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怕我?”

第0006章 “你怕我?”

穆雁生又把井露露叫了出來。

兩人去了他們以前最常去的那間老酒館。

穆雁生一坐下就往嘴裏倒酒,屁股底下的椅子還沒焐熱,他就已經喝完兩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杯子裏的是白開水。

井露露托着腮,故意調笑他:“我們小少爺新婚生活怎麽樣?”

“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和你前兩天說的話不一樣啊。”井露露學着他之前的語氣說道,“是誰說就算結了婚對他也沒啥影響,不過是生活裏多了張紙多了個人,不樂意就可以離婚的?”

穆雁生蔫吧着垂下腦袋。

“我哪能未蔔先知,我要是早知道……算了不提了。”他将第三杯酒一飲而盡,又要了第四杯。

井露露勸:“少喝點。”

穆雁生已經有些上臉了,酒意蒸騰着在他的脖子上燒起一片紅。

井露露嘆了口氣:“我早提醒過你,結婚和戀愛是不一樣的,商盡也那種人是你能輕易拿捏的嗎。叫你不聽老人言,看,吃虧了吧?”

穆雁生頹喪地趴在桌上,十分的沒精打采。

“戒指呢?”

井露露看見他兩手空空,象征着已婚的戒指完全不見蹤影。

當發現自己的證件被商盡也靜悄悄收走之後,穆雁生一氣之下就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來,随手丢在床頭櫃上,和那個寵物項圈放在一起。

他嘟囔着:“不想戴。”

“我昨天說想和他離婚。”

井露露一挑眉:“然後?”

穆雁生搖搖頭:“他不同意。”

她晃了兩下手裏的酒杯,細碎的冰塊當啷當啷地響。

井露露:“他當然不會同意了。”

穆雁生擡起頭看她,一雙眼睛霧蒙蒙的半失焦:“為什麽?”

“舉個最簡單也最粗暴的例子,”井露露豎起一根食指,隔空點着穆雁生的鼻尖,“你倆現在從法律上來講已經是捆綁在一起的一對了,你要是和他離婚,財産怎麽算?那些禮金首飾不是問題?他家出手應該很闊綽吧。剛結婚就提離婚,白嫖他的錢,他能樂意啊。”

穆雁生沒想過這茬:“……我又不圖這個,我什麽都不會要的。”

“你是這麽想,可也許人家不這麽認為啊。雖然人家是富到不差錢的那種有錢人,但也不會想當冤大頭吧。”

“……”

井露露忽然咳了一聲,左右兩邊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們這裏,便做賊似的偷偷離他近了點,小聲問道:“你倆那個了沒有?”

穆雁生一臉坦蕩:“那個?哪個?”

“結婚當天都要做的那個。”

“?”

“啧,”她恨鐵不成鋼地橫了他一眼,道,“就是床上那點事。”

非要說得直白穆雁生才能明白,他頓時反應過來,臉上滿是尴尬:“沒有。你問這個幹什麽,女孩子家家的。”

井露露一點沒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什麽奇怪的,了然道:“那就難怪了。他連一點便宜都沒占到,肯放你走?想得美呢。”

“兩個大男人,有什麽便宜占……”

“嚯,那可多了去了。”井露露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用氣音說道,“你去試試不就知道了,聽說很爽呢。你不是說他長得很帥嘛,既然是帥哥,試試又不吃虧,他那玩意兒你見過沒有?怎麽樣?可觀嗎?”

“去。”穆雁生實在聽不下去她的污言穢語,本就燒紅的臉更燙了。

話是這麽說,穆雁生的腦子裏卻忍不住回放起那天商盡也在他面前脫衣服的畫面。

雖然他只偷偷瞄了一眼很快就挪開了視線,也隔着內褲一層深色的布料,但勉強算是看了個輪廓大概,應該……

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麽,穆雁生臉皮下的血液唰地咕嘟冒起了泡。他猛然拿起酒杯貼在自己臉頰上,用冰涼的玻璃杯降溫。

熱氣好像都要從耳朵裏鑽出來了。

井露露笑吟吟地道:“看來很可觀。”

“你能不能……正經點。”

“好,我正經。”井露露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嘴角卻越翹越高。

杯裏的酒都要沸騰,起不到一點降溫作用後,穆雁生才把杯子放下來。

臉頰上黏着一層薄薄的水珠。

“你給我點意見。”冷靜後,他又要不正經的井露露給他出主意。

井露露沉吟良久,道:“兩個辦法。”

“第一,你忍一段時間。”井露露道,“過個一年兩年的再和他離,期間把一些小夫夫該做的事都做一遍,等他在你身上拿回本了,滿足了,膩味了,說不定就肯大方地放你走了。”

“你盡出馊主意。”別說一年兩年,在他身邊待上一天兩天都夠煎熬的了。

井露露笑着露出一排潔白的整齊牙齒:“這不是你要我說的嘛,你以為離婚真這麽簡單啊。”

“第二呢?”

“第二嘛,這方法有點不太厚道。”井露露道,“你就冷着他,不和他說話,不理他,你知道的,沒人能長時間忍受冷暴力。等他實在忍不下去了,就會主動和你提離婚了。不過這方法我不建議你用,商盡也小時候幹過那種事,性情大概不怎麽穩定,長大了可能暴戾更甚,萬一真把他惹生氣了,天知道他會幹出什麽事兒來。你對他冷暴力,可能你的處境會更危險。”

“……”穆雁生也是這麽覺得。

“欸!你可以反着來啊!”井露露靈光一閃,道,“你甜言蜜語哄着他,哄得他心情好了,你再趁機提起這事,他說不定一個高興就會答應了。”

“這可能嗎……”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穆雁生又不吭聲了。

“哎呀,你這麽瞻前顧後,這不行那不行的,我看你就幹脆老實和他過日子得了,別再提離婚這事兒,說不定你和他處着處着就有感情了,到那時候也許你就不想離婚了。”

離是一定要離的。

一想到脖子上的胎記,夢裏的長刀,半臉染血的商盡也,他就心驚膽戰,坐立不安,沒辦法老實過這個日子。

井露露有一點說的很對,商盡也是個不穩定的危險分子。從他這兩天對自己做的那檔子事兒來看,又是截車又是綁人的,他骨子裏肯定少不了那一點暴力傾向。

萬一時間拖久了,某天暴力傾向演變成了……

穆雁生脖子一涼。

“我看着辦吧。”

井露露的兩個辦法,第一個是決計不行的。

那就只能用第二個了。

可是哄人要怎麽哄?穆雁生完全沒經驗,回了別墅正好看到廚師在廚房裏面忙活。

保姆陳姨見他回來立馬迎了上來:“您回來了,正好午飯好了,您要吃一點嗎?”

穆雁生眼前一亮。

當即決定親自下廚做午飯給商盡也送去。

可是穆小少爺從小被爸媽慣得不成樣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裏下過廚。在陳姨和廚師的耐心教導下,他炒了幾個簡單的蔬菜,又浪費了七八個雞蛋才做出來一個勉強能看的煎蛋。

“這個已經很不錯了,下一個一定會更好。”陳姨的情緒價值給得很足。

穆雁生左看右看都認為自己這頓飯已經很完美了,便搖搖頭道:“不用,就這個,挺好的,裝起來吧。”

他成就感十足,絲毫沒看見陳姨僵硬的嘴角。但她也不敢說什麽,最後還是将穆雁生做的菜放進了飯盒。

本意是差人送過去,想了想,穆雁生還是決定親自跑一趟。

哄人嘛,親自去應該會比較有誠意,雖然他很不想見商盡也。

但為了他的目标,可以暫時忍耐一下。

司機将他載到商盡也所在的大廈樓下,铖達安保一流,穆雁生拎着飯盒下車,才想起自己這樣沒名沒姓地貿貿然進去,極大概率會被保安轟出來。

沒辦法,他只得拿出手機,點開他和商盡也那空空如也的聊天框發了條信息過去。「我在樓下」

這是兩月以來他們的第一條信息。

發過去等了一會兒,商盡也沒回複。

穆雁生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立馬打退堂鼓,剛想轉頭走人時,大廈裏沖出來一個男人。

他早上剛見過這人。

是商盡也的助理。

他一看到路邊的穆雁生立即笑着迎過來:“您來了怎麽也不進來,商總讓我下來接您。”

穆雁生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他自行開口:“早上匆匆忙忙忘記和您自我介紹,我叫張鄉,是商總的助理,您叫我小張就行。”

張鄉将穆雁生領進大廈,給他按電梯。

在等電梯期間,他跑過去對安保說了什麽,安保看了眼電梯口的穆雁生,點點頭。

張鄉重新回到穆雁生身邊,規規矩矩地離他一米遠,說道:“以後您到了直接進來,不會有不長眼的攔着您。”

穆雁生:“……好。”

他好像能猜到張鄉對安保說了什麽話。大抵就是……以後見了他直接放行,之類的。

張鄉能在商盡也身邊貼身做事,自然是個工作能力出衆,處事圓滑周到的人,他在公司裏職位不低,卻一路上對穆雁生恭恭敬敬,不少員工明裏暗裏偷偷瞧見,能讓張鄉這麽小心對待,自然知道穆雁生是個特殊的人物,就多看了他兩眼。

“商總在開會,您先在這兒坐一會兒。”

張鄉把他帶到頂層的辦公室,給他倒上茶水。

穆雁生道謝:“謝謝,你忙去吧。”

張鄉便關門退了出去。

這種規模的辦公室,主人只能是商盡也。

辦公室很大,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邊俯瞰下去,底下的建築和人就像沙盤模型裏的螞蟻一樣。

一個傲睨萬物的高度。

挺符合商盡也給他的印象。

辦公桌上堆着一些散開的文件,穆雁生沒有去動,将飯盒放在矮幾上,轉身去了洗手間。

誰知因此聽到了兩個員工的八卦閑聊。

“看到張助帶着的那個人嗎?聽說是商總的……新婚伴侶。”

“啊?真的假的?看着年齡不大啊,這麽小就結婚了。”

“和商總同歲。”

“哈哈,同歲啊?氣質倒是天壤之別。那人一瞧就是剛出校園的學生,看起來還挺好騙的。再看我們商總,你瞧瞧誰敢惹他?”

“可不是,你還記得之前那個和我們搶項目的禿頭,一個三流小企業,混了幾十年也沒混出個什麽名堂,就仗着自己年紀大,眼高于頂,不把商總這個小輩放眼裏,不自量力大放厥詞,你猜他現在怎麽樣了?”

“咋?”

“破産了。”

“啊?沒聽說啊,怎麽回事?”

“我也是聽人說的,好像是那禿頭在一個聚會上喝多了,大概是眼紅嫉妒吧,就譏諷商總有如今成就是借着董事長的東風,踩在老爸肩頭上才當上了铖達的二把手,本質上就是個沒能力的繡花枕頭,铖達在他手裏撐不過兩年就會垮,兒子敗光了父親的産業,到時候他只有抱着董事長大腿痛哭的份兒。”

“靠,這話也太難聽了。”

“後來這話不知怎麽就傳到了商總耳朵裏,他也沒生氣,借勢組了個局,還把那禿頭也請去了。聽說當天那個聚會上來了好些業內的大人物,不知道商總說了什麽,沒過多長時間,和那禿頭有合作的好像都達成了某種默契,解約的解約,撤資的撤資,現金流斷,高層陸續離職,沒多久就垮了。”

“你的意思是……破産的原因,只是因為商總幾句話?”

“這誰知道呢。我們這些拿工資的,聽聽八卦就得了,真正原因是啥和我們也沒關系。走吧。”

人走後,穆雁生從隔間出來。

他洗着手,冰涼的水流從他的手指間沖刷而過,他呆愣着,好半天才收回手,水珠滑過他的手背滴落在地上。

回到辦公室,商盡也已經在了。

他背對着自己,手上拿着飯盒蓋子,似乎在看飯盒裏的東西。

聽到開門聲,他回過頭,與穆雁生四目相對。

“我來……送飯。你吃過了嗎?”

“沒有。”

“那就好,飯菜還熱着,你趕緊吃。”

商盡也問:“你做的?”

“陳姨打電話告訴你了?”

商盡也彎起嘴角,不知道在笑什麽,好半天才回答:“不,我猜的。”

“哦……”

“那你吃吧,我先走了。”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給我送一頓午飯?我以為你是有事情找我說。”

“……沒事,我沒什麽事要和你說。”聽了那倆員工的話,他有點沒膽子了。

雖然商盡也現在面上裝得好,但一個僅憑三言兩語就能讓一家公司垮臺的人,要是自己某天無意間戳到他哪根神經,他真想無聲無息把自己整死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商盡也放下飯盒,走到他面前,微微低下頭聞了聞:“喝酒了?”

穆雁生稍稍偏過頭躲他撲面而來的氣息,喃喃道:“一點點……”

“和誰?”

“我朋友。”

“什麽名字?”

調查戶口嗎,問這麽多。

穆雁生道:“說了你也不認識。”

“你說了我就認識了。”

他看起來不會放棄,穆雁生只能老實告訴他:“……井露露。”

商盡也道:“聽名字是個女生。”

“是女生。”

“戒指怎麽沒戴。”

話題轉得快速且突兀,穆雁生心虛地咽了咽口水,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

他撒謊:“忘了。”

“回去戴上。”

穆雁生不說話,沒拒絕也沒同意,他瞟了一眼商盡也的左手,上面的戒指熠熠生光。

商盡也突然伸手,似乎是想要來牽他的手,穆雁生條件反射就往後躲了一下,他沒摸到。

“……”兩人之間又開始了尴尬的沉默。

“你怕我?”

穆雁生咬咬牙,小聲說:“你做的那些事,誰能不怕你……”

“我做什麽事了?”

“你明知故問。”

“如果是因為我綁了你一晚上,那我道歉,你要是生氣,可以綁回來,我不反抗,任你綁多久,綁在哪裏都可以。椅子上,床上,随你喜歡。”

這話怎麽聽起來有點顏色。

“你……你還逼着我結婚,又不答應和我離婚。”

“是我逼的你嗎?”商盡也說,“答應和我結婚的是你,後來毀約的也是你,我顧全大局,讓兩家留了面子,關系得以維系,這也是我的錯?”

穆雁生梗着脖子,氣勢卻遠不及他,弱弱地開口:“那……那我們現在已經結了婚,我就不算毀約,……不能離嗎?”

“不行。我們才剛結婚,你就要和我離婚,傳出去,我面子往哪兒擱?你知道的,二婚很難找對象。”

他說得理直氣壯,穆雁生瞠目結舌。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商盡也這樣的,七婚八婚都有人上趕着往他身上撲吧。

難道真是因為錢?

穆雁生道:“離婚……我不會要你一分錢的,你放心。”

商盡也算是明白了他話中暗藏的意思,沉默幾秒後幽幽道:“可我要。”

“我要精神損失費,誤工費,婚慶費,你還要賠償我二婚的名譽損失費,別墅房産我寫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你還得償還我一半金額,這些統共算下來——”

穆雁生永遠說不過他,胡攪蠻纏也不是他的對手。要真按他的說法算下來,沒個七八位數別想了事,光那棟別墅就夠他受的,一半也要人命了。

他家境是不錯,可是和商盡也比起來,那還是小巫見大巫,怎麽都不夠他宰的。

穆雁生不和他掰扯了,打斷他的算賬:“我回去了,你慢慢吃吧。”

商盡也道:“我晚上回來吃飯。”

穆雁生暗暗腹诽:和我有什麽關系。

“你最好在家。”

“……”話裏隐藏的控制欲真是滿到快要溢出來。拿了他的證件還不夠,現在還給他設門禁了。

穆雁生沒說話,頭也沒回地開門走了。

商盡也回頭看了眼飯盒裏那個焦了半邊的心形煎蛋,揚起嘴角,笑出了聲。

笑聲帶着些許無奈和隐藏不住的喜悅。

他坐到沙發上,夾起那片焦蛋送進口中咬了一口。

“……”拿着筷子的手僵了有半分鐘。

随後,他捂住眼睛低下頭,高大的身軀笑得止不住顫。

【作者有話說】

看在這章肥肥的份兒上,給孩子一點海星吧求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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