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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手和腳被綁着,喉嚨幹澀得要命,後腦勺遭到重擊的那個地方,還有些隐隐的作痛,顧牧塵跪坐在床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房間的結構,有着鄉音的男人出去打電話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有昏黃燈泡上的小飛蟲,發出徒勞的撲翅聲。
哪怕在屋裏,也能感覺到刺骨的冷。
可以聽到風在外面的呼嘯。
“吱呀——”
門開了,這次老于端着的是個幹淨許多的玻璃杯,裏面的水沒有冒熱氣,甚至還漂浮着一片半幹的檸檬。
“喝吧,”他把杯子放褪色的床頭櫃上,笑得很淳樸,“喝完了,把東西拿出來,叔送你回去。”
顧牧塵擡眸:“你不給我解開,怎麽喝?”
他的雙手還背在身後,粗粝的麻繩在腕部纏繞好幾圈,已經磨破皮,也不怎麽疼,判斷不出來現在時間過了多久,只能從喉嚨的刺痛判斷出,最少也過去了一天一夜。
老于眯着眼睛看着他,随即掏出把小刀,手法娴熟地為其解開繩索。
對方手掌寬厚,關節粗大,虎口有繭。
手腕得以自由,卻由于長時間的捆綁而僵硬麻木,顧牧塵輕輕活動了好一會兒,才能勉強恢複一點兒的力氣,修長的手指握住玻璃杯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受控的發抖。
“放心,”他沒給旁邊人一個眼神,“我不會利用這玩意傷自己,來威脅你們的。”
老于搓着手:“後生仔,這才聰明嘛。”
“但我很好奇,”清涼的液體緩解了嗓子的痛楚,顧牧塵一口氣喝完了水,“你們打算怎麽處理我,僞造成意外,交通事故嗎?”
“晝夜溫差這樣大,是在山裏吧……不會是想直接給我弄成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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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昏迷許久,再次醒來時也沒什麽焦躁和畏懼,除了嗓子沙啞,腳上還綁着繩索外,他看起來就像是剛放下文件夾,要準備去開一場清晨的例會。
“我也算您看着長大的吧……司徒伯伯,您說呢?”
玻璃杯重新放回桌子上,很輕微的一聲響,顧牧塵伸手去解腳上的繩,嘗試幾次後還是放棄,擡頭看向後門後面那個沉默的身影。
“既然綁了我來威脅葉舟,說明還是想尋求解決辦法的,”顧牧塵微笑道,“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坐下,好好談談呢。”
司徒仲文身上的襯衫滿是褶皺,不知是不是摔了跤,胸口還沾了幾根枯黃的雜草,那種游刃有餘的優雅微笑沒了,耷拉的嘴角和猩紅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整個人都蒼老不少。
當然,顧牧塵沒說出口的是最後一種可能性。
就是這人準備魚死網破,拉着所有人一同下水。
“我對不起那孩子的媽媽,”司徒仲文突然開口,“她很好,也沒做錯什麽,可惜的就是多管閑事,和你一樣。”
老于悄悄走到外面,随手關上了門。
司徒仲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嘆口氣:“你見過他媽媽嗎,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顧牧塵不動聲色地轉動自己的手腕。
“尤其是那雙眼睛,水汪汪的,”司徒仲文呢喃道,“我那麽多的女人,只有對她,是真的付出了真心,可惜我做錯了事,下輩子再慢慢償還她吧。”
他說着居然哽咽起來,甚至用手去擦拭眼角的淚。
分辨不出真情和假意,只能看到聽到那依然磁性的聲音,夢呓般地自語。
在說自己很後悔。
後悔太過貪心,年輕的時候沒有責任感不懂得珍惜,只覺得自己生來風流,不好好在人間放肆一趟,哪兒對得起這般的樣貌身家,結果現在出了事,那親昵地圍着自己打轉的兒女都消失不見,唯恐避之不及,所有做出的罪孽多米諾骨牌一般倒下,要把他推向深淵。
“小塵啊,”司徒仲文長長地嘆了口氣,“你伯伯,是個要面子的人。”
“你也知道,現在幾乎已經脫不開身了……我糊塗啊,還想着能全身而退,想着把葉舟手上的證據毀掉,再好好打點下,總能過去的。人嘛,總是起起落落的……可誰知道那小子是不給我一點機會,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顧牧塵揚起嘴角,終于開口:“不,瞧您說得,這一切和他還真沒什麽關系。”
是咎由自取呢。
司徒仲文頓了頓,還是繼續道:“原本我以為用你來逼他,最起碼能再讓我緩個幾天,誰知道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是擺了我一道。”
夢呓般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司徒仲文顫抖着伸出手:“說是把資料交給我,他居然弄了定位的自動發送……我也不知道那玩意叫什麽,總之我栽了,以為銷毀原件,卻把目前的位置信息,全部發給了警方,沒錯,警方馬上就會過來了。”
顧牧塵心裏一沉,擰着眉看向前方。
“你知道伯伯是要面子的。”
他又重複了一遍,眼底滿是血絲:“伯伯……接受不了被狗一樣地捉走,然後進監獄的。”
“既然如此,”司徒仲文輕笑了一聲,仿佛自己還如過去一般優雅,高高在上,“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就在爆裂聲和着火焰一起出現的剎那,顧牧塵砸碎玻璃杯,又在瞬間撿起碎片割向自己腳腕上的麻繩,司徒仲文慢悠悠地站起來,随手拎起那個農家的小木凳,一步步地朝前方走來。
“都怪你們,去死吧。”
轟——
木門炸裂開,一個身影裹挾着熱浪沖了過來,從後面一個過肩摔将司徒仲文砸倒在地,粗重的喘息聲被噼裏啪啦的燃燒聲取代,卻在瞬間由打鬥聲占據上風,司徒仲文的臉被按在地面上,目眦盡裂地:“誰!誰放你出來的!”
火焰應該是從屋內不遠處的房間燃起來的,此刻灰黑的濃煙已經越來越多,氧氣稀薄,熏嗆得人不住咳嗽,司徒靜趴在門框處喘着氣,滿臉都是混着泥土的汗水:“小、小塵,我把他給找到了……”
他的胳膊剛剛被落下的木梁砸到,此時神智已然快要喪失殆盡:“對不起,是我爸騙了我,把你叫出來……”
司徒仲文憤怒地揮着拳,卻被葉舟更狠地還了回來,他不可置信地嘶吼:“我特意放你一條生路,小靜!居然連你也背叛我!”
焦急就會手抖,甚至在腳踝上割破一道長長的口子,完全顧不上擦去鮮血,顧牧塵跳下床往前跑,濃煙嗆人,此時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但對視一眼,已經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葉舟眼疾手快地接過顧牧塵遞上的繩索,直接給司徒仲文反綁着打了個結,就互相拉扯着一起往外沖,順便還接過了已經快喪失意識的司徒靜。
橙紅色的火苗肆虐在走廊,肺部已經憋得快要爆炸,皮膚被熱浪灼得生疼,終于在無法忍受的瞬間沖進院子裏,幾人一起摔到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月色下的農家小院喧嚣起來,全是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很大的一聲巨響,身後的房屋在此刻倒塌,火焰随之竄得更高,将大地都映襯地恍若白日。
顧牧塵平息着自己的心跳,勉強睜開被熏騰的眼睛,果然是在山裏,遠處就是綿延的墨色山脈,似乎有隐隐的警笛聲響起,這場鬧劇終于要落下帷幕,雙手被葉舟拉着,那人臉上還有幹涸的血跡,卻在急匆匆地檢查顧牧塵的傷勢,手指輕輕按在磨破的皮膚上,葉舟聲音嘶啞。
“對不起。”
他捧起顧牧塵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來晚了。”
顧牧塵卻笑了起來。
“你呀,這會兒鼻頭上灰灰的,像只小暹羅貓。”
從來都是葉舟沖着自己撒嬌,今天頭一次,顧牧塵低下頭,輕輕地在葉舟肩頸處蹭了蹭,柔和道:“別擔心,我沒事。”
葉舟喉間酸澀,顫抖着伸出手攬住顧牧塵的後頸,心髒跳得厲害,完全沒有平息下來的趨勢,自從發覺顧牧塵可能出事,他就一直沉浸在可能失去對方的恐懼中,如今終于得救,可身體還未适應,此刻恨不得把人揉進懷裏,好确認珍寶仍被自己小心珍藏。
不是沒料想到司徒仲文會狗急跳牆,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他不敢去想最壞的結果。
只是努力謀劃着一切,怕對方起疑心,就不能讓顧牧塵的家人也參與進來,單槍匹馬走進這深山,走進他的身邊。
還好他在越野的後備箱裏,擊碎了側面的尾燈,從而成功和司徒靜碰上頭,太多的陰差陽錯,山裏的夜晚冷得令人失去知覺,在野獸偶爾的嚎叫聲中,他膽戰心驚。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司徒仲文突然坐起身來,吐出一口帶沙土的唾沫:“你不是恨我嗎,葉舟,來,殺了我。”
“不然進了監獄,說不定我還能保釋出來,”警笛聲越來越大,司徒仲文喘着粗氣,“你不是想報仇嗎?”
葉舟看都沒看他一眼,輕輕揉着顧牧塵的頭發:“還有哪裏疼嗎?我看腳上也受傷了。”
“還好,”顧牧塵有些不好意思了,略微往外掙了下,“就是渴。”
司徒仲文舔着起皮的嘴唇:“你想清楚了,這是最後的機會,真的不想殺了我嗎?”
身後的房子燒得更厲害了,黃莺倏忽間掠入夜色,司徒靜還昏厥着,而支撐自己的那口氣沒了後,最先發覺到的就是貼身的手下,早已作鳥獸散,背在身後的雙手終于停止了艱難的掙紮,司徒仲文悄悄地往後挪了下,突然從地上爬起來,瘋狂地向外跑去。
顧牧塵擡頭:“追嗎?”
“不追,”葉舟瞥了眼,“對他沒興趣。”
說是一心求死,在火焰和逼近的警笛聲中,還是爆發出了驚人的求生欲,司徒仲文記得西邊有條崎岖的山路,此時完全顧不上自己的行為是多麽徒勞,哪怕是無用的茍延殘喘,他也想拼命為自己謀求生機,兩旁的灌木叢又高又密,擋住視線的同時也劃手臂,堅硬的甲蟲打在臉上,他沒這麽狼狽過,雙腿發軟,踩到尖銳的石塊,摔破膝蓋的瞬間又掙紮着爬起,要、要活下去,不能死。
“我媽媽當年,也不想死啊。”
幻聽還是真實,葉舟的聲音仿佛在耳畔響起,司徒仲文猛然駐足,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就在這一剎那,他才發覺自己跑到了山崖旁,借着月色可以看到,下方無路,全是斜生的樹幹枝桠,如果剛剛繼續跑下去,就會踩空下去,說不定還會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站住!不許動!”
已經有聲音在後方響起,司徒仲文絕望地閉上眼睛,緩緩跪下,等待命運的裁決。
可想象中的事還未發生,臉上就落下個冰冰涼涼的物體,沉甸甸的,像他曾經撫摸過的寶石,似是落在他手背上的,無數女人的眼淚。
怎麽能沒有一絲的溫度。
司徒仲文睜開眼,旋即發出聲慘叫。
居然是條蛇!
他瘋狂地跳了起來,試圖把這可怖的東西給甩下,而就在這一剎那的身形變化,一腳踩空,落下了那張着巨口般的山崖。
顧牧塵“呀”了一聲,他被葉舟攬在懷裏,有些為剛剛落在眼幕裏的情形所震驚,擡頭看看葉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沒事,”葉舟淡淡的,“死不了,樹會接着。”
“但是會受不少罪,然後再接受法律的審判,”他低下頭,在顧牧塵臉頰上親了一口,“不然也太便宜他了。”
顧牧塵還是心有餘悸,身邊的警方已經通過對講機開始溝通救人事宜了,他嘆口氣,搖搖頭沒說話。
葉舟講得對。
一切在命運中,都有相應的代價。
比如此刻,他和葉舟就不得不垂着頭,聽季雲青罵人。
火勢已經被控制得差不多了,天還黑着,這處偏僻的農家小院前,季雲青黑着張臉站着,冷冰冰地抱着胳膊。
“長本事了是吧,還把我們支走,你們接着作啊,這麽大的事不跟家裏說,這麽危險的地方還敢一個人跑過來,嗯?這會兒怎麽都灰頭土臉的啊,不是挺能耐的嗎?”
顧牧塵頓了頓,沒敢吭。
有點委屈。
他也沒想到司徒仲文是真下黑手啊。
季雲青瞪完顧牧塵瞪葉舟:“還有你,不信任我們還是怎麽着,啊?覺得那老頭子一把火能給所有人燒了,還是怕我們一起來,引那傻比懷疑,影響你救人……周銘你別扒拉我!”
周銘笑着捂住季雲青的嘴:“行了,先讓他倆回去歇會,都受驚了,還累壞了。”
“有啥受驚的,”季雲青掙脫開,“我看這倆不都挺精神……周銘你……唔!”
“得去醫院檢查,”周銘從背後把人牢牢地抱懷裏,“但是這會兒太晚了,山裏有處招待所,你們要不要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
葉舟聲音很輕,但毫不猶豫:“先檢查,他後腦那邊我怕……”
“不用,”顧牧塵搶白,“不頭暈沒嘔吐,就是累,疲憊,明天下山再說吧。”
季雲青掙開,氣勢洶洶地上前,撥開顧牧塵的頭發檢查了下,還好,只是一點點的淤青,手腕和腳踝也是皮肉傷,再看一眼葉舟,額前那裏有點傷,但看起來也不是很嚴重。
“好了,”周銘把人拉回來,“讓他倆喘口氣吧,什麽事明天再說。”
畢竟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好好用來說事聊天,而眼下這點的機會,還是留給他們兩人,在這幽靜的深山裏,除了窗外一聲長一聲短的蛩鳴,任何人都不會再去打擾,天大地大,此刻的光陰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如果有朋友看到這裏的話,明天也就是周一晚上九點準時更新下一章哈
就是...我也有點拿不準小綠江,所以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制裁,其實也沒什麽的就是那啥而已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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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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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