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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第五章
李延壁握着毛筆,俯身在宣紙上作畫。
花幾擺着小罐顏料,紅的朱砂,青的綠松,白的珍珠,全都由處玄親手研磨,一樣一樣捧到師尊面前,供李延壁作畫。
處玄雙手端着洗墨缸,“小師弟已經消氣了,那少年性命無憂。”
李延壁豪筆一揮,“蘇長老養了個好女兒,當初這門婚事是他求着我,我才肯應,姓蘇的小丫頭哪配得上蘭修?”
處玄若有所思道:“師弟貌美,蘇師妹不及師弟一分。”
這話說得張狂至極,蘇師顏可是七星樓認定的“修真界第一美人”。
李延壁卻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他擱下毛筆,一彈指,畫卷的墨色瞬間幹涸,“若是他生的容貌平平,我到放心。”
“師弟生的貌美不好麽?”
處玄拿起他畫完的筆,像伺候的童子一般,在洗墨缸裏仔細清洗。
李延壁轉身看他,三百歲分神期境界,容顏不老,俊美端正,雙目如炬攝人,“處玄,你覺得蘭修資質品行如何?”
處玄擡起頭,笑笑說:“小師弟天性善良,活潑好動,資質……師弟年紀輕輕已是金丹初期,天資聰穎啊!”
李延壁神色不動望着他。
師徒之間一百多年,李延壁哪裏不知道他在扯淡?
天性善良,天資聰穎,這些詞跟李蘭修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處玄略一沉吟說:“小師弟性烈如火,嬌縱任性,但本性不壞,資質普普通通,無功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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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壁眼神洞若觀火,“你說實話,我不怪你。”
處玄沉默一陣後說:“小師弟刁蠻、頑劣、市井混人一個,依靠師尊賞賜的丹藥滋補才能到金丹期,至于靈根,師弟若不是師尊的兒子,恐怕進不了內門。”
“倒也不必這麽直白。”李延壁表情難看,心裏門清兒子是個廢物是一回事,被徒弟當面說出是另一回事。
總歸是自己的兒子,再廢物也是心頭肉。
他長呼吸一口氣,“蘭修若只是資質平平,也就罷了,可他是我兒子,卻懈怠修行,為那蘇家的丫頭神魂颠倒,可見他——”
“沒志氣!”
這一點處玄早就發現了,重玄宗無人不知,李蘭修是個毫無志氣的蠢人。
身為李延壁的獨子,可以資質平平,可以品行不端,但他不可以沒志氣。
普通凡人沒有志氣,庸庸碌碌一生無憂。
可大道無情,不進則退,修道者沒有不畏生死求道的志氣,在這條路上遲早淪為他人的踏腳石。
李延壁落座扶着額頭,“我護不了他一生一世,若我殒命——”
“師尊。”處玄皺眉打斷他,堅定地說:“師尊定能渡劫升仙。”
李延壁付之一笑,無奈道:“若是他容貌平平,還能這世間做個逍遙散修,可他長成這樣,還沒自保能力,豈不是任人欺淩。”
處玄嘴唇動了動,師尊說的委婉,道修有雙修之術,魔修有爐鼎之道,那些不知廉恥荒淫的妖魔各有秘術,誰不想與個美人一起共登極樂?
“這便是我讓他戴着面具的理由,以免居心不良的人惦記着他。”李延壁說罷閉目沉思。
處玄神色一變,眼神發虛,他呈出今日收到的玉簡,“齊長老派人送來今年師門試煉的函件,每個峰十名弟子,由林真傳統領前往滄溟界。”
李延壁沒什麽興致,“此事你安排。”
百年前與魔宗一場血戰,紫臺峰優秀弟子全都折了,人才青黃不接,李延壁不屑與南院長老這種小人交易,于是紫臺峰一代不如一代,時至今日能拿得出手的弟子唯有處玄。
所以,紫臺峰選誰參加試煉都一樣,處玄獨身一人挑不起大梁,最終還是十二峰墊底。
不過是再丢一次老臉,再被昔日踩在腳下的同僚恥笑,李延壁已經麻木了。
處玄正要離去,道童進來恭敬道:“峰主,仙長,蘭修公子來了。”
李延壁愁雲密布的臉喜笑顏開,“去拿件狐裘給他,別凍着吾兒。”
李延壁的洞府在紫臺峰的最深處,依着一處千年寒泉,洞府百丈之內走近寒氣逼人,刺骨冰涼。
李蘭修怕冷,除了來求李延壁縱容他使喚處玄,從不會靠近。
處玄坐下來等着瞧李蘭修哭哭啼啼求師尊的模樣。
李蘭修肩膀披着狐裘大氅,走進門嘴唇微動,爹一時沒法喊出口。
李延壁一把摟過來,“誰又欺負吾兒了?快跟爹說,爹給你做主。”
李蘭修窩在溫暖的懷抱,心裏一熱。
原書劇情裏,李家父子以及背後的家族勢力,都是楚越升級之路的“新手禮包”。
按照原身的故事,今日一早,楚越還在紫臺峰挨鞭子,千機峰薛峰主領着一群弟子找上門,其中有原身愛慕癡戀的蘇師顏。
蘇師顏狀告原身仗勢欺人,修行之人竟欺淩凡人,實在令人不齒。
薛峰主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當衆斥責李延壁教子無方,縱容李蘭修為非作歹。
李延壁為保護原身不受宗規責罰,只能向死對頭低頭,釋放楚越,然後便是喜聞樂見的打臉情節。
楚越離開重玄宗,與周太傅一行人回合,薛峰主擔心李蘭修懷恨在心,伺機報複,暗中跟在身後保護。
目睹楚越遭遇伏擊的殺手,千鈞一發之際,薛峰主再次出手相助,這兩次相助讓薛峰主與楚越一見如故,他引舉楚越入外門修行。
原身當衆落了面子,氣恨難消,聽到楚越成了外門弟子,這口氣怎麽能咽的下去?!
他闖到外門,大庭廣衆下,提出要與楚越立下半年之約,将在半年後的門派大比,打得楚越跪地求饒。
他的修為金丹初期,楚越還是凡人之身,這不明擺着欺負人嘛!
可是楚越天賦異禀,舉世無雙的修行的天才,半年後的門派大比,原身在楚越手下屢屢吃虧,狗急跳牆之時惡向膽邊生,使出陰招痛下殺手——
被薛峰主一掌打飛。
跳出來主持正義的薛峰主,踩着他釋放暗器的手,“小小年紀如此陰毒,今日我替天行道廢你一只手!”
李延壁哪能見心頭肉受傷,低三下四再次向死對頭求情,好說歹說保住原身的一只手。
但坑爹還沒結束。
周圍衆弟子對李家父子厭惡鄙夷,看李蘭修就像看垃圾一樣。
蘇師顏撲過去抱住楚越,哭的我見猶憐,楚楚可憐。
這一幕日日夜夜在原身腦海裏循環播放,休養了一陣子,越想越氣,使出昏招用春/藥迷到蘇師顏,要把生米煮成熟飯。
然後,楚越從天而降,英雄救美,當場活生生挑斷手腳筋,廢了他的修為。
再當着他的面,用肉身為蘇師顏化解春/藥,翻雲覆雨,好不快活。
原身身心崩潰,自此成了廢人,李延壁愛子如命,哪能受得了這種欺辱?不顧勸阻,獨自一人執劍去殺楚越。
那時楚越已是宗主真傳弟子,重玄宗裏萬衆矚目的天命之子,整個宗門的希望,李延壁要殺楚越,就是在背叛宗門。
惡虎鬥不過群狼,縱使李延壁劍若長虹,也敵不過重玄宗的護宗大陣,終究狼狽落敗。
李延壁于重玄宗有汗馬功勞,于情于理不能殺他,只能将他壓在暗無天日的鎮仙塔裏。
李家一脈的修行者不止李延壁,家族傳統與榮俱榮,與損俱損。
為給李家父子複仇,前赴後繼葫蘆娃救爺爺給楚越刷經驗。
因為楚越一個人,李家一脈上百的修行者全都死絕了,從此在這片大陸永久地隕落。
李延壁得知消息,萬念俱灰,自戕于鎮仙塔。
李蘭修腦海裏關于李延壁的記憶很溫暖,原身母親走得早,李延壁又當爹又當媽照顧他長大。
教他讀書寫字,執劍的手為他編發髻,給他講天南海北的英雄故事……
原身被嬌慣的從小張揚跋扈,揪着處玄的頭發逼着師兄給自己當馬騎,把處玄娘親留給他的遺物撕着玩,逼着處玄學狗叫,叫的不好打巴掌。
不管他闖多大的禍,眼淚一掉,在外被稱為“鐵中铮铮”的李延壁心軟得一塌糊塗,二話不說原諒他。
李蘭修前世從來沒體會過父母親情,如今縮在李延壁懷裏,感受到渴望已久的親情。
“爹。”
“怎麽了?”
李延壁好笑地問:“爹怎麽聽着你這麽委屈,是不是還沒消氣?”
“處玄,去把那小子抓——”
李蘭修搖搖頭,“我聽說齊長老送來了今年試練的函件,爹要選誰參加試練?”
李延壁看向處玄,“我正在與處玄商讨,蘭修想推薦誰?”
處玄瞧着李蘭修眼神譏诮,滄溟界危機四伏,以目前紫臺峰衆弟子修為,進滄溟界等于送死。
他好奇誰得罪了李蘭修,想出如此歹毒的方法要致人于死地。
“我自己。”
李蘭修要進滄溟界試煉。
滄溟界是原著第一個副本,楚越在裏瘋狂升級,實力大大提升,順便與玉女宗的聖女來了段露水情緣。
撈到數不清的天材地寶,拔得本次試練魁首,風光無限,成為年輕弟子裏的翹楚。
恰好試煉歸來撞上拜師大典,萬人圍觀,楚越拜入千機峰,薛真人春風得意。
千機峰從此如虎生翼,借力迎風起,躍為宗門第一峰。
而紫臺峰的弟子死傷慘重,之後門派大比,竟落得無人可用,成為宗門笑柄。
李延壁和處玄同時一愣,李蘭修,要推薦自己參加門派試練?
平日從不幹正事,只喜歡吃喝玩樂的李蘭修,竟要參加門派試練?!
驚喜來得太突然,李延壁上下打量他一遍,告誡道:“蘭修,門派試練不是你能玩鬧的。”
“是啊,師弟。”
處玄斂了笑意,一半吓唬,一半哄騙着說:“滄溟界妖魔橫行,白骨盈丘,遍布毒瘴之氣,一沾到就能腐蝕師弟這張臉,到時你真變成醜八怪可不好玩。”
李蘭修冷睨他一眼,心說去你媽的,看向李延壁道:“我知道門派試煉去的都是龍潭虎穴之地,絕無半點玩鬧的意思。”
李延壁喜憂參半,喜他終于像自己兒子,求大道不畏生死,憂他修為平庸,在蒼冥界不能自保。
“爹,我是你兒子,老子英雄兒好漢,你是鐵中铮铮,我可不能做破銅爛鐵。”
李蘭修講起這些話語調一掃陰柔慵懶,字正腔圓,抑揚頓挫,他很擅長說服各類人。
李延壁心潮熱湧,眼裏泛起點點星光,“說得好!爹同意了!”
李蘭修頓一下,乘勝追擊道:“我還有一事相求。”
“請爹替我退了與蘇師顏的婚事。”
李延壁等這句話等了很久,李蘭修太喜歡蘇師顏了,像頭搖尾乞憐的狗跟在蘇師顏身後,他早看不慣,但不能勸,越勸李蘭修越鐵了心。
沒想到今日終于頓悟了。
雙喜臨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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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