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殺我了吧

殺我了吧

夜晚，月光爬上最頂端的時候，科洛來了。

龐大的身軀擠不進洞穴，他像往常一樣，呆在對着洞口最大的礁石上趴着，恨恨的瞪着一臉幸福快樂的斯默。

“斯默你一開始就沒把我說的話當事情。”科洛氣氣的吼，一發聲水波震暈一片無辜魚魚。

“我有當回事情的科洛。”斯默直起身，“我相信他沒有害我的心思。”

“【我會尋找救命恩人付出一切報答他】，沒人會拿自己的母親開玩笑的，科洛。”斯默雖脫離族群已久，但母族至上的意念根深蒂固，人魚族群裏雌性人魚生育為人魚一族延續後代，在族群裏有着極高的地位，他們稱呼生育自己的人魚為“阿塞蒂尼”。

人魚如果冒犯“阿塞蒂尼”，族群首領會毫不猶豫的将他逐出族群。

所以斯默認為牽扯自己“母親”的一切都不可能是謊言。

“你的信任很值錢嗎？他又真的敬重自己的母親，和人魚一樣敬重阿塞蒂尼？你總跟我說人類很危險，你面對那個，呃，有點漂亮的人類你就瘋了。”科洛叫嚷着，焦躁的游來游去。

他總感覺自己的好朋友會因為那個人類遭遇不幸，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斯默嘆氣“我會小心他的，謝謝你的關心科洛。”科洛哼哼轉頭不再理會斯默朝着深處游去。

斯默望向海面，他依然很期待明天與埃菲倫亞的見面，但是科洛的話也提醒了他，一遇到這個人類就失去了理性，是因為他那美麗，漂亮的頭發和臉蛋嗎？

他看着自己的尾鳍，心裏湧現不安，不會是，，，，

——

早晨，太陽剛剛溜出海面，埃菲倫亞已經繞島一圈回來了，懷裏抱着果子，寬大的樹葉，許多東西。

以及被他細心呵護的書，都擺在樹葉上，直面向斯人魚常坐的礁石，他等待着斯默的出現。

“嘩啦——”斯默沖出水面，海水淋漓，順着他光潔的皮膚向下滑去，人魚的肌膚沾水速濕，脫水速幹，白色的頭發滴着水搭在肩上，“早上好，埃菲倫亞。”

埃菲倫亞只覺着一大早起床聽到這動聽聲音這輩子都值了，斯默看着小人類笑眯眯的看着他，心裏越發的悸動。

他對埃菲倫亞深信不疑，他信任他絕對不會傷害自己，是的，斯默真的遇到埃菲倫亞就失去了警惕心和理性。

科洛在遠處，默默注視着，守護着他的朋友。

“早上好斯默先生。”埃菲倫亞揚起的笑容，他對斯默就是向日葵花對着太陽，為了勾引陽光一直向着自己，不停的綻放最燦爛的花，追随者太陽。

埃菲倫亞抱來一摞書，和斯默坐在一塊石頭上，他能聞到人魚發絲間來自海水清新的氣息，潮濕的感覺讓人在太陽的炎熱下心曠神怡，埃菲倫亞深深吸氣。

斯默翻開“人魚論“，“這本書寫的很有意思，不過我覺得作者可能根本沒見過人魚。”埃菲倫亞坐在斯默身邊自在的晃腳。

“為什麽這麽說？”斯默對他的觀點很感興趣。

“看，第24頁這裏，他說【人魚是一種美麗又柔弱的生物，他們可能因為海裏危險的生物，深海嚴苛的生存條件，以及自身原因無法正常生育繁衍，所以他們的數量很少，以至于我們不經常觀察到這種存在于深海神話中美麗的生物】，我想他如果見過你就不會這麽寫了，你美麗又強大，不是他們所說的【漂亮的觀賞魚】。”

斯默勾唇，“人類是我見過最聰明的生物，這本書寫的确實很有趣。”

埃菲倫亞又指向書裏的一段，“這裏是我認為整本書最有趣的地方，【小美人魚的故事中，人魚公主為了尋找人類王子，找到深海的女巫，用自己的魚尾換了雙腿，由以此見，我們猜測人魚擁有在陸地行動的能力，他們甚至可以與人類一般無二，甚至人類中很可能混進了僞裝的人魚，當然他們上岸不一定是追尋自己的王子，但很有可能是尋找人類孕育子嗣，正如上章所說，深海條件極差，他們的繁衍出現了問題，所以上到陸地尋找解決辦法】【人魚與人類很可能擁有一種共同的基因，我們推測人魚與人類之間并不存在生殖隔離，所以人與人魚可以共育子嗣。】很有趣的猜測不是嗎？”

斯默思考，“這個作者很會想，人魚擁有上岸行動力，可以變成人類一樣的雙腿，藏匿在人群裏可以和人類共育子嗣。”

“斯默是一個人，，魚住嗎，你沒有家人朋友嗎？”埃菲倫亞好奇道。

“我脫離了族群。”斯默淡淡，“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族群并不适合我生存，所以整個海域只有我一個人魚。”

埃菲倫亞笑“斯默和我一樣，我也是覺得待在家裏我不利于我成長，我才會瞞着父親離家出走，來到海上尋找你。”

他們就着“人魚論”相談甚歡，從白日到太陽落下，斯默看着漸黑的天色才意識到時間過的多塊，小人類和他談話甚至沒有吃東西，看着埃菲倫亞的笑容，不免心虛。

翻身一躍進海裏，埃菲倫亞來不及詢問，一只大魚砸在他的手邊，“埃菲倫亞你們人類不需要進食嗎？我覺得你一天好像都沒吃東西沒關系嗎，我請你吃魚吧。”斯默浮出水面，夕陽印在他的側臉，看着他絕美的容顏，埃菲倫亞有種身處夢境的感覺。

“謝，謝，謝謝。”他将臉紅埋入陰影，抱起大魚，走向巨大葉子鋪的窩。

夜晚很快到來，埃菲倫亞擺弄着篝火，時不時看向斯默的方向，他并沒有離開，依舊捧着人魚論看的津津有味。

一股香味飄進斯默的鼻子裏，他扭頭看着埃菲倫亞戳着篝火，上方擺着椰子殼。

“斯默要嘗嘗人類的食物嗎？椰子，，魚湯”

“謝謝招待。”

斯默一天都在不好意思，打擾了，然後接受人類的服務，埃菲倫亞幫他掃掉頭上的泥沙，幫他翻譯書中的一句話，舉着葉子避免太陽曬到他，教他握筆做閱讀筆記，糾正他的發音，科普人類世界等等等等。

斯默覺得自己離不開這島嶼，離不開埃菲倫亞，他不舍的，不舍得離開這些書，人類的美食，埃菲倫亞講的趣事不比書裏的少，以及，他掌心的溫度，和他溫暖的笑容，讓他無法想象回到那漆黑孤獨的洞穴。

明明他們相處不久，明明一直是他一個人，或許是斯默脫離族群太久了，久到他适應了孤獨，再遇到“朋友”他就舍不得離開了。

“斯默，島中央的水池也很深呢，你要是舍不得書可以在那裏休息。”埃菲倫亞似是看出他的心事，指向那波光粼粼的池中央。

斯默猶豫，真的要留在島上嗎？

埃菲倫亞以為他是在擔心爬到池子裏會弄髒尾巴，擡手，将人魚攔腰抱起。

“啊——“斯默驚呼，雙臂攬住他的脖頸，尾巴也纏住埃菲倫亞堅實有力的小腿，耳邊是他的胸膛和裏面有力的心跳。

埃菲倫亞沒有多餘的動作，走到池子邊将斯默放進水裏。

“斯默比我想的要輕呢？”他伸手攪合水，泛起波瀾。

“輕盈使我游的很快。”再次跑進水裏，斯默舒适的縮頭。埃菲倫亞的擁抱沒有吓到他，甚至，他像埃菲倫亞再抱抱他，斯默想自己這是怎麽了，想不斷和埃菲倫亞靠近。

小人類又靠過來，坐在池邊樹根處，“斯默今晚會留下來嗎？”他沒有笑，眼底盛滿池中水光盈盈，“也許會吧。”斯默悶悶。

他笑出聲，“斯默會覺得我會害你嗎？”斯默不答，埃菲倫亞起身去拿了什麽東西，遞到斯默面前，“這是媽媽留給我的東西，也是我從小到大所有的，，秘密，交給斯默保管，斯默會對我放心一些嗎？”

人魚楞楞的看着他，沒有伸出手，也不出聲。

“如果斯默要還是不放心，擔心我對你有威脅，你殺掉我吧！”埃菲倫亞閉眼，扯開衣領把脖子伸到斯默面前，“斯默，我不想你在大海，你的家擔驚受怕，殺了我，斯默，讓海洋安眠，讓你放心，就像船上那些踏足海洋的人一樣，死在你手裏，也算還了恩情了吧，媽媽一定不會怪我的。”埃菲倫亞一口氣說完，把脖子湊的更近了。

斯默徹底愣住了，他湊近埃菲倫亞的脖頸處，輕嗅，埃菲倫亞有着陽光的氣息，幹燥溫暖而熱烈的氣息。

斯默沒有用利爪，而是咬了埃菲倫亞的脖子一口，留下淺淺的牙印，看着埃菲倫亞呆愣愣的看着他。

斯默忍不住笑道，“這就當你還我的恩情了，以後別再提起我救了你，你還清了。”

埃菲倫亞通紅着臉點頭，斯默靠在水裏，輕輕合上眼。

“那，你還要我的日記本嗎？”

“不要，你的字太，亂七八糟了，我看不懂”

經過埃菲倫亞一天的科普，斯默也知道了他看不懂并不是知識的幹涸，而是小人類字寫的太差。

瀚海随着他們也安眠于靜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