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巴基掉鏈子
巴基掉鏈子
我們把随身的行李留在汽車旅館,下午六點動身啓程,進入市內的時候剛好是晚上。溫暖的晚風吹得人很舒服。街上人很多,看起來和尋常的城市沒什麽區別。雖然夜幕降臨,但街燈挺亮。就算沒有街燈,我看那些店鋪的燈光也足以照亮街對面的角落。
我當時戴着一頂印第安人隊的棒球帽,T恤上寫着“我總說髒話,但已經在改了”之類的蠢話。不過就我所知,沒人注意到我。也沒人注意到戴着黑手套、面無表情的巴基——他那副樣子看上去真的很像殺手,就像某些冰冷的念頭突然進入他的腦子,并且揮之不去,因此令他表情陰冷、眼神陰森。
我們要拜訪的家夥——巴基稱他為“小紅帽”上校。雖然我認為“小紅帽”就算當年還算年輕,現在也該成“老紅帽”了——住在一個并不擁擠的街區。這裏每棟房子都離得很遠,中間往往隔着草坪和車道。這是件好事。考慮到我們打算給他個驚喜,沒有聽牆角的鄰居就更好了。如果巴基的消息沒錯,他現在是個獨居的老男人,有房有車,就是沒老婆。不知道他會不會偶爾把女人帶回家。我猜今晚多半沒有。那房子鎖着門,關着燈,一副家裏沒人的樣子。
但裏面似乎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動靜。我的聽力很敏銳,因此隔着幾道門也能辨認得出,那是水龍頭開着的聲音。
我就是從這會兒開始覺得不對勁的。而且不對勁的,遠不止這一件事。
此刻,我們正站在對面街道的一棵樹下。停留時間不超過十分鐘的話,應該不會有人覺得我們奇怪。除非這裏剛好住了那種退休之後沒事幹的老頭、老太太。那些人都是天生的聯邦調查員,搞不好比正經的調查員還出色。
“巴基。”我輕輕撞了撞同夥兒的肩膀,眼睛緊盯着那棟沉默蹲踞在夜色中的房子,“你看那家夥的車道。”
那條車道上停着一輛上了年紀的道奇公羊,但車前蓋凹下去一大塊,前燈也瞎了一只。可能是“老紅帽”在開車時不小心撞到了樹上,又沒有及時把車送進修理廠。但我們好好活到現在的原因之一就是我們很謹慎。
巧合這種東西,只是給寫小說的人準備的。
“去後門。”巴基當機立斷。
除了詭異的水聲之外,後門也沒關嚴實。又一個不詳的征兆。巴基已經把手放在了後腰上,以便随時可以掏槍。他對我打了個手勢,三、二、一,然後猛地推門進去。
驟然間,嘩啦啦的水流聲變得大了起來。但除了水聲,這裏一片死寂。我們腳下踩到了淺淺的積水。那是從洗碗槽裏溢出來的,已經快要流到門口。巴基舉槍迅速掃視一遍客廳,但立刻就被什麽東西吸引了目光。他一言不發地看着水槽上方,持槍的手仍舊舉着,像是忘了放下來。
只消看上一眼,我就明白,“老紅帽”已經沒法回答我的任何問題了,更沒法再催眠巴基讓他變成冬日戰士。這家夥死了,死在洗碗槽裏。他被人頭沖上、腳沖下的捆住,腦袋整個兒浸在水裏。水龍頭一直開着,因此水仍在不斷從洗碗槽邊緣溢出。
我幾乎可以想象得出,有人先是把他倒吊在這裏,然後打開水龍頭,在水位一點一點升高的時候禮貌地問了“老紅帽”幾個問題。
我得承認,這位仁兄無論是誰,都比我高明得多,也殘忍得多。
巴基沒有再費力氣上前去确認死者身份,他已經認出那就是自己原本要找的人了。他盯着屍體看了幾秒鐘,臉頰的肌肉因為使勁咬牙而繃得很緊。
“死了大概十來分鐘。”我看着溢出的水量,低聲說,“兇手可能剛走沒多……”
這時,巴基輕輕吸氣的聲音打斷了我。這聲音雖然很輕,但着實讓我大吃一驚。他剛剛把目光從屍體上移開,正盯着牆上一個砸出來的大洞,他的眼睛睜得很大,仿佛那個洞比水槽上方的屍體還要吓人似的。他的呼吸也變得更加沉重,垂在身體左側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牆後面有個暗格,不過已經空了。
“這裏放着的東西被人拿走了。”巴基說,仿佛喉嚨的肌肉緊繃着,聲音有些古怪,“要我說,多半是九頭蛇的機密文件。”
合理的推測。我明白他在擔心什麽——“老紅帽”會放在暗格裏頭的東西絕對有關冬日戰士,當然,多半也包括了如何控制冬日戰士。
我想這永遠會是我們這類人的噩夢:身不由己變成殺人機器。
這時,我看到了地上的錘子。在巴基下意識地要撿起來那玩意兒之前(我猜他沒注意到自己在幹什麽),我伸手攔住了他,然後迅速掃視了一眼這個亂七八糟的單身漢之家,開始翻箱倒櫃。
“你在幹什麽?”巴基問,但語氣聽起來并不熱衷,也不好奇。他正處于一種古怪的鎮定之中。考慮到他恢複冷靜的速度,我覺得他這種反應還算正常。
“找東西。替我望個風,”我說,“免得條子闖進來把咱們逮個正着。”
這裏基本沒什麽有用的東西,但牆角寫字桌的抽屜裏放着一堆五金行買來的破爛。我從裏面拿出一大卷膠帶,又從另一個抽屜裏找出了膠水。桌上還有一串鑰匙,我把已經失去主人的鑰匙從上面取下來,拿走了那個結實的鑰匙環。
屋裏很暗,連街燈的亮光都被百葉窗擋住了。“給個光,巴基。”我說着加快手上的動作,扯下一段透明膠,在錘子的手柄處粘了一圈,然後對着光看了看。
運氣不錯。好在這個錘子挺夠分量,因此手柄很粗,剛好有一個勉強還算完整的拇指印留了下來。
巴基沉默地看着我,垂下手電筒。我把鑰匙環按在那段印出指紋的透明膠上面,把膠水小心翼翼倒進去。然後跑到廚房,擰開煤氣竈。相信“老紅帽”不會介意我借用他家的爐子。
當膠水受熱凝固之後,我捏着邊緣把那一小塊軟綿綿的東西從膠帶上取出來,對着光再次看了看。
很好,指紋印下來了。
巴基盯着我手裏的自制指紋模具,顯然已經明白了我在幹什麽,但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我們走吧。”他最後看了眼這個屋子,眼神在屍體上定格幾秒鐘。我懷疑他是在抑制補上一兩槍的沖動。但他最後只是意味不明地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迅速離開了這個兇殺現場。我連忙跟上他。但走過草坪的時候,我再次停頓了片刻。
雖然主人已經魂歸西天了,但自動灑水器仍在勤勤懇懇地給草皮澆水。在草坪邊緣處,幾枚鞋印完整地留在了濕潤的泥土上。這個善于逼供的家夥要麽是不會隐藏行蹤,要麽就是根本不在乎。
不過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按照鞋印的大小以及間距判斷,這是個五英尺八英寸左右的家夥,很結實,但不魁梧。多半是個男人。事實上,考慮到屋子裏那具屍體,我幾乎可以排除女性作案的可能。
“你覺得會是誰搶先我們一步送‘紅帽上校’下地獄?”我小跑幾步,追上巴基,壓低聲音問他,“應該不會是九頭蛇殺人滅口吧?我看倒有點像是嚴刑逼供,更別提那家夥還搶走了九頭蛇的機密文件。”
巴基搖頭,嘴巴緊緊閉着。那表情的意思是“這個問題我不想讨論” 以及“現在別來煩我”。
我們拐了個彎,走上了一條相對熱鬧的街道。一對年輕情侶拉着手從我們身旁經過,那個女孩還側頭看了我們一眼,不過很快又轉過頭去。大概是男朋友說了什麽俏皮話,她咯咯笑了起來。
溫暖的晚風中,我們和這些正常人擦肩而過,然後沿着街道走下去。就在這時,那輛巡邏警車從另一條路緩緩駛來,出現在離我們不遠的街口。我和巴基正朝那個方向走過去。
通常情況下,我們會避免與任何穿制服的家夥打交道。但如果這個時候突然掉頭往回走,簡直就像對警察大喊“我沒偷東西”一樣此地無銀三百兩。于是,我和巴基心照不宣地按照既定路線往下走。畢竟我們臉上沒有寫着通緝犯幾個字。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是不會注意到我們的。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那輛巡邏車慢吞吞地挪動着,車前燈逐漸照亮我們所在的這條街,然後車子終于拐過彎,朝我們駛來。7324,藍色的編號印在藍白兩色的車身上。前座兩側的車窗都開着。開車的是個身材魁梧的警察,嘴唇周圍亂蓬蓬的胡子讓我想起霍金斯小鎮上的霍珀警長。他的搭檔被他襯托得格外苗條,此刻正把一條精瘦的胳膊架在車窗上,眼神漫無目的地掃過我們這一邊的店鋪。
逃亡守則第二條:絕對不要招惹條子。因此我只是瞥了一眼那輛警車就轉開了視線,假裝自己只是個趁着夜色散步的普通人,擁有正常水準的好奇心,僅此而已。
但巴基卻沒有像我一樣及時移開視線。正相反,他像個瘋子一樣緊緊盯着那兩個警察。緊接着,他的下一個舉動叫我大吃一驚——他竟然在車邊停下了腳步。
“有什麽問題嗎?先生。”原本就在龜速前進的警車立刻停下了,瘦警察打量了我們一眼,眯起眼睛問巴基。我能感覺到,“霍珀警長”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我們。
那一刻,我忽然冒出一種奇怪但卻異常強烈的錯覺:巴基要把“紅帽上校”被殺的事情報告給警察了。他還會告訴這兩個警察有人偷走了“冬日戰士”操作指南,而那會給他帶來極大的人身危害,因此他要尋求幫助。
就像人們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時會做的那樣。
“先生?”瘦警察又問了一遍。然而巴基只是盯着他,一動不動,一副靈魂出竅的古怪樣子。我站在一旁,腦海裏先是一片空白,然後瘋狂湧出各種不祥預感。在瘦警察不耐煩之前,我終于打破僵局,一把抓住了巴基的胳膊,拼命壓低聲音問他:“你他媽搞什麽鬼?拜托,這他媽一點兒也不好玩。”
巴基毫無反應,他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完全抹去了。他只是一個勁兒盯着面前的兩個條子,仿佛在和他們玩“瞪眼不許笑”的游戲。
就在這時,警長忽然從另一側下車。他的動作敏捷得幾乎與體型不相稱,像只靈活的大貓一樣悄無聲息地繞過車頭,眨眼間就站在我們身邊。他的右手有意無意地搭在腰間,眼神嚴肅地盯着巴基。
“先生,我恐怕需要你舉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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