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風暴不止

風暴不止

天空傳來轟鳴，雷電席卷海風，瘋狂的錘擊海面，白色浪花百層疊千疊。

天與海都呈現黑色，銜接在一起，黑色便籠罩着全世界。

風聲和雷聲讓人産生幻聽。

嘶吼吧

哭泣吧

電閃雷鳴，白光時不時撕開天空一個口子，帶來一陣光亮。

若是永居于黑暗還好，一明一滅的光讓人更崩潰了，因為不斷生出希冀不斷被黑暗打破。

——

等風暴稍稍平靜，才能在翻滾的海面上發現它。

“弛寶勒程德”號觀光游輪。

已經脫離航線在海面上漂流三天了，枯竭的淡水，寥寥無幾的食物，毫無信號的信號接收器，平靜下來的風暴也挽救不了船上人的沉沉死氣。

船艙外甲板，貨物倉庫裏坐着一個身着華麗的婦人，發絲淩亂，眼下淤青，看上去十分疲憊，但還是緊緊摟住懷裏的孩子，他燒的滾燙，撫摸着孩子柔軟的發絲，感受着他逐漸微弱的呼吸，她心如刀割。

船上的水手已經占領了船艙，他們現在可不管錢和地位，同伴少就處到下風，她一個女人獨自帶着孩子出游，撈不到一點好處，她剛剛給水手的頭兒塞了塊鑽石表，希望能換些藥物，如果他們再施舍給她一點水和食物就更好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來，不耐煩的抓頭“船上的藥物都拿去給船長了，資源全部由船長統一調配，我們需要靠他走出這片海域，不知道還得飄個多少天，媽的，不可能救一個沒用的小毛孩。”

貴婦絕望哭泣“求求你們，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是伯爵！救下我們，他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而且這個女人的爹還是公爵，，，要不”他旁邊的手下也小聲說。

領頭的男人吼“公爵怎麽了，很了不起嗎？！就是公爵本人在這，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有特麽再多錢都沒用，沒有就是沒有！”

懷裏的孩子難受的嘤咛，婦人聽着心都快碎了，之前他們怕孩子是傳染病，連船艙都不讓他們進去，在這裏吹了好大一會海風，他燒的越來越厲害了，現在連藥都不肯施舍一粒。

男人說完就走，貴婦人崩潰的跪倒在地上。

深夜，甲板寂靜無聲，倉庫的門不斷滲風，縱使堆再多箱子也擋不住，她把下身的裙子撕扯下來大半，牢牢的裹住孩子。

水手們都躲船艙裏睡覺去了，黑暗中，貴婦人暗暗下定決心，她要去搏一搏，去船艙裏偷藥，她的孩子不能就這樣死去！

将孩子藏在一堆貨物後面，保證海風刮不到他，這才輕輕向艙門挪過去，她怕極了，身體抖如糠篩，但還是把門推開了，船艙走廊昏暗只有暖黃色的燈光一閃閃，明明暗暗。

摸索到之前她一個房間，輕手輕腳推開門，屋裏空無一人。

于是她鼓起勇氣走進房間，不等她點燃油燈，身後的門砰的一聲巨響關上了，還沒轉過身就被人從身後抱住，“小夫人，大晚上的，你是來給我□□的嗎？”身後的人前胸貼着她的後背，雙臂禁锢着她的身體。

明明背後的人是活的，血是燙的，但她抖得更厲害了，真可笑，她覺得外面蕭瑟刮骨的海風可比這有血有肉的活人溫暖。

——

像一塊破布般被扔回甲板，等那人重新關上艙門，她才爬的起來，哆哆嗦嗦從口袋裏拿出用□□換來的藥。

她的臉痛得厲害，應當是腫的老大了真慶幸這裏一點光都沒有，什麽也看不清，不然會吓到她的孩子吧，翻開箱子，她的孩子卻不見了，被她藏在倉庫最深處的孩子就這麽消失了，想起男人最後那個隐秘的惡劣的笑容。

痛苦的嘶吼聲，湮沒在同樣憤怒的大海呼嘯聲中。

輪船劇烈搖晃。

瘦削的黑影綽綽，顫顫巍巍，從圍欄邊摔下去了，掀起的水花也小極了。

深海水底泛着熒光，比上方明亮些許，一道純潔無瑕的白色劃過深藍的幕布，輕快的游着，想應當是這墨色深處閃亮的東西了。

白色身影突然不再向前進，他感受到了兩個不屬于海的溫度，尾巴劃出圈，他已經飛快游到一個人類身邊，那是個人類，已經奄奄一息了。

他的下方還有一個較小的人類，情況不容樂觀，已經是近瀕死狀态了。

白色尾鳍一扇動，水裏泡泡紛飛，巨大的泡泡包裹住兩人，人魚一手一個拽着他們飛一般前進。

不知游行了多久，終于到達一處海島，人魚将他們拽上岸，泡泡随着脫離水面也“啵”的一聲消失了。

人類依舊昏睡不醒，他拍拍小人類的臉頰，又推推大人類的胳膊，二人不見醒。

他意識到這和以往的溺水人類不一樣，他們用了泡泡，上了陸地，也醒不來。

人魚垂眼看着較小的人類，臉頰燒的已經泛白了，金色的發絲被海水打濕黏在臉上，纖細而長的睫毛，小巧玲珑的五官。

人魚喜愛一切美麗的事物，他輕輕嘆氣，警惕的觀察四周，确認周圍無活物後，将白皙纖長的手，不，是帶蹼的爪子放在小人類的胸膛。

感受那微弱的心跳聲，他緩緩閉上雙眼，手下綻放出光芒。

感受到小人類的呼吸不再急促，逐漸轉為平穩，這才看向另一個人類，她沒有燙燙的，裸露出的肌膚上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人魚捧起一潑水，她身上的青紫頓時消失不見。

确認兩人無礙後，他甩尾準備回去，卻瞧見小人類的口袋發光，趴近看，原來裏面是一本的書，巴掌大小，上面的太陽紐扣被陽光反射熠熠生輝。

書被人魚開心的拿到手裏，随即轉身一越回到已經歸于平靜的大海裏。

小人類的手指顫動，緩緩張開眼皮。

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鑽進深藍的海面，掀起小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