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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第二十一章

要不怎麽說崔闾這夢作的, 前一茬後一茬,光只得他崔氏查沒抄府十年間呢?

因為很多事情,跟天上有攝鏡似的, 離了他的基礎活動範圍,旁邊的一切事務就都跟蒙了霧般,有時候聽聲, 有時候看影,實在兩樣都沒得看時, 就只能靠周圍鬼影子般, 連面目都看不清的陌生人講八卦。

這就導致他有很多事情對不上號,只能根據一星半點的相似度推導,或者去找些相關的信息往裏深挖, 挖着挖着他才猛然回過味來, 夢裏那些能叫他看清的, 無論人或事,必然是與他關系親近的, 或交情挺不錯的,那些看不清的,分三種,一種是完全不認識,但聽過名兒,一種是有過一面之緣, 但之後再沒交集的, 最後一種,就是瓜分了他家財物, 并一直留存到後世,成為旁人研究物或古博館珍藏品的過手人。

他誰呀?

此生最重財的一個吝啬老頭, 家族被抄、財富被奪,血脈盡無的怨念,足以支撐他跟着那些動了他東西的人,或者只是小小牽連其中的人事生生世世,所以,他在康複的那段日子裏,越來越相信,夢裏的那一切可能真就發生過,他能在此時得到警示,有可能就是那些怨念沖破了,嗯,後世那些年輕小孩嘴裏的所謂次元壁,叫他提前知道所謂的劇情發展。

那他現在就是厲鬼重生,誰敢往他雷區上蹦跶,他就敢和誰完。

一起完!

所以,他可以毫不猶豫的砍暈張廉榷,更可以無所畏懼的站在兩方對壘中。

但這并不表示他的心是定的,在那平靜的面容下,是繃緊的心弦,和對後續發展的不确定性。

為啥?

因為他并不知道此次來江州的巡按是誰。

他是知道這一年有巡按來過江州,也知道來的巡按大人最後配合這一隊女禦差們,将江州府的府臺大人帶回了京,可此巡按非彼巡按,他知道的,和最後進到江州的,是兩個人。

歷年來江州收稅加盤賬的巡按大人,都有一個毛病,就不愛光明正大的來,非得走各種曲折,貓狗道的路子過江進州,美其名曰要察看最真實的民生,最原生态的官場活動。

然後,就總有那麽一兩個的,“倒黴”在了江河湖海的大風浪下,或失蹤或生命垂危,亦或直接因公殉職。

嘿,這不找苦吃呢嘛?

有高而闊的官船不做,有百多精衛護持不要,有全副巡按車駕不乘,私訪、微服,找所謂的弄虛做假,徇私舞弊等官場纰漏,然後給自己出巡的履歷添光增彩,有病,有大病。

這就是崔闾在夢裏聽路人八卦時的感想,尤其在得知人沒了的時候,更有種自己作自己死的嗤鼻感。

那半年陷入夢境中的游離時光,崔闾就跟二十啷當歲的小夥子似的,看什麽都憤恨,聽什麽都不恥,說出口的話音裏都帶着對人世間滿滿的惡意。

于是,可想而之的,他對八卦裏的那位“因公殉職”的第一個巡按大人,是沒有好觀感和同情心的。

都自己主動找的死,就別怪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

他一耳朵是聽完了,等後來回過味,再往前捯饬,心裏就開始嘀咕上了,這死掉的巡按大人跟他能有什麽淵源?既叫他聽見了,必然就是那三種情況裏的一種,可他上哪認識這麽大個官呢?

思來想去,反正已經在漕幫頭上花錢了,不如再花點錢雇個眼線,萬一就能叫他提前碰到那走水道潛伏而來的倒黴巡按呢?

然後,他得到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複,因為沒有辦法求證,那個盯人的眼線也只能估摸個七八分準,覺得那可能就是要摸上江州的巡按大人,同時也給了他一個信息,那人乘坐的船是條舊船,舢板底下有個洞是後補的。

可不就對上了麽?

崔闾當時就認定這人肯定就是了,只是他要跟張廉榷來府臺大人府過樣子,就沒去會會那人,想着等這邊事了了再去,結果,嘿,直接把自己搭進去了。

這還等啥啊?還求什麽證啊?直接去喊人吧!甭管是不是,喊一嗓子看人動不動。

就純純是個賭運氣的行為,偏叫他說的那樣胸有成竹,叫跟來的護院也以為事情都在他的掌控裏,跑出去叫人的腳步都透着輕快。

老爺說的都是對的,老爺的安排都是巧的,老爺神機妙算穩如泰山。

老爺……老爺這會兒在拿命走鋼絲呢!

現在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他連抄家那樣的大場面都見過了,再見這兩方劍拔弩張的對壘場面,盡管心裏沒底,卻也頂能維持住表面從容,站定後的身形露出一股能控場的淡定實力。

崔闾拱手先沖着府臺大人行禮,“學生滙渠縣崔闾,今日幸得府上宴飲,前來道賀,府臺大人容光甚比從前,學生愚止淺薄,常不能因近前瞻仰而厭食難寝……”

拖時間,那就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動作,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感,不帶有任何偏頗的對着兩方人馬,謙和而又不顯得卑躬屈膝,話可以恭維着說,腰卻不可以彎到地。

府臺嚴修有些怔愣,左手擺了個攻擊暫停的動作,發聲詢問,“滙渠崔家?”

說完又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崔闾,恍然笑道,“原來是你呀!怎地?舍得出滙渠了?聽說最近在漕運碼頭那邊花了不少銀錢,這是對出海有想法了?”

整個江州都在他的掌控中,只要他想知道的,覺得有價值的,都有人會主動彙報給他。

滙渠崔家是個奇葩。

那家的老爺子,哦,前前前太爺,寧肯把錢全花在買地上,也不拿出來給兒孫賄個一官半職,那州府志裏明确記載,說滙渠崔氏搬進江州地界的舉動,不挑富饒縣,不買肥沃田,專管那窮山溝裏鑽,一家子本來看着還挺光鮮的人,結果叫那地的窮氣給浸染的越來越不成樣,早年還能往府城走動走動,替家中兒女謀點體面親事,後來幹脆直接與當地窮戶結親,連彩禮聘資都沒了看頭,實實在在堕落成了窮困戶,可能也就只有那點土地值錢了。

可那塊上的土地,放在整個江州根本不夠看,既沒人願意去圈地蓋房,也沒人願意投資種糧,海上的資源遠比地上的多的多,他們繁華地界的搞錢方式從來就不在地頭裏,水裏的貓膩但凡起出一筆,就夠子子孫孫吃用一生的了。

所以,他的手都懶得往滙渠伸,知道那裏有個土財主,可壓根瞧不上,人只要不到他面前來,他就當沒有這號人。

崔闾,是這一輩崔氏的族長,也是記錄在府冊上的舉人老爺,中舉時到過府城,混在人群裏不顯山露水的拜過一次,如此,也算是個照過面的緣分。

嚴修重新記起這麽個人,也是最近漕運碼頭那邊的動向,一筆不菲的銀錢注入進去,叫那邊的走私壓貨達到一個新的高度,至少是往年的雙倍多,起先以為是對岸保川府的動作,結果調查後得知,卻是來自崔氏現任族長的個人行為。

他思忖着,可能這一輩的崔氏族長,或有意也往海上探,只到底是窮僻之地上來的,不知道漕運那幫人根本吃不上海上飯,也就注定他這筆不知道積累了幾輩子的本錢,要打水漂。

土老財家的興衰存亡不在他的關注行列,嚴修只當個熱鬧看,閑時與幕僚打賭,看看這個崔氏當家人什麽時候能反應過來,自己的投資方向錯誤,家財要被那幫水鬼吃光。

純當個休閑娛樂打發時間的笑料了。

只沒成想,這笑料會自己站他跟前來,且還是在這等危機四伏的時刻,一時間,竟有些叫嚴修刮目相看了。

這崔闾看行為舉止,瞧着也不像是個目光短淺,沒有頭腦的,怎麽就會把資金往那幫水鬼身上投?要換了旁的家門掌權人,他都要懷疑是不是有跟對岸保川府人勾結的可能,可崔氏……八百年不挪窩的王八龜,就沒有與江對岸人勾聯的原由。

嚴修目光猶疑的打量着崔闾,開始重新懷疑自己先前的評估,他這個時候跳出來阻止雙方争鬥,到底是哪一邊的?

就見崔闾跟他打完招呼後,又轉身跟另一方說話,“各位為尋人日夜奔波,想來必是着急知道走丢的那位好不好,在不在這?如此不如先坐下來好好說話?江州地界,府臺大人府前,你們當該清楚一個事實……”

那已經亮出刀鋒,正待催馬沖門的人,個個急勒了馬缰繩,瞪眼怒道,“你找死麽?小心叫馬踏成肉泥,往一邊站着去,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

崔闾深吸一口氣,長手一伸劃出一個圈,“江州三面水,道道有水鬼,你們再是強龍,也是旱地裏的強龍,諸位,聽某一句勸,不要沖動行事,你們要找的人沒事,端看府臺大人對她的重視程度,你們就該知道,她除了不自由,性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那先前喊着沖殺上前的女子,此時氣勢被打斷,人倒稍微冷靜了一些,定定的看着崔闾,拱手自報家門,“四品協委紀百靈,我等奉禦令巡視各州各府設婦協分部的情況,日前在離保川府十裏驿站處,失蹤一名六品協員李雁……”

嚴修昂着腦袋,不大同意她的說法,“雁兒并未失蹤,她是主動跟本官走的,她說了,願意委身本官,不再回……”

“你滿嘴噴的什麽糞?我雁姐根本不會也不可能會說出那樣的話,你但凡磊落些,就該放她出來與我們親自說,而不是自己在這裏瞎叨逼。”那高頭大馬上的人壓根不等嚴修慢條斯理完,舉了刀就又要往前沖。

崔闾也是頭大,嚴修這話在人家堪稱娘家人面前說來,簡直跟火上澆油無異,瞎扯也沒個限度。

“大人,那李雁姑娘是個官身,而且……”崔闾眼一閉心一橫,“那是荊南的毒姑。”

你真是找死也不看對象,好歹顧忌一下全府上下,以及全江州男人的命根子吧?

他可算是明白了,有一陣子江州發怪病的來由了,嚴修這貨,是真會惹禍!

唰唰的刀鳴聲立刻近到了崔闾脖子上,紀百靈面露寒霜,聲音如冰,“你是什麽人?你是怎麽知道雁兒是荊南人的?”

崔闾扭頭,心裏繃到了極致,連咽口水的動作都不敢大,人卻保持着淡定從容,“博陵崔氏,七十年前與荊南有些淵源。”

正此時,他那護院的聲音遠遠傳來,“老爺,人到了,所有人都別動,巡按大人來了。”

接着,一隊人駕馬沖來,領頭的人連官服都沒換,被他的護院駕在中間,搶道奔上前,等看着被刀駕上脖子的人後,驚訝道,“崔闾,竟然真的是你?”

崔闾也瞪大了眼睛,吃驚道,“畢大人?”

怎麽會是畢衡?

他不是在和州當總督麽?

所以,夢裏那個死掉的倒黴巡按,竟然是畢衡?

畢衡跳下馬來,一頭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上前一把推開紀百靈,面上有些火大,“紀大人,你什麽時候能把脾氣收收?別動不動就亮刀?”

接着,又沖崔闾道,“你在這裏幹什麽?那人是你派來找我的?你知道我進了江州?”

他衣服下擺還帶着水,鞋履都是濕的,崔闾眼神望向趕去叫人的護院,“吳方,怎麽回事?”

吳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我去的時候,剛好看見那船漏了,大人不識水性,半拉身子就給泡了。”

畢衡打斷他,繼續盯着崔闾,“你出滙渠了,那你當年承諾過我的事,還算不算數?”

崔闾都叫家門險境弄的煩不勝煩,這會看到是畢衡,直接道,“算什麽數?畢大人,您也看看情況,能不能回頭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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