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萎靡之花

萎靡之花

埃菲倫亞感覺到意識漸漸模糊，眼皮也越來越沉，他盡全力睜大眼，細細描摹人魚的輪廓。

【就這最後一刻，讓我銘記】

【歌聲和白色的月亮】

随後，他釋然的笑，随歌聲沉入夢鄉，懷中呼吸漸穩，人魚睜開眼眸，呆坐了很久，終于不再停留，低頭看向懷裏熟睡的人類。

溫柔平淡的臉閃過複雜的神色，很快消失，附身入塵埃，親吻埃菲倫亞的臉頰。

回身一躍掀起小波瀾，海窟上方落下一根繩子，直直垂在埃菲倫亞身邊，随之滑落下來的人看着金發碧眼挺拔的男人酣睡不醒，用他擦的锃亮的皮靴尖踹了下埃菲倫亞。

男人緩緩睜眼轉醒。

“愛維綸，把你的臭鞋挪開。”此時的埃菲倫亞沒有半點陽光開朗的神色，聲音冷淡，疏離，傲慢——

總之是與之前和斯默在一起時的小人類半點不沾就是了。他讓愛維綸扶起自己，高傲的弓箭手低下他高貴的頭顱托起埃菲倫亞。

“陛下，博士那邊要現在動手嗎？”

“直接讓人把他除掉——對了，還要感謝他幫忙解決掉了公主號的船長呢。”埃菲倫亞笑呵呵，此時的笑容蘊含着殺氣和冷意。

若不是已經脫離了人魚的魔咒，怕是還讓人以為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開朗活潑如陽光般的人如何能是随口殺戮，怎麽會有人有人僞裝自己，把自己僞裝成另一個人一樣。

又有什麽目的值得人這樣做？

愛維綸感覺他的主子是比這吞人不吐骨頭的深海更可怕的東西，走出海窟迎接第一縷風，那金絲紛飛，埃菲倫亞沒有回頭看這個與【戀人】相伴的【安身之所】。

“陛下，人魚已經抓住了。”又有人不知從哪鑽出來彙報。

——

被數十層粗網牢牢捆綁住，博士弄清他全部的弱點不動聲色，埋伏了很多【工具人】。

無辜的人魚以為他多少顧忌同伴的安危，卻發現這個沒有人性的人——在看到一個水手被自己開膛破肚後還滿意的笑出來，緊接着整船的犧牲品，一個接一個不知疲憊的上前，在看到眼前綻放上無數朵的血花，善良的人魚終是停了手認輸，接受束縛，阻止了這場血流滿甲板的悲劇。

博士滿意的大笑，“你呀你，美麗的小東西。”他挑起上帝極致之作的下巴，十分滿足的左看右看，“綁了那只鯨魚，又要作勢抓人類，都是因為你呀寶貝——無論是你的朋友還是素不相識的人類，你總是很善良，去救贖他們，你的善良與憐憫才是你最大的弱點。”

說完他拍拍斯默的臉，揮手，手下即将觸碰到人魚白色背鳍的一瞬，利箭破空呼嘯而來——

那人腦袋直接對穿，倒地不起，不見絲血。博士仰頭看向他，愛維綸，他最滿意的幹将，不過就此情況，看來他馬上就不是了。

愛維綸飛身一躍到人魚前，擋住博士陰冷的視線，“抱歉了，前主人，我家主人要這個好看的玩意，勞煩你讓讓路，別”一拳錘上他的胸口，“自，找，麻，煩。”

“愛維綸先生，我想知道是誰有如此大的本事——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博士不膽怯不後退，反倒是不怕死的伸手撫摸他的逆鱗那把弓箭，“是什麽比數不盡的財富更能吸引你呢？”

看像是他真心在尋一個答案，愛維綸咧嘴笑着應答。

“是我對主人的赤誠真心呢，博士。你知道的，我是個小人，沒有任何信譽可言，所以這份本不該屬于我的真，心，對我來講很新奇不是嗎？”

博士認輸的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後退。

“但是，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有什麽比錢更有魅力呢？所以經過你的提醒，我要嚴格執行主人的命令了。”

愛維綸挽起弓弦，他聽不見任何威逼利誘，哀求之聲——畢竟死人不會說話，誰都沒反應過來，那離弦之箭已在博士的胸口穩穩插着。

船體劇烈搖晃，不知何時起的霧，霧中竟有一個參天般的大怪物！

待那怪物靠近在靠近，才發現它是一艘奢華至極的輪船，修的極高，裝飾的閃閃發亮。愛維綸朝着巨輪方向彎腰問好，而巨輪！那百級階梯之上的人，正是人魚的戀人。

“埃菲倫亞……”人魚眼底驚慌失措，他的小人類明明乖巧的呆在海窟沉眠，怎麽會從這大船上下來。

埃菲倫亞一身正裝，神色自若沒有半分心虛，褶皺壓的也極其平整，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花香，哪有之前臉上沾着沙粒，衣角被樹枝劃的稀爛的樣子。

這不是他的小人類。

不會是他的埃菲倫亞。

“把獵物捆好送到頂層。”雍容的主人只留下這句話便轉身投入星光之中——那巨輪的燈火太過于耀眼，照的斯默神志不清，眼神發酸，一時間錯認成了天上的明星。

——

斯默被妥善安置在頂層玻璃制的【魚缸】，其實是個相當大的水池，但禁锢住魚兒，将他與海隔離，再大的水池也是魚缸不是嗎。

人魚緊閉雙眼漂浮在魚缸中，不逃離，不悲傷，像沒有生命的洋娃娃，美麗，僵硬，沒有生命力，而人魚的戀人，過去的戀人，坐在魚缸前的藤椅上，看着美麗的生命死氣沉沉，他敲擊玻璃，“不喜歡這個水池嗎？斯默，睜開眼吧。”

人魚不予理會，背過身，纖弱的沉底，在角落蜷縮着，尾翼十分可憐的拍擊着玻璃底，白色發絲懸浮，純白的背鳍，尾翼，都柔軟再無鋒芒的随水波動，他像真的要死了一樣。

埃菲倫亞打開水倉，擁住被水流歸還的愛人，“你在鬧脾氣嗎？斯默？”他十分樂意探尋小人魚的新/模樣，還沒見過鬧脾氣不理人的斯默呢。

人魚睜開水光的眸，盈盈水珠要落不落，十分讓人憐惜，然後，溺進人魚的陷阱。

利爪死死扣住人類脆弱的脖子，但埃菲倫亞卻不知死活的微笑，那笑容是斯默最愛的，也是他最會裝的，人魚不收力，很快他的臉就變得青紫。

斯默感受到自己脖頸處的環顫動，然後渾身脫力，松開了他要殺死的愛人。埃菲倫亞抱住人魚，“斯默，你太純淨善良了，總是上當受騙，如果被那個瘋子抓到你就見不到我了。”

換言之，我救你于水火，不要殺我。

斯默費力的看着過去在阿塞蒂尼海看不到的四壁，玻璃折射的冷光讓他發自心底的顫抖，來到這裏，仿佛他又回到了冰山之海。

逃的太遠使他忘記了出生之地的樣子，與這裏太過相似。

好害怕。

好像逃走。

埃菲倫亞，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