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001章 第一章

江州.滙渠,府縣第四等中貧區,大寧武皇帝收回後,尚未來得及改制發展的僻屬地。

也是江州整一片臨海區域,唯一背水靠山的貧瘠地,百來年發展都不曾發展到的地方,縮腳在大寧版圖最靠海,卻吃不到海利的一塊凹山盆地。

崔氏是這片區域最大的土老財,整個滙渠縣有六十的土地都掌握在崔氏族人手裏,而這一輩的崔氏族長,叫崔闾。

人送別號,崔鑼鍋。

倒扣的鑼鍋,只進財不出幣。

蛋數着吃,飯裹不緊筷的一戳即倒,油按滴數,鍋淨的能照臉。

就摳,摳的整個江州聞名側耳,想從他身上扒拉出一個銅子,那跟直接要他命般。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半輩子沒叫人占到便宜的名聲,可不是空穴來風。

怎麽說呢?

妾知道吧?

舉凡有倆小錢的人家,妾都是彰顯男人實力的附屬物,後院不養上兩個,都不好意思出門交際,哪怕是典個短期的妾裝一裝門面,他都不舍得浪費這個錢,以及後續附加的米面。

因此,他不僅自己不養妾,連兒子們的後院裏,也不許養妾,膽敢多費他一碗米去養這等令身體舒暢的玩物,他就敢把人提溜出門,光禿攆走。

最有力的證明人,就是他自己的親弟弟,如今的崔二老爺,在未與他分家時,就為一妾被打出過門,後爾分家産時,還為了那一妾所耗費的米糧而争吵打鬧。

如此經年,他膝下所出的三子,俱都只有一妻,所有子孫皆為正室所出。

家風如此,按理他家兒孫是最好說人家的,然而,除了次子高攀,長子和幼子都是低娶,連一對長相□□的女兒,都未能嫁得江州上等人家,盡皆因嫁妝且薄的原因,不被高門看好。

崔闾四十有八,幼子娶妻半載後,他于同年喪妻,因為一副厚棺超了預算,而心生憤懑郁郁于心,找茬與操持母親喪儀的長子口角兩句,于半夜腦風昏厥。

至此,昏迷近半載。

大寧宣和二十年秋,江州滙渠縣崔家大宅,崔闾的長子崔元逸,正跪堂中,接受族中親老的審問。

“你母親的壽棺,明明早定的是一副核桃木,怎麽到了臨下棺那天,就變成了大葉紫檀?你到底透支了多少錢財,才氣得你父親腦風發作,至今不醒?元逸,你怎地如此不敬不孝乃父?”

聲嘶力竭者正是崔二老爺崔固,義正嚴辭的來為其兄發聲讨理,擺着長輩威風。

堂下崔闾的三子兩女皆板着臉默聲不言,長子崔元逸更表情木讷,一語未出,任由其直指面門,傾蓋罪名。

崔二老爺仿如青天在世,對着左右族人耄老,揮舞着手臂道出目的,“如此氣昏老父的不孝子,如何能繼任我族族長之位?各位兄弟叔伯,依我看……”

“依你看要怎樣?”

明火照映下亮如白晝的崔家正堂內,人頭濟濟,族老連同來看熱鬧的族人塞滿了整間堂口,留給狹窄的門逢只剩一人寬,崔闾體弱,純靠着兩邊下仆攙扶才到得廳堂,硬擠是擠不進去的。

好在他來前用了一碗爐上早預備着的參湯,又停在門廊下喘勻了兩口氣,這才能提了一口中氣,不堕往日威嚴的斷了正在慷慨陳詞的崔二老爺話,一語震的堂中諸人扭頭瞪眼,不可置信的紛紛望向他。

崔闾揮開左右攙扶的下仆,裹緊身上褐色狐裘大氅,在瞬間敞開的,去往正堂中直道上,挺胸拔肩,一步一步的進到了堂前正中座前。

怔愣在上座的崔固,被大哥盯的後脊梁發麻,半晌動彈不得,聲音更卡在喉嚨裏嗬嗬的不上不下,顯然是驚吓多于驚喜,那聲大哥硬沒擠出來。

崔闾眼睛微眯,剛醒過來尚帶病氣的臉上,有比往日更陰沉的神色,久病瘦削的側顏更顯刻薄陰詭,盯着人看就如鬼魅附身,叫人渾身發麻,恨不能拔腳就跑。

這從他進門起一路過來,瞬間散開,空出一片地的族人舉止中就能看出來,他吝啬刻薄乖戾的名聲只盛不衰,哪怕久病孱弱,憑往日的威嚴也能叫人不敢反抗。

“怎地?這位置舒适,竟叫你座不能離?”

一語雙關,正戳中崔固心思,驚得他如兔般彈跳而起,恐慌如跗骨之蛆,忙忙搖手慌亂解釋,“沒有、不是,大哥,我……我……”

崔闾根本不等聽他講完,轉身就坐進了讓出來的首位高席上,對着自他進門起,就從兩邊座椅上站起身的族老,以及束手而立的族人道,“這是來給我送終的?怎的都空着手?喪儀都上了麽?上了多少,賬目呈上來我瞧瞧。”

一屋子人啞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簡直伫立難安,本就空出一片的堂間,瞬間又空了一片,所有站着的族人跟貼餅似的,全貼上了牆角,眼神游移,俱都不敢跟眼神巡睃過來的崔闾對上。

這嗦完骨頭還啃髓的崔鑼鍋,竟連自己的喪儀都要看,別說他們根本沒上,就是上也不該是他個喪主能看到的。

不對,滿天上地下,也沒有能親自查看自己喪儀的鬼,這崔鑼鍋莫不是在地下沒收到自己的喪儀,硬是氣活了過來親自要的吧!

哎喲,哪個喪門星來報的說,崔大老爺沒了的?

這不活的好好的麽?

娘皮,好吓人,比往前更吓人了喂!

腹诽的族人不敢擡頭,吓沒了半條魂的崔固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膝蓋一軟,咕咚一聲就跪了下來,哆嗦着聲道,“大哥,你沒事啊?”

崔闾眼皮子都不帶掃他一下的,走這一小截進門的路,已經耗光了他的氣力,他擡頭往堂下瞥了一眼,伺候了他半輩子的崔誠立馬捧了個托盤近前,小聲道,“老爺,爐上參湯一直吊着,是庫裏的那根傳家寶,大少爺親自守着熬的。”

崔元逸仍垂着頭一言不發,他身後的弟弟妹妹也不敢出聲,兒子女兒早被鎖進了房間不準出,滿堂的族老親屬,都默等着崔闾發飙。

傳家寶參,誰動誰死,崔闾可是親口說過,無論什麽情況,哪怕是他重病不起,也不準動這根可以起家的寶參,誰的命也比不上能讓家族延續下去的財富,崔家人可以死,血脈財富不能斷,除非死的只剩一支,否則誰也不準動這根能救命續族的寶物。

崔誠當然不是說來讓崔闾懲罰大少爺的,他跟在崔闾身邊半輩子,自認有兩分薄面,親自捅出這事,是想呈出大少爺一片孝心,讓崔闾放一放這事,最好連秋後算賬也不要。

崔闾頓了一下,他醒來喝第一碗時就嘗出了參湯的藥力非一般普參可比,否則憑他躺了半載的身軀,別說下地,就是多兩個人來攙扶,也到不了前堂。

“嗯,我知道了。”

沒等人反應過來,他就将目光聚焦在弟弟身上,聲音低沉帶着些陰測測的,“哥哥沒事,你是不是很失望?崔固,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氣,要什麽都等不到塵埃落定,跟那池子裏的魚一樣,光吃餌不避勾。”

崔固無言,汗如雨下,崔闾并不容他開口,擡臂招出一隊仆從,兩名吓的腿軟的仆婦被拉了出來,“杖斃,就在這堂前打,叫他們都看着,誰家還放了人在我宅裏,趁早收走,否則,我就把人頭挂去你們家梁上,一個也別想僥幸。”

崔闾說話時,眼神還關注着堂內的族老們,見其中幾個瞬間白了臉,就知道自己猜測的不錯,這半年來,往他院中塞人的就不止崔固一個,尚有捕螳螂的黃雀跟後頭盯呢!

他涼涼的撇了一下嘴角,常年陰沉刻薄的臉上露出一抹深邃,“不就是惦記族裏那些銀子麽?等着,等本族長身體好些了,來親自跟你們算一算,每家收益,各人所得和所耗,本族長一家一家的跟你們算。”

他其實斷斷續續清醒了有三天,只是每次不過三兩息,且因為身邊只有崔誠守着,風聲沒外露,這才定下了往耳目嘴裏塞假消息的策略,叫連同崔固在內的族人以為,他命已不繼,可以施為的假象。

是以,他的三子兩女皆不知道,他其實已經醒了的事。

崔固知道大勢已去,焦急的忙慌找由頭,扭臉望着悶葫蘆似的大侄子,猛嗆聲替自己申辯,“大哥,大哥,你聽我說,弟弟絕沒有搶班奪權的非份之想,弟弟此來的目地,只是為了替大哥懲治不孝子,要不是元逸擅作主張,用紫檀木棺替換了核桃木棺,也不能氣得你中腦風昏迷,我完全是為了替你出氣,想要教訓一下這個不孝子啊!”

崔闾靜靜的看着他聲淚俱下的表演,堂下兩個被堵了嘴的耳目唔唔的傳遞着求饒痛楚的哼聲,板子打在身上的着肉聲,随着黏膩散發着鐵鏽的腥味,一起擠壓着族人的神經,有受不住的已經軟了腿跪癱在地,更多的是扭了臉不敢看的,擁擠在一起如鹌鹑般噤聲抖腿。

“所以,你是要我謝你麽?”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