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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三年 29

關于季節,植物不似人類那般遲鈍。當人們還以為沉浸在煩悶的夏夜時,植物已經悄然褪去花苞,無聲無息地結出了果實。

晚夜,阿清正在給苗圃裏的植物澆水,那一池小蔥的腰杆日漸強壯,頭頂也打了籽,一苞苞,像是圓圓的小腦袋瓜,在習習涼風裏,輕緩地搖曳。

與這些植物相處了幾日,早前那被炒了“鱿魚”的憤懑情緒,已經完全消化殆盡了。如果硬要說,這秋風還能吹起什麽愁思的話,就也只剩下李岫對他冷漠的态度。

想着想着,阿清不禁失了神,手中的塑膠水管抖了幾抖,水柱一不小心呲到了旁邊不喜潮濕的南瓜秧。察覺自己的冒失後,他急忙調轉方向,長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為自己,也為遭殃的南瓜。

擡頭的間隙,他恍恍惚惚看見那堆建築廢墟邊有個影子在動。

“誰啊?!”阿清扔掉手中的塑膠水管,朝着廢墟大喊一聲。聲音清亮而高亢,一腔正氣、不畏邪神的感覺。

外婆去世後,阿清孑然一身,确實沒有害怕的東西。敢選在這種地方住,也就自然不懼魑魅鬼怪,更加不怕心懷鬼胎的人類。這輛破車裏可是藏了不少的“家夥”,什麽鋤頭銅管,什麽鐮刀鐵鍬,随便抄起個家夥,在他手裏都是極具威力的武器。想當年,他可是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鐵手青”。

一聲威吓之後,那影子并未出聲回應。阿清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如鷹般盯視着廢墟的方向,步子迅速移向一旁,無聲無息地拔出了地裏插着的鐵鍬。

這時,影子從暗處緩緩走了出來,越走越近,直到清晰得能讓阿清認出她的模樣,她才收了腳步,靜靜立在原地。

阿清認出來者正是李岫,忙扔了手裏的鐵鍬,箭步迎了上去。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一腔的話卻哽在喉嚨,半個字都講不出來。他只是激動,激動得眸眼閃躲,連李岫的表情都沒看完整。激動得氣息局促,忘記自己還赤裸着上半身。

李岫本想先開口說話的,可那片堅實健碩的胸肌實在太過刺眼,哪怕是在這光線幽暗的環境裏,她也不敢正視。

長長,幽幽的靜默之後,兩人的目光不小心撞在一起,避無可避後,方才相視一笑。阿清也終于敢擡起頭,愉悅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溫聲問道:“你怎麽來了啊?”

李岫沒有回答,只是拿眼珠朝阿清年輕而美好的身體睨了兩眼,羞赧的暗示他衣服沒穿好,而後別過紅通通的小臉蛋,繼續咯咯地笑了起來。

“額……”阿清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慌忙轉過身去,又将那一面線條分明的脊背袒露在她眼前。他的脊背寬闊而挺拔,猶如一張拉滿的弓,緊繃的肌肉之中儲蓄着強大的力量。“不好意思啊,我一個人幹活的時候都……都這樣,穿衣服不太方便。你……你來車這邊吧,這邊有燈,亮堂些,我先去穿件衣服。”說着,阿清倉惶逃回了房車裏。

看出阿清的窘迫和慌亂,李岫斂了笑,糯糯地應了一聲“好”,随後順着小石子鋪陳的甬道朝着光的方向走去,不疾不徐。

走到苗圃的時候,阿清已經套好了那件墨綠色沖鋒衣,風風火火的從車裏走了出來。

“這麽晚……你怎麽來了?”阿清搔了搔後腦勺,繼續問起那個沒得到答案的問題。

“坐摩的來的啊。”李岫故意偏題答他。

“我是問……‘怎麽來了’,不是‘怎麽來的’……”阿清糾正,一臉憨态可掬的樣兒,“這麽晚,你一個女孩坐摩的多不安全啊。怎麽不告訴我一聲,我可以去接你的啊。下次別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

一聽到“不安全”三個字,李岫突然就像是被點中了笑穴一般,再也憋不住,越笑越大聲,整副身子骨都跟着輕輕晃動。阿清也不阻止,就那樣一眼疑惑,一眼欣賞,靜默地望着她。

那令人舒爽的笑聲,回蕩在夜幕下的樹木之間,在廢墟間往複,自然而然的變小,最後,一切恢複平靜。

此時的李岫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她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不怕,怕的是那個師傅。”

那張血氣上湧之後的臉蛋,在房車上懸着的幾盞白熾燈的映照下,泛起一層霧朦朦的胭粉色光芒。她不知自己因何會笑得這般放肆,這般無所顧忌。許久都不曾有過這種酣暢的感覺了,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不經意間将內心的情緒肆無忌憚地全部釋放出來。

“啊?”阿清一咧嘴,滿臉的不解。

原來,從商業街出來,甩開了哥哥之後,李岫又溜進了校園。在裏頭閑逛了一陣,直至太陽落山,方才鼓起勇氣上了一輛摩的。

坐在那輛摩的後頭,她确實幹了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壞事”。

摩的師傅看上去五十多歲,瘦削的身體上頂了一個小而光的“地中海”腦瓜,沒戴頭盔。出了柏油馬路,駛入一條坑窪小路之後,師傅就打開了話匣子,哔哔叭叭問了好多問題,諸如“你是做啥子工作的”“該不會是老師吧”“現在學生好不好帶”之類。

坐在摩的上,李岫緊緊地抓着皮包帶,望着道路兩旁不斷後退的夜色出神,對師傅的聒噪仿若未聞。師傅自覺無趣,便也閉了嘴。可快到地方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又開口問了起來:“姑娘,你這是要去那兒幹啥子喲?聽說那裏住了一個殺人犯嘞。”

的确,路越來越窄,夜也越來越深。周圍一片寂靜,只有摩的發動機的轟鳴聲和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路邊的樹木在夜色中影影綽綽,仿佛一個個沉默的怪獸。偶爾有一陣冷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氛圍着實有些可怖。

李岫依然沉默不語,直至到達目的地附近,她從摩的後座跳下來,付過了車費之後,方才刻意板着個臉,以一種近乎陰森的語氣對師傅說:“我是去找我老公的,我們是雌雄大盜。”

師傅當了真,瞳孔頓時收緊,額頭冷汗直冒。他咽了咽口水,一句話也沒說,跳上摩托車,慌亂地踩下油門,如同一匹受驚的野馬,倉惶逃向夜色之中。

看着黑暗中漸行漸遠的車尾燈,一種負罪感湧上心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編這種謊話吓唬人家,或許是讨厭他的聒噪,又或許是聽不得別人那樣诋毀阿清。

她沒有向阿清詳細地講述事情的經過,只是簡單地概括成一句話:“我跟他講了個恐怖笑話。”說完,從斜挎包側面的口袋裏掏出一千塊錢,遞向阿清。

這個舉動令阿清更加不解。本來李岫的到來,于他而言就已經是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并且從開始到現在,她都不說清來意,始終故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講重點。現在又莫名地拿錢出來,這讓阿清心裏愈發迷惘。

“幹嘛給我錢啊?”他疑惑地問。

“上次裝我男朋友,你不是買了禮品嘛,還給你啊。”李岫慢條斯理地說,繼而将那沓鈔票碰上阿清的指尖。

“額,那次啊,不用了。一點點小錢而已。”阿清微微搖了搖頭,露出憨厚又高冷的神情。很難想象,這兩種互斥的表情,如何能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可就是出現了,好似祈寧峰頂忽而到來的那陣太陽雨,很難想象,卻實實在在發生了,如此自然。

“怎麽不用?工作都沒了……你不要過生活的啊。”李岫的語氣有些刁蠻,表情又萌又兇。說着,強行将錢往阿清那件墨綠色沖鋒衣的口袋裏面塞。

“真的不要,我存了錢的。再說,就算要,也不能要你的錢啊。”阿清緊蹙着眉頭,連忙伸手阻止李岫塞錢過來。兩人的手在拉拉扯扯間莫名地抓在了一起,一只滾燙,一只冰涼。沒過一會兒,他掌心之間便滲出了一層潮熱的汗。

阿清覺得那只手細嫩光滑得猶如小時候玩的橡皮泥一般,輕輕一捏就變了形狀,用力一拉扯又仿佛會斷開。他害怕繼續推讓會弄壞李岫的小手,于是急忙松開手,瞬間啞然,不敢再言語。

“你就拿着吧。你不拿,我心裏總覺得不舒服。”李岫說話的時候,手仍揣在阿清的口袋裏。她小心翼翼地将錢整理好,方才伸了出來。可伸出來後,那只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極不自在。不知是該垂着,還是背着;是該伸着,還是攥着。接連換了好幾種姿勢,都覺得不得勁。

見李岫都這般說了,阿清只好無奈的應了一句:“好吧。”

又是一陣長長,久久的靜默。萬籁俱寂,鳥兒都睡了,只聽見塑膠水管裏嘩啦啦的出水聲。

半晌,李岫低下頭,略帶責備地對阿清說:“被解雇了,你為什麽不跟我說?”說話時候,她不自覺扯起衣角,在指頭上來回纏繞。那模樣,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阿清沉默片刻,微微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他們倆都是悶葫蘆。但李岫的“悶”是裝出來的,而阿清卻是實實在在的“悶”。李岫自己也深知這一點。見這個大悶葫蘆不說話,她松開衣角,驀地上前一步,擡起頭緊盯着阿清,逼迫他與自己目光相對。“問你話呢,為什麽不告訴我?”

阿清偏過頭,避開李岫的眸光,小聲答道:“沒什麽好說的啊。”雖然他嘴上這麽說,可心裏卻并不是這麽想的。阿清不善言辭這個缺陷,僅僅限于嘴巴之上,人家心裏的潛臺詞那可是相當的豐富。

此刻,阿清心裏想的是:我給你發了信息啊,還不止一條,你都不太想搭理我的模樣,我又怎麽好意思再去打擾你。

“也好,不幹就不幹了。不用再伺候那個讨厭鬼,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李岫沉下一直僵聳着的肩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模樣,像是在寬慰自己似的。“高銘翰把錢都給你了嗎?”

阿清頓了頓,眼裏透出一絲無奈。“還沒有。”

李岫猛地擡起頭,盯視着阿清那張無奈的臉,眼裏充滿了詫異與憤懑。“還有多少錢沒給你?”

“算了,我不要了。”阿清豁達的說。

“我回公司會幫你跟老板說的,要高銘翰必須把欠你的錢付了。”李岫的樣子,像極了古詩中的蒲葦,就連作出承諾的時候,也是溫柔之中透着堅韌。

此話一出,阿清急了,他在乎的根本不是錢。“回公司?你要回上海嗎?”他睜大了眼睛,直直盯視着李岫如琥珀般的瞳仁,緊張的情緒不言而喻。

“嗯。”李岫點了點頭。那壓壓的眉毛與睫毛底下,眼睛像風吹過的早稻田,時而露出稻子下水的青光,一閃,又暗了下去。

“為什麽?”阿清幾乎要喊出來,瞳仁也跟着震了幾震。

“我想回上海跟老板當面辭職。”李岫沉下眉眼,淡淡的說。

“為什麽要辭職?不會是因為我的事情,你跟高總鬧矛盾了吧?”因為過于焦急,阿清才會亂了方寸。這句話講出來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太過自作多情。他與李岫之間不過就是連同事都算不上的關系,人家又怎會為了自己的事情跟上司起沖突呢。

“有這方面的原因。”李岫生怕阿清尴尬,于是順着他的話說,“還有其它原因,很複雜的,說不清楚。嗨,可能我的八字跟岩山相沖吧。看來,還是上海更适合我,我還挺想念上海的咖啡的。”

阿清的心“咕咚”一聲掉進萬丈深淵,手腳瞬時涼透了。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勸慰之言,鼓勵之語,抑或挽留之辭,似乎都不妥當,于是便只能當個啞巴。

“我确實跟高銘翰有點不愉快,所以……今晚你能不能收留我,我訂好火車票,就會回賓館收拾東西……然後回上海。”

本該讓阿清“受寵若驚”的要求,如今卻讓他百感交集。他使勁擠了擠眼皮,似乎在緩解眼部的酸脹,而後點了點頭,低聲說道:“當然可以。你睡裏面,我在外頭支個帳篷就行了。”

“阿清……”她喃喃喚着他的名字,似有未完的話。

“嗯?”阿清擡眸靜聽。

“我回上海之後,你能不能幫我照顧我媽?這次走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回岩山了。別人都有人照顧,只有我媽……沒人照顧她。後面我又去粉館了,她都沒有理我,帶去的東西也被她扔進垃圾筒了……”李岫抑着喉嚨裏的哽咽聲,繼續說道:“你放心,我每個月都會給你打錢,要多少咱們可以商量,總之……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阿清沒說話,偏過頭去,假裝眼睛很忙的樣子。這才發現,小蔥地早已淹掉了,水汪汪的一片。他趕忙跑向房車附近的水池,麻利地将水龍頭擰緊。

嘩啦啦的流水聲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荒荒的夜。

再走向她的時候,阿清的負面情緒似乎消化完了。他咧着嘴角,努力的朝她微笑,清亮地說:“好,放心吧,一定把丈母娘照顧好。”笑着笑着,嘴角卻沉了下去。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似的,眸子都要碎掉了。

他們的眼睛都生得好看。哥哥眼眶深邃,大而寬的歐式雙眼皮,眸子漆黑,總是氲着一層潤潤的水光,看誰都含情脈脈的模樣。阿清是單眼皮,細長的眼睛,眼尾一路延伸至太陽穴,線條流暢優美,像是美工筆畫的一樣。他的眸眼讓人不自覺聯想到深秋的天空,澄澈高遠,容不下一絲雜雲。有光落入的時候,顯得格外幹淨透亮。

夜風從苗圃那片綠植吹向他們,李岫倏然聞到一股奇妙的香味。一種類似檸檬的清香,但又不完全是。更準确的說,應該是新鮮檸檬皮被輕輕擠壓後散發出來的香氣,柔和,淡雅,不濃烈。她還沒來得及問阿清是什麽味道,阿清旋身就朝小轎車走去,邊走邊背對着她說:“我去拿帳篷。你要洗澡的話,車裏面有淋浴。新毛巾和幹淨的衣服都放在旁邊的櫃子裏,你自己挑吧。”

李岫應了一聲,感覺那漸行漸遠的的脊背好像微微顫抖着,可轉而一想,肯定是自己眼花了。于是自嘲的搖了搖頭,朝房車走去。

房車內通明的燈火,将正在淋浴的女子身軀映照成一幅絕美的剪影。那剪影在車窗淡藍色簾布上影影綽綽地晃動,晃得阿清心慌意亂。

不知是太久沒有紮帳篷的緣故,還是被那影子晃得慌了神,阿清紮了半天,都沒能把帳篷弄好,急得他出了一身的汗。那件墨綠色的沖鋒衣又不透氣,牢牢的巴在皮膚上,滋味甚是難受。

焦躁至極,他幹脆不紮了,随手将帳篷扔到一旁。接着,轉身在地上鋪開一張防水布。随後,又快步走向小轎車,從裏面拽出一床毯子,平平整整地覆在防水布上。

一張簡陋的“榻榻米”就這麽弄好了。看着這簡陋的“成果”,阿清怔了幾秒,而後就那麽直挺挺地躺了上去。雙手交叉墊在腦後,呆呆地仰望着天空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星辰出神,似乎要從那寂寥的蒼穹中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阿清望着星空出神,李岫悄然走來。她穿着阿清的那件寬大的白色 T 恤,松松垮垮,像條睡裙,瘦削的身體在裏面直晃蕩。頭發吹得半幹,發尖濕漉漉的,一簇簇粘在一起。臉蛋被水汽熏蒸得微微發紅,像剛剛成熟的水蜜桃朝陽的那面。

看着阿清躺在地上,李岫疑惑地說:“你怎麽就這麽躺着呀,帳篷呢?”

“懶得弄了,弄半天也弄不好。”阿清無奈地回答,月光柔和地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輪廓分明的線條。

“會有蚊子的,秋天的蚊子最毒了。”李岫說着,眉間浮起一片小小的陰雲。

“我種了一些香茅,專門用來驅蚊的,你聞到了嗎?”阿清朝那片苗圃扭過頭。

“原來是香茅,我說呢,剛才就想問你是什麽東西的氣味。”李岫恍然大悟,用鼻子使勁嗅了幾嗅,“好好聞啊。不過入秋了,夜裏很冷的,就算沒有蚊子睡在這裏也不行啊。你……還是進去睡吧,車裏暖和些,睡在地上容易生病。”

“沒事,你困了先去睡吧。”阿清的聲音平靜而倔強。

“阿清,進去吧。我一個人睡在裏面害怕。”李岫說着就去拉阿清的胳膊。

當李岫的手觸碰到阿清的肌膚時,阿清心裏微微一顫。一瞬間,仿佛有一股電流穿過他的身體,直擊他的靈魂。

那具高大的身軀就那樣被輕而易舉地拉了起來,怔怔坐在地上思忖了幾秒,阿清最終還是做了決定,緩緩站起身來。

兩人之間被薄薄一層布簾子隔着。黑暗中,能聽見彼此發出的細微響動。小心翻身的聲音,謹慎呼吸的聲音,還有偶爾忍不住抓癢的聲音。

聽見李岫翻身,阿清還是沒能忍住,試探性地問:“你睡着了嗎?”

“還沒有。”李岫輕輕回答,聲音如同車外的微風,溫柔地拂過阿清的耳畔,撩撥起他的心弦。

“我反悔了。”

阿清的話很突兀,李岫有點兒摸不着頭腦。“什麽反悔了?”她睜開眼睛,疑惑地望向車頂。

“我不能幫你照顧你媽。不過,我可以幫你找人。”阿清的聲音壓得太過低沉。

“是……嫌錢少嗎?還是……”李岫側過身,面向阿清,就好像那層簾布不存在,她可以看見阿清的臉似的。

“我也想去上海闖闖。”阿清雙眼炯炯地盯視着車頂,語氣篤定。

阿清的話,宛如從天而降的一滴水,悄然落在李岫剛剛歸于平靜的心湖之上,瞬間激起一圈圈漣漪,細微而悠遠。她倏然驚覺,不知何時起,早已對這個男人産生了不一樣的好感。

怔愣了良久之後,李岫輕聲問道:“你去上海,不會是為了我吧?”聲音中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與彷徨。

阿清害怕李岫因此而反感,于是急忙慌張地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會纏着你的。”

李岫朗聲一笑,“我開玩笑的。上海又不是我的,你想去當然可以去啦。不過……那裏的生活方式和岩山不太一樣,生活節奏很快,我怕你會不習慣。”

“我在哪兒都能生活,你看……我連這種地方都能活得好好的。”阿清側過身,面朝簾子的方向,像個急于向大人證明自己實力的孩童一般,腔調裏泛着自信的稚氣。

“你為什麽要去上海?”李岫恢複嚴肅,認真地問向阿清。

“你剛才不是問過了嗎?”

“我想聽真話。”嘩啦一聲,李岫拉開簾子。皎皎月色中,兩人的目光直沖沖撞上,這次,誰都沒有躲閃。

“我喜歡你。”阿清鄭重地坐起身子,把這簡短的表白說得清沉而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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