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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山裏鄉間的小賓館條件不太好,平日裏也就招待那些來農家樂的客人,但是裏面的衛生情況倒是幹淨,最主要的是離得近,不用再反複折騰走夜路。
老板用燙面做了點簡單的餅,又打了一鍋熱乎乎的雞蛋湯面,小菜是自家釀的醬瓜,一口下去酸酸脆脆,清爽極了。
顧牧塵是真餓了,也沒敢吃太多,他仿佛憋着氣兒泅渡了很久的海,終于得以踏上陸地,但是腳步還是虛的,心裏發慌,葉舟在旁邊拍了拍他的手背,遞來杯紅棗水。
季雲青心疼弟弟,特意又跑去房間看了一遍,蹬蹬蹬地從樓梯上跑下來:“都收拾好了,趕快去休息吧——咱開幾間房?”
周銘在後面跟着:“兩間就可以的。”
“也是,”季雲青一疊聲地說,“我跟小塵睡,這都淩晨了,別再突然想吐或者什麽……”
話沒說完,就被周銘拉進懷裏,連推帶哄地給人弄走,老板娘要去院子裏看下崽的羊,不明所以地回頭瞧這幾個年輕人,木門被推開,月亮照在土壤的苘麻草上,牆角的石榴樹快熟了,沉甸甸的果子把枝條扯得往下墜,睡着了的灰鴨子被母羊的哞叫吵醒,也跟着嘎嘎叫了幾聲,就又把腦袋縮回後背的絨毛裏。
顧牧塵看什麽都新鮮。
一直到進了房間,葉舟把門反鎖上的時候,他還笑着擡頭:“原來鴨子睡覺的時候,可以把頭折過去,我以為都是在翅膀下埋着呢。”
走廊的腳步聲遠了,屋裏只開了廁所那邊的燈,襯得幹淨的小房間裏昏黃又溫暖,顧牧塵沒洗澡,身上還穿着外衣,自然就不肯往床上坐,他彎着腰,研究床頭櫃上老式的內線電話,研究那牆上貼得平順整齊的壁畫,眼睛四處地看,就是沒好意思看葉舟。
葉舟比他坦然點,放好東西後擡頭:“你先洗澡,還是我?”
顧牧塵頭也不擡:“都行。”
他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葉舟在後面輕聲笑了起來。
“有那麽好看嗎?”
當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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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第一次跟人開房啊,能不好好看看嘛。
“那要不要一塊洗?”葉舟在牆上靠着,唇角漾出個小梨渦,“我看這裏衛生間還挺不錯,挺大。”
說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顧牧塵紅了耳朵。
這該怎麽辦才好啊。
都不忍心繼續逗下去了。
清涼的水流順着身體滑下,烏黑的額發被打濕,貼在那英挺的眉眼上,顧牧塵閉着眼睛嘆了口氣,到底還是自己先來洗澡,沐浴露是最大衆的牌子,味道有股子的廉價香味,但配着沒什麽溫度的水溫,倒是也很清爽,綿密的泡沫不小心進了眼睛,顧牧塵暗罵一句自己的心不在焉,擦拭的過程中沒忍住,往外面看了一眼。
看個屁啊,又不是酒店的磨砂玻璃,能隐隐看出個人影的輪廓,這裏是個單獨的幹濕分離衛生間,挨着的一堵牆上是光潔的瓷磚,厚實,質樸,極其能保護隐私。
想了想,擦完頭發後,還是用吹風機給吹幹了,出去的時候沒好意思擡頭,垂着眼就鑽進被窩,只能聽到後面一陣悉悉索索,緊接着就響起了水流聲。
顧牧塵的心砰砰直跳,把十個手指甲挨個啃了個遍。
剛在路上還困得要死,這會精神得要命,如果在心髒旁邊綁個彈力帶,咻得一下就能被射出好遠。
水流聲停了。
又響起了吹風機的聲音。
顧牧塵用被子蒙着自己腦袋,在心裏拼命地數羊數星星,他沒跟人這樣在一張床上睡過,又經歷了這樣緊張刺激的事件——萬一人家葉舟沒這個意思呢,可他倆已經是情侶了啊,真的不會發生點什麽嗎?手指甲都快被啃禿了,他的臉埋在枕頭上,感覺自己仿若等待被人扔回海裏的魚。
氣都喘不上了,緊張死了。
衛生間那裏的聲音終于停了,一小盞壁燈下,那道牆上的影子慢慢走進又縮小,顧牧塵背對着他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裝死,只覺得清甜的沐浴露味道傳來,被子被掀開,葉舟躺了進來。
離的很近,伸伸手就能碰到。
“哥哥,”葉舟的聲音啞着,“你轉過身,看看我好嗎?”
顧牧塵僵硬着,沒敢動。
“睡着了?”
對方似乎支起了身子,湊近凝視着自己,這次帶了點笑:“那我就偷偷親你了。”
耳朵上被微涼的柔軟輕輕碰了下,顧牧塵忍着笑意沒動,接着就是臉頰,眼皮,葉舟垂着眸子,吻得又細又溫柔,手撐在枕頭上,規矩地沒亂動,最後在即将落在唇上的剎那,顧牧塵終于破了功,揚起嘴角的同時,伸手攀住了葉舟的肩膀。
“這裏,”他看着那額上的傷口,“還疼嗎?”
葉舟俯着身體,剛洗完澡的肌膚觸手微涼,線條由于略微的用力而微微隆起,眼睛裏晦澀難明,被燈光拉出大片的陰影。
“不疼了,”他側頭吻顧牧塵的手腕,“倒是你,這裏要好好處理的,腳那裏的傷怎麽樣,早知道不讓你碰水了……”
似乎是回應他的話,被褥下的腳瑟縮了一下,葉舟立馬直起身子,緊張起來:“不會發炎了吧?”
他不由分說地掀開被子一角,捉住只正往回躲的腳,果然由于玻璃片的操作問題,腳踝那裏不止有環狀的勒痕,還有一道明顯有點深的疤,上面的結痂掉了,露出發紅的傷口。
“沒事了,”顧牧塵覺得有些臉熱,“明天包紮一下就好。”
可葉舟還捉着那截腳腕在看,眉頭緊鎖,眼底的情緒分明有些怒意。
講真,哪怕這會他們此刻都沒穿上衣,也比不上光着腳被人捧着手裏看,更讓顧牧塵來得難堪,說不上來的這種感覺,仿佛被人扒光了仔細凝視,顧牧塵終于沒忍住,用另一只腳輕輕踢了下葉舟的胸口:“別看了!”
他縮回去,裹着那柔軟的被子往旁邊一滾:“行了,快點睡覺。”
葉舟沒再反駁,跟着躺了回來,只是胳膊無意似的搭在他的腰間,又湊上來親了口他的耳廓。
“好……那,晚安。”
顧牧塵深吸一口氣,心髒還在兀自地跳個不停。
壁上的燈關了,窗簾沒拉,月光照得屋裏白亮亮的一片,這他媽的哪兒睡得着,腰上的那條胳膊的存在感重的要命,他忍了又忍,還是洩氣般扭過來,狠狠地盯着葉舟的臉看。
那雙很長很密的睫毛垂着,似是已經睡熟。
“還裝呢,”顧牧塵感受到對方很淺淡的呼吸,“把眼睛睜開。”
葉舟果然睜開了眼,瞳仁滿是笑意,清澈又明亮。
他們在月色下對視,然後,同時吻了上去。
沒有試探或者推拉,也把羞赧和欲拒還迎置之腦後,此刻全然聽憑自己的內心,好喜歡這個人啊,喜歡得要掉淚,要死了,外面天翻地覆也管不了了,這會兒就想抱着對方揉進自己的懷裏,所有的過去都被一筆勾銷,只要能在這個瞬間就是天荒地老。
顧牧塵喘不過氣,胸口不住地起伏,手指緊緊扣在葉舟的肩膀上,甚至能聽見心髒的跳聲,腰間系着的毛巾不知什麽時候松開了,是在耳鬓厮磨的纏綿間嗎,還是因為葉舟顫抖的手已經握住了他的腰,用力地揉搓出了帶着點疼的心悸。
身體所有的感官被無限放大,顧牧塵終于喘息着側過臉,得以大口呼吸,嘴唇被吮到發麻,臉和掌心都燙得不行,喉嚨也重新變得沙啞,他心裏笑自己的沒出息,雙手卻還老老實實地搭在對方肩上。
笑夠了,就擡頭看向同樣喘息的葉舟,
眼神早就濕了,睫毛上都挂着水汽,葉舟呼吸一滞,不再心軟地給予對方緩口氣的時間,更加強烈地吻了下去。
手被燙了一下。
顧牧塵猝然變了聲調,在那寬闊的肩膀上抓出紅痕:“葉……葉舟!”
“別怕,”葉舟不輕不重地含着他的耳垂,含糊卻又沉穩道,“放松,放松點……乖,交給我,好嗎?”
從腰部往下都是麻的,酸澀感後知後覺才湧現出來,顧牧塵的臉埋在葉舟的懷裏,幾乎都快要哭出了聲,他沒被人這樣完全掌控着,似小船在大海上沉浮,只能把全部力氣都挂在對方的身上,把自己的全部難耐交由葉舟,他咬人家的肩,又蹭向那溫暖的胸膛,葉舟抓着他的手,把人攬在自己懷裏,按得更緊。
到了最後,還是緋紅着眼角,在全身的繃緊中吐出一口長氣。
葉舟安撫性的揉他的頭發,又親那熱乎乎的臉頰:“真乖……你好棒的。”
媽的,這種時候就不必這樣誇人啊。
“我去洗一下手。”葉舟笑着坐起來離開,床褥吱呀一聲,顧牧塵捂着臉不好意思看他,只是心跳聲在剛剛的松弛裏慢慢平息。
葉舟回來得很快,親了親他的眼睛。
“睡吧,”那雙有力的手抱着自己的腰,葉舟的聲音又軟又甜,“明天我叫你起床。”
顧牧塵臉還埋在人家懷裏,聞言擡起頭,支支吾吾道:“你……還沒有,我幫你……”
“算了,”葉舟笑道,“你別把火撩起來,自己又害羞。”
月色更涼,聖潔又安靜地照在顧牧塵臉上,他小心地嘟囔:“可以啊。”
“什麽?”
“我說,”顧牧塵紅着臉,“可以……我想的。”
腰間的手臂瞬間收緊,葉舟沒了剛剛輕松的惬意,聲音也變得低啞:“好了……以後再說。”
“為什麽以後再說,”顧牧塵小聲,甚至有了點躍躍欲試的倔強,“你害怕了?”
葉舟無奈地笑了笑。
“這裏什麽都沒有,怎麽做?”
靠,怎麽這麽麻煩。
顧牧塵絞盡腦汁回想自己從賀頌那裏得來的,微不足道的知識,遲疑許久才張口:“不是可以用別的東西代替嗎?”
他揚着臉,眼睛裏滿是天真的赤忱:“沒關系呀,別的東西也可以的。”
氣氛暧昧得濃郁,葉舟呼吸終于急促起來,他捏着顧牧塵的下巴端詳,眼睛直直地看過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別追問呀,這下子弄得,還挺害臊的。
顧牧塵快速地眨着眼:“不願意算了……啊!”
他被猛然按到在床上,葉舟卻站起來快步去拉了窗簾,屋子陷入黑暗的同時,衛生間的燈光重新亮起,葉舟出來的時候,聲音裏帶了點內疚。
“只有這個。”
水蜜桃味的護手霜被打開,顧牧塵沒臉見人,哪怕燈又關上,屋裏什麽光線也沒,他還是把臉深深地埋在枕頭裏。
聲音又變了調。
帶着怒意。
“葉……葉舟!你給我走……啊!”
“放松,你別緊張,”葉舟倒是很冷靜地伏在顧牧塵的耳邊,手上的動作卻只重不輕,“你太……繃緊了,對不起,條件是有點簡陋。”
內疚嗎,你最好是。
顧牧塵咬着牙低低呻喚,渾身僵硬得連大氣也不敢喘,只是忍不住開始啞着嗓子罵人,窗簾隔開了偷看的月亮,屋裏沒有外人,他可以盡情地使勁兒罵着混賬王八蛋,王八蛋突然把他翻了過來,顧牧塵用手背去貼滾燙的臉頰,捂着眼睛,頓時一聲也不敢再吱。
已經做了準備,可還是疼到他渾身戰栗,這下連罵王八蛋的力氣也沒了,葉舟抱着他,一聲接一聲地哄,混賬玩意嘴上說的柔和漂亮,動作卻更重。
眼睛終于習慣了黑暗,從睫毛到手指尖全是潮濕一片,葉舟撥開顧牧塵汗濕的額發,聲音沙啞:“好乖。”
他浮游生物般在水裏浮起又落下,神智逐漸被拉開又猛然收緊,昏沉中感覺到葉舟在自己耳邊說話,聽不清,煩,沒看出來這人在床上居然話這樣多。
“哥哥,你有腰窩啊……”
“現在感覺怎麽樣……唔,可以嗎,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我好喜歡你啊。”
能聞到水蜜桃的味道,淡淡的,甜蜜的,悄然洋溢在屋子裏的角落。
他被人緊緊擁抱在懷裏,仿佛看到自己從小長大的北郊別墅,那屋檐下挂着的一串風鈴,被風輕柔地挨個撥動,發出帶着點顫音的聲響,鳥語花香,有時候院子裏會挂起各種各樣的燈,蜂蜜水似的灑在絲絨般的花瓣上,嗓子啞了,腰肢也乏透了,恍惚中感覺浸入放好的水裏,溫暖又柔和地撫平他所有的酸澀,心裏好平靜,什麽煩惱都沒有,也不必去想。
不必思考天邊是否已泛起微茫的魚肚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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