的小姑娘真是“一鳴驚人”。

“又又，怎麽回事啊？嚴重嗎？沒受傷吧？”衛俨立馬撥通了大福的電話，含着半口飯也不及咽，沒說完就跑出了辦公室，“別急啊，我現在去找你。”

難得有坐下來吃飯的空檔，衛俨本是想跟小姑娘開個視頻的。這下倒好，直接因禍得“福”了。

大福在電話裏沒說具體的，就說自己在林場路的交警二大隊辦公區。林場路也不遠，還在豐樂街派出所的轄區內。于是，衛俨十分鐘就趕到了。

不過，當他跑進大廳，一眼沒掃見人，正要再打電話的時候，小姑娘從旁邊的走廊裏轉了出來。而且，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個男警員并肩說笑。

衛俨的臉陰了。

“又又。”他徑直走上前，也不細聽細看，就把女朋友拉到了自己身邊，“都處理完了？”

大福和男警員都愣了下，有點突然。

“這是？”男警員看着大福，小聲問，“你哥哥啊？”

衛俨還沒問這個人是誰，反倒被冠上了“哥哥”的名頭，他難道不像“男朋友”嗎？他冷冷地瞥了眼，“你呢？認識我女朋友？”

男警員的表情僵住，大概懂了。

情況不太妙，大福暗暗皺眉，趕緊拽了下衛俨的手，對男警員歉意一笑，“今天謝謝你，以後我會注意的，咱們下次有空約。”

還要約？衛俨腦門上砸了三個字。但沒等這氣氛繼續發酵，大福就把他拖走了。

“不想解釋一下嗎？”上了車，車門一關，衛俨就開始了審問，雖然口氣也不那麽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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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可太知道他那點小心思了，搖頭一笑：“他是我同學，去年為了招警考試報了網課，學習群裏認識的，線下見過幾次。今天是趕巧，我也不知道他考到這個單位了。”

“這也算同學？”衛俨還有點小情緒。畢竟，他飯都沒吃急着趕來，只以為小姑娘挺無助的，沒想到還有熟人。“你還要和他約嗎？那我也跟你去。”

還真有很久沒見衛俨鬧脾氣了，而且是穿着警服，居然有點反差萌。她靠過去，摟住衛俨，往懷裏蹭，“衛俨哥哥，你可以轉移重點嗎？我今天好慘，需要安慰！”

衛俨根本吃不消小姑娘的撒嬌，臉色猛一潮紅，“又又，”他深吸了口氣，“沒受傷吧？”

“沒有，”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的，“我好久不騎車了，根本沒聽說新交規。今年三月一號開始的，整治電動車專項行動。雖然不罰款，但是比罰款丢人一百倍。”

“不丢人，以後記住就行。”衛俨摸了摸她的腦袋，“不然，去學車吧？給你買輛車，以後上下班都方便。”

這其實是衛俨繼“買房子”之後的備用計劃，但沒想到，小姑娘的反應更大，直接彈起來：“不學！學不會！”

衛俨先以為她是習慣性在意花錢的問題，可：“你去學過嗎？”

大福抿着唇，似乎很不願意提起，緩緩才說：“去年清清放暑假回來拉我一道去的，但我上了車就分不清左右了。出了點事故，學費搭進去，還額外補了錢呢。”

沒想到還有這種隐情，衛俨頓覺內疚，分手的一年裏真是有太多遺憾了。“不學了，我給你當一輩子司機，別害怕。”

大福點點頭，重新貼上去，“那你給我買個頭盔吧，要好看一點的。”

衛俨垂目看着小姑娘，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好，買兩個，下次我騎車帶你兜風。”

中午的時間不多，膩歪了會兒就差不多了。小姑娘今天休假，衛俨自然是要把人送回家的。但，車子剛啓動，熟悉的一幕就上演了——車頭緩緩停下一輛車，車裏是趙永平。

三個人都下了車。

衛俨不僅僅是心有餘悸，“趙所。”聲音硬邦邦。

趙永平的目光瞥過衛俨，只停在大福的臉上，“罰完了？”他也是看到那條朋友圈來的，“長記性了吧？”

大福雖然不知道上回的事，但尴尬程度絕不亞于衛俨。她還沒跟趙永平說過衛俨的事，就直接被發現在一起了。“嗯，下次不敢了。大哥哥，你去忙你的吧，我沒事。”

趙永平頓了頓，琢磨着道，“既然沒事了，就跟我走吧。今天周末，你嫂子也加班，寧寧一個人在家，你幫我盯着他點兒，讓他寫作業，不許看電視。”

趙所是來截胡的！衛俨全明白了，這是給他“顏色”看呢，懲罰他上次沒聽話。

大福不好拒絕，也不是完全不願意，反正衛俨也還要上班。猶疑着點了點頭，然後拿了自己的包，乖乖上了趙永平的車。透過車窗，她和衛俨對望，千言萬語都在眼神裏了。

“你也回去吧，下了班早點回家。”

又是這句。趙永平離開前留下了二次警告。

衛俨呢，心情更複雜了。

……

趙永平家的小區有些距離，他抽空跑一趟，似乎不單為“解救”大福。好幾次欲言又止後，終于開了口：

“你們這樣多久了？”

大福在後座拘着，也備着哥哥會問：“也沒多久。”

趙永平從沒幹涉過大福的戀愛，也知道攔不住。而衛俨天天在他眼皮底下，對這段感情什麽态度他都明白，只是：“這次想好了？不會後悔了？”

“大哥哥，我沒後悔過。”大福并不怕跟趙永平說真話，“以前是我不成熟。”

“你現在就成熟了？小丫頭。”趙永平望了眼後視鏡裏的小姑娘，笑了：“哥哥也不是管你，就是希望你平平順順的，有什麽事別瞞着，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這不是沒機會嗎？你那麽忙。嫂子還跟我吐槽呢，說你經常半夜被叫走，吵得她睡不着。”大福低頭一笑，心頭松乏下來，“哥哥，我有分寸，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

趙永平大了她十五六歲，是看着她長大的，早就跟親妹妹沒區別了。他沒再多說，心裏感到欣慰。

半個小時後，車子抵達了趙永平家的勝建花園。他怕兒子見了大福更瘋，少不得要去震懾一下，便和大福一起上了趟樓。返回車裏的時候，趕巧電話響了，在包裏，車後座上。

拿了手機，他就站在後車門下先接了電話。不例外是工作的事，

但說着說着目光一劃，他發現了個不同尋常的東西。等說完電話拿起來仔細看：一個小藥瓶，藥名是“葉酸片”。

這肯定不是他的東西，但他并不陌生。

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

“姐姐，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趙延寧的房間裏，大福歪在一邊玩手機，冷不丁聽了，簡直滿頭問號：“你皮癢了又？”

趙延寧并不怕，嘿嘿一笑，直接丢了筆靠過來：“你就別騙我們小孩兒了，我一看就知道你有問題。”

大福确實是在和衛俨聊，為剛才的事安慰他。

不知道他怎麽看出來的，但現在的小孩都鬼得很，處處挖坑，“我談了又怎麽樣？你爸都随便我，你敢有意見？”反正趙永平也知道了，直接點省事。

趙延寧卻變得很鄭重，抱起雙臂道：“還是以前那個衛俨嗎？”

以趙延寧十二歲的人生來看，他也算認識衛俨半輩子了，從衛俨剛畢業到所裏就有交情了。但這個語氣，這個稱呼——“衛俨怎麽得罪你了？連叔叔都不叫，沒禮貌。”

“真是他？”趙延寧皺起小眉頭，不服似的，“雖然他長得只比我爸醜那麽一點點，但是，他欺負過你，我不想你和他在一起了。”

沒想到，沒想到。

“寧寧，”大福感到歉疚，“衛俨沒有欺負我。你還小呢，很多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之前大福住院，命懸一線，趙延寧跟一群大人比雖然存在感很低，但每天放學都要來守她一會兒。她都記着呢。

趙延寧撇了撇嘴，又緩緩搖頭：“唉，你們女孩子可真麻煩，我問過媽媽，她也跟你說得差不多。但是，我還有一個要求。”

這孩子還會故作深沉呢，大福不禁忍笑，“你說，想要什麽？語數外練習題各來一套？”

趙延寧竟無奈地嘆了聲，然後拿走大福的手機，一通操作，把自己的手機號碼設置成了緊急聯系人。“我爸是警察，揍他不方便。他要是再欺負你，你就按1，我只要不被罰站肯定秒接。”

大福這下再也忍不住了，狂笑，抱住趙延寧，對着他的頭一陣亂揉，“都把你給能死了！”

兩個人就這麽玩鬧上了，不管不顧的，從房裏竄到客廳。還要繼續時，忽然，大門開了，宋雨歌回來了。

氣氛瞬間凝固，兩個人也定住了。

宋雨歌顯得有點匆忙，目光先定在兒子身上：“作業寫完了？回房間去，等下我檢查。”

和衛俨家的模式一樣，趙延寧和媽媽相處時間多，他很聽媽媽的話，也不敢頂嘴。臨轉身，他向大福挑了挑眉。

“嫂子，是我帶寧寧玩的，你別怪他。”大福不好意思地笑笑，挪過去，替宋雨歌接了手上的包。

“沒事兒，我還不知道？肯定是他纏你。”宋雨歌只是拉住大福，好像另有話說，攬着她進了旁邊的書房，“小妹，我也有段時間不見你了，忙不忙？”

“之前有案子，最近不忙，周末都能放假了。”大福覺得宋雨歌眼裏有打量的意味，不太平常，“嫂子，有事盡管說，跟哥哥比，我還算是清閑的。”

宋雨歌一笑搖頭，捋了捋大福耳邊的碎發，溫和地看着她：“家裏最忙的就是趙所了，除了他都沒大事。我就是問問你，到新單位習不習慣，身體還好吧？”

“一切都好啊，我都複查好幾次了，醫生都嫌我煩了。”

有的話如實說，有的話就只能選擇說了。大福不想讓趙永平夫妻知道她暈倒的事，畢竟事發偶然，也都過去了，不能算隐瞞吧？

“那按時吃飯了嗎？夏天吃的容易變質，好多人不注意就是腸胃炎。我們單位有個小姑娘就是，吃什麽吐什麽，還發燒。”

“我不怎麽會做飯，基本都在單位食堂解決，不會有事的。”對于宋雨歌的關懷入微，大福還是實話實說，只是還是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

“那就好，照顧好自己，身體最重要。”

……

又又，你要住幾天呀？我想你了。

夜晚，大福留宿在趙永平家。書房裏的榻榻米床是她每次來睡慣了的。但是，因為衛俨發來的這行字，變得有點不慣了。她也想跟衛俨呆在一塊。

“嫂子說很久不見我了，讓我多住幾天。哥哥晚上回來也說早上可以順路送我上班，我都不好拒絕。你要不就先回自己家吧，反正你也很久不回家了。”

衛俨發了個哭泣的表情，很快又加了一張圖，是他躺在自己卧室床上的樣子，眼神可憐巴巴的：是回家了，一個人睡沒意思。

說得好像她在，就兩個人睡似的。

大福笑了，打幾個字：衛俨，你乖一點。

這幾個字像是定神丸，把衛俨的毛給捋順了：又又，早點睡吧，這幾天都別忘了吃藥。這個療程結束帶你去檢查。

說起藥，藥丢了。

自從醫生開了葉酸片，衛俨怕她哪天萬一忘了，或是有特殊情況，就又買了一瓶讓她随身帶着。但剛才躺下之前她想找出來吃，卻找不到了。

根本不知道丢哪兒了。

“藥丢了，抽空再買吧，別擔心，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