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心機深沉的豬

第0005章 心機深沉的豬

已經身處狼窩,今天是肯定跑不出去了。

穆雁生被綁了一晚上沒能睡覺,白天又忙活了一天,身體早就超過了他的承受極限,全靠着意志力在強撐。

他那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老毛病又犯了。

既然出不去,還不如休息一晚養精蓄銳,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可是提到睡覺……

他無名指上多出來的那個戒指硌得他心慌。

難道真的要和商盡也睡同一間房同一張床?

這人會不會大半夜趁他睡着了往他身上劈砍刀?

被自己的想象畫面吓到,穆雁生背上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雖然知道這事兒不怎麽可能,但要是想睡個踏實覺,那商盡也就不能在自己身邊打轉,枕頭旁邊躺着個定時炸彈,誰能睡得着。

穆雁生問:“房間……在哪裏?”

商盡也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轉身帶路,他走在前面,穆雁生跟在他屁股後頭兩米遠。

商盡也在二樓一間房外停下,開門。

是一間大到誇張的卧室。

穆雁生一眼瞟見卧室裏那張巨大的雙人床,兩眼一黑。

穆雁生杵在門外不動彈:“我能不能……一個人睡。”

他低着頭,說:“給我一間客房就行,要不,我睡客廳的沙發也可以,你給我條毯子。”

商盡也靜了幾秒,倏而開口:“不想和我睡一張床?”

“……”穆雁生的沉默即是默認。

“結婚第一天,又是想和我離婚,又是想和我分房,你就這麽抗拒這場婚事?”商盡也松開門把手,輕輕一推,門板撞到牆上,哐當一聲。

他問:“既然這麽抗拒,當初為什麽要答應。”

其實原本也沒這麽抗拒的。雖然對娃娃親這種東西的存在感到很別扭,但畢竟是兩家從小就定下的,他也自幼知情,算是有個心理準備,後來想着結婚就結婚吧,反正商盡也長得不錯也沒什麽損失。可是夢到那些奇怪的事情後,他喉嚨裏就總梗着一根刺,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這根刺帶來的疼痛并不致命,卻無法忽視地一直在提醒他。

要是這個夢能早一些,他哪怕讓爸媽給罵死,也一定不會答應的。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那是,我爸媽,自己定下的。”良久,他只能勉強說出這麽一句弱弱的借口。

“對不起,我也知道我這個要求很任性……”

良心譴責下,穆雁生想說些軟話讓尴尬的空氣緩和一些,還沒說完,商盡也就道:“是很任性。”

商盡也噎人的本事一絕。

“你睡這裏。”

穆雁生以為無望時,商盡也側身給他讓開路,自己從屋裏出來,往另一個房間走。

這是讓他一個人睡的意思?

商盡也進了遠處某間房,把門關上。

穆雁生呆呆在走廊站了半晌,才乖乖進了卧室。以防萬一,想了想還是把門反鎖了。

他洗了個澡出來,衣櫃裏果然挂着嶄新的睡衣和日常穿的衣服,都是他的尺寸。他取了睡衣套上,正合身。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上床,倒下。

進入夢鄉之前,他看見床頭櫃上放着一個巴掌大的玻璃盒,盒子裏是一根小小的項圈。——紅色的手編麻繩,中間綴着一顆銀鈴铛。大概是寵物用的。

奇怪,剛才也沒看到有小狗或者小貓……

只來得及想到這裏,他的眼睛重重合上,陷入了深眠。-

“昆侖?那是傳說中的仙山,我們小老百姓豈能知道它在何處。”

衣着華貴的富人乘着馬車來到窮鄉僻壤的偏僻鄉鎮,在一群起早趕集的百姓堆裏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我知道!大人!我知道啊!”

人群中擠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乞丐,乞丐衣衫褴褛,旁人紛紛避之不及,讓出一條小道,因此老乞丐可以說是暢通無阻來到富人面前。

富人雖面露嫌棄,但并未讓他的話茬落在地上:“你知道?”

“是呀,您跟我來。”

“他一個乞丐知道什麽呀。”

“騙你呢!別去。”

旁人的勸告并未讓富人停下腳步,他魔怔了似的跟在瘋癫的老乞丐身後,同他一起來到了一處茅草屋前。

“帶我來這兒幹什麽?不是說要去找昆侖山?”

“大人別急,這就去了,但是……您知道的,那種神仙地界,地勢險峻,一不小心便危及生命,我也不能白跑一趟。”老乞丐兩根指頭放在大拇指上撚了撚,富人心領神會,立即從鼓囊囊的錢袋裏拿出一粒銀錠放在老乞丐掌心。

老乞丐看到銀錠,死魚一般泛白的眼珠裏都閃起了光。

“事成之後,這些都歸你了。”富人抛了抛手裏的錢袋,眯起眼睛,“但是——”

“您放心您放心,我還有膽子騙您不成?”

“那這就出發吧?”

“好,好!”老乞丐把銀錠收到懷裏,伸手拍了拍衣裳确認不會掉才放下心。他回頭沖茅草屋喊了一聲,“臭小子,還不出來!有客人上門了!”

沒過多久,屋裏傳來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音,吱呀響的漏風木門被推開,一個八九歲左右的孩子走了出來。

孩子小臉凍得紅撲撲的,是個小乞丐。

“這是?”富人問。

“這是我的小徒弟,來,快叫人。”老乞丐把小乞丐往富人面前一推,小乞丐窘迫得臉都發了紅,頭也不敢擡,對着自己的腳尖怯怯地喊:“大人好。”

富人笑了兩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阿雁。”

“阿雁?”

“嗯,”見富人對他的名字有興趣,小乞丐有些害羞地擡起頭,生了凍瘡的手指指了指天,道,“天上飛的雁。”

富人不過随口一問,很快就回到了正題:“我們去哪裏?”

老乞丐遙遙一指,指向遠處那片綿延萬裏看不到盡頭的雪山,道:“那裏。”

雪山上空灰壓壓一片,像一片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

富人有些猶豫。

“想要尋得仙山,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痛,心誠則靈,您欲見神佛,求取心中所願,那自然必須得付出同等的代價,不然仙人為何要幫您?”老乞丐說得天花亂墜,将富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您有貴人之像,只要堅持定能成功。若老叫花我正值壯年,早就早早登山去,今日您也不會看到我了。這是上天給我的指引,特意叫我今日和您相遇,作為您尋找仙山的引路人呀。”

于是,老乞丐領着富人,小乞丐綴在末尾,三人各懷心事往雪山中走去。半月後。

老乞丐坐在茅草屋前,捧着手裏那袋錢笑得前仰後合:“那些個有錢的蠢貨,就是好騙,還真相信這世上有什麽昆侖仙山,仙人?要真有仙人,這等好事還能輪到他們?早被我們這些人夷為平地了。”

他将銀錠一粒一粒放在嘴邊咬,嘴裏嘀嘀咕咕:“帶他們在那片雪山裏走上幾天,那些嬌生慣養的有錢人就受不了了打退堂鼓,連這點苦都受不了,還想找仙人,白日做夢,天底下哪有這麽不勞而獲的好事。”

“阿雁!”

“嗳。”蹲在一旁地上烤地瓜的小乞丐屁颠颠跑過來,老乞丐丢給他一粒銀錠,他着急忙慌接住,愛惜地放進自己滿是補丁的破爛錢袋裏。

已經裝了小半袋。

“爺爺,我們總這麽騙人是不是不太好?”

“呸!有什麽不好?那些有錢人銀子多得花不掉,救濟救濟我們爺倆怎麽了?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有本事你別拿我的銀子,還給我。”

小乞丐連忙捂住了自己的錢袋。

老乞丐拍了拍他的腦袋,罵道:“小猢狲。”罵着罵着,又笑了起來,揉了把他的頭發,輕聲道,“阿雁,爺爺老了,趁現在還能動彈,勉強照顧你不是什麽難事。可我要是某天走了,你一個人,又是個小叫花,誰會管你?我們這樣的人,只要能有口氣,管他用什麽手段呢。你不學點坑蒙拐騙的本事,怎麽在這吃人的世上活下來?”

“爺爺要去哪裏?我也去。”小乞丐一臉茫然地問。

老乞丐哈哈大笑,起身往外走。

“爺爺?”

老乞丐做了個搖骰子的手勢,頭也沒回:“去玩兩把。”

好吧,又要去賭錢了。小乞丐忙不疊将地上烤得焦黑的地瓜拿起來,倒騰着小短腿追出屋外:“你吃了再走!”

“誰吃那玩意兒!”

等他追出去的時候,老滑頭的老乞丐早就跑沒影了。-

穆雁生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擺在床頭櫃上的小小玻璃盒。

他才反應過來剛才做了一個很怪的夢。

夢裏的那個小乞丐,長着一張自己小時候的臉。

“阿雁……”

他低喃一聲,捂住腦袋。

不止臉,連名字都這麽像。

想不通暫時就不想了,他一看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

穆雁生起床洗漱完,一開房門,就看到門外候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阿姨,應該是這裏的保姆。

“您醒啦,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她是特意等在這裏的。聽誰的吩咐用腳趾想都猜得到。

穆雁生下樓去了飯廳,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桌邊的商盡也。

他并沒有在吃東西,而是在閱讀手邊上放着的一摞文件,他身邊站着一個助理模樣的男人。

聽到聲音,商盡也和他都朝穆雁生看了過來,不過兩人的反應截然相反。助理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好似穆雁生是看一眼就會化掉的冰塊。商盡也則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恨不得用視線把他整個鑿穿。

商盡也無聲放下手裏的東西,助理連忙将文件收起來抱在懷裏,低聲說一句:“我在車裏等您。”随即就走了出去。

經過穆雁生身邊的時候,朝他微微颔首。

穆雁生也同樣點頭回禮。

穆雁生沉默着坐到商盡也對面,他一入座,保姆便開始端早餐。

一杯黑咖啡和簡單的蔬菜沙拉,放在了商盡也面前。

穆雁生嘴裏發苦。

早上就吃這個嗎……

他以為自己也會收到一份同樣的,誰知保姆接下來給他一連端上了七八個盤子。

什麽蒸餃米粥排骨小糕點,怕他吃不飽還端來兩大碗不同口味的面條和甜湯。

“……”他面前的吃食和商盡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不是豬……”穆雁生小聲嘟哝道。這麽多得吃到什麽時候。

商盡也抿着咖啡,掀着眼皮睨他一眼。

保姆笑出了聲,解釋:“是我不知道您的口味,就每樣都給您做了一份,您看您喜歡吃什麽,以後我就不做這麽多了。”

“你比豬吃得好。”

說完,商盡也起身離開。

穆雁生:“……”他對着商盡也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對,沒錯,比你吃的好。

商盡也若有所感回頭,穆雁生趕忙扭過臉,悶頭吃飯。

人走了,穆雁生為了不浪費死命狂吃,吃到最後捂着肚子搖搖頭:“真……吃不下了。”

保姆笑道:“吃不下就不吃了,您午飯想吃什麽菜就和我說。”

吃這麽多,午飯也不用吃了。

穆雁生道:“我上樓休息一會兒。”

“好。”

穆雁生上了樓就開始準備再次實施他的逃跑計劃,誰知在自己背包裏翻找半天,發現自己的證件居然全都不見了。

沒有證件,他能跑哪裏去?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商盡也那家夥幹的好事!

怪不得早上走得那麽幹脆,敢情在這裏等着他呢。

這個心機深沉的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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