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說完, 她轉身而去。

身後的少年沒有反應，一直到張玄蘊走到門口。

“我不會同意。”少年的雙眸如野獸地盯着她的背影，終于從滅頂的痛苦中爬上岸, 冷汗泅濕了他的衣裳, 聲音都因為身體的疼痛而顫抖, 語氣卻如利劍般決絕“我不會同意，你現在可以殺了我, 否則我永遠不會同意。”

張玄蘊倏地回頭, 看向謝子厭的眉眼都有了戾氣“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敢, 師尊你有什麽不敢的呢？”他唇瓣帶血地輕笑了一聲, 眼神的諷笑濃烈至極“即便你殺死我, 我也不會如你所願, 永遠……也不會。”

明明是處于身份上的弱勢, 可這一瞬他的眼神卻睥睨。

他徹底撕開自己的僞裝, 不再壓抑不再忍耐，這一刻即便他只是坐在床榻之上, 氣場卻強勢到風都不敢造次。

在如此的挑釁的眼神下，張玄蘊眼裏的殺意幾乎猶如實質。

攥着的手指幾乎都要控制不住地招出桃花鞭。

空氣粘稠，四目在空中厮殺。

而謝子厭的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戾，病态陰冷得寸步不讓。

最終，張玄蘊冷哼了一聲佛袖走了。

她不能殺謝子厭, 又無法摁着頭讓這狗東西聽話, 煩死了。

現在，她只能期望姜琰能撬動謝子厭的石心。

不負張玄蘊的期望, 姜琰在第二日一大早就提着食盒早早來到了謝子厭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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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 原本正打算去解叔院子的張玄蘊停下了腳步。

姜琰長得好看，身世又是極好, 換作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拒絕這門婚事。

就在她這樣想着時，卻聽見了刺耳的瓷器碎裂聲，接着謝子厭的聲音就從門裏飄了出來“姜小姐，請你離開我的房間。”

“阿厭，你明知道我……”

張玄蘊揉了揉額頭，很快就聽到謝子厭冷戾的聲音“那是你的事，我不喜歡你，無論你做什麽我也不會喜歡你。”

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的回旋餘地。

看着姜琰哭着跑出來，張玄蘊知道自己的打算是沒戲了。

想着自己白忙活一場又要灰溜溜地把這麻煩東西拎回去，她就恨不得将謝子厭狠狠地抽一頓已洩心頭之恨。

蚩寒洲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望着張玄蘊正要說話。

“明日就啓程，回家。”她冷着臉率先說道。

就這樣，謝子厭拖着渾身的傷，騎着馬跟在後面。

好幾次，幾個弟子看着他蒼白的臉都有些于心不忍為他求了幾次情。

而張玄蘊卻鐵了心，甚至頂着烈日炎炎都要趕路。

而對此報複性的行為謝子厭都只是抿着唇，一言不發地跟着沒有抱怨一句，一張慘白的臉漠然得沒有任何表情。

這樣快馬加鞭地回到了逍遙仙府，去的時候花了大半月，而回去只堪堪用了十天。

雖然平日裏弟子們都不大愛和謝子厭說話，但是這次他拿到了第三名，簡直是給逍遙仙府長臉。

等一行人到達，剩下的弟子都蜂擁而至，還未開口向謝子厭道喜時，走在最後的他就一個踉跄，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身體本就破爛又強忍着趕了一路，早已經到了崩潰的極致。

張玄蘊回頭，冷冷地瞥了一眼，收回了視線。

雲夢生察覺到了不對，看了眼蚩寒洲，後者無辜地聳了聳肩。

看着謝子厭被衆弟子送去房間，他才說道“寒洲，你去看看謝子厭的傷。”

蚩寒洲不願意“為什麽又是我？去山下抓個大夫替他看就是了。”

“謝子厭得了第三名，你忘記了，前十名的參賽者一月後要去刺桐福地尋寶，這是個絕佳的機會，若是能尋得适合的修練功法，不止是對他對我們逍遙仙府也有莫大的好處。”

蚩寒洲佛了佛落在臉頰的頭發：“像謝子厭那樣的性子，即便得了功法，師兄你怎麽會肯定他會交給你？”

“那便是他的事了，逍遙仙府庇護他這麽多年，若是連這點都不願意回報，那……”雲夢生看了一眼張玄蘊，餘下的話在喉嚨裏打了個轉說道“寒洲，也不要把他想得那麽差，畢竟都是看着他長大的。”

蚩寒洲哼了哼沒說話。

看向一直沉默的張玄蘊，雲夢生問道：“師妹在想什麽呢，怎麽一直不說話？”

“趕路趕累了。”張玄蘊眉眼恹恹。

雲夢生拍了拍她的腦袋：“我讓他們提前做好了紅糖酸漿，快去吃吧。”

“師兄最懂我。”一聽這話，張玄蘊瞬間活過來，腳步都快了，裙擺蹁跹間，人影很快消失不見。

這時，雲夢生才偏頭看向蚩寒洲“說吧，這次又發生了什麽。”

張玄蘊在院子裏躺了一天，休息好了，去禁地看了一下封印就再次泡進了花醉月的房間。

師尊的房間她來過無數次，書房的書幾本都被她翻閱了一個遍，可是卻依然找不到家鄉的線索。

“盧扶玉河……”張玄蘊手中拿着一本書，坐在書桌邊喃喃自語。

“盧扶玉河，這不是一個地名嗎？”雲夢生提步走了進來。

張玄蘊倏地一下擡頭，“師兄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裏？”

将切好的水果放在張玄蘊手邊，雲夢生搖了搖頭“我并不知道具體地方，只是聽師尊曾經提到過，盧扶村有一條玉河。”

“師尊在什麽地方提起的？”

“山陽，當初救我的時候我偶然聽到師尊提起過。”雲夢生擡眸看她“怎麽對這個地方突然感興趣了？”

張玄蘊并不打算将師尊屍體不見的事告訴雲夢生，師兄要忙的事太多了，現在還毫無頭緒，等她查出了一些線索再說也不遲。

現在既然得到了一點線索，她決定朝着山陽的方向去找找，說不定就能找到所謂的盧扶鎮？

所以她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說道“就是和解叔喝酒聊天又想起了疼我護我的師尊，總覺得我對師尊了解得太少了。”

想起了花醉月，雲夢生沉默了片刻，安慰道：“師尊做事一向神秘随心，她似乎并不喜歡提起曾經，我們不了解也是正常。”

張玄蘊點了點頭，又很快擡眸說道“師兄，我打算過幾日出去轉轉。”

一聽這話，雲夢生瞬間皺了眉頭，如今的世道并不太平，修真界更甚，表面無害背地殺人奪寶修練各種邪術者大有人在。

出去就意味者要面臨各種各樣的危險，而張玄蘊的性子他這個做師兄的又太過了解，自然是不同意的“在仙府中待得好好的為何還要出去受罪？”

“修練，師兄我想變強。”

雲夢生明顯依然不贊成“在逍遙仙府依然可以修練，何必要出去經歷風吹雨打日曬雨淋？”

張玄蘊叉起一片番瓜，吃完後說道“師兄你知道的，外出修練是對心境和實戰能力的提升。”

實戰經驗夠強，能彌補一點修為上的差距。

雖然她主要是為了尋找師尊，但這也是她的另一個想法。

上一世師尊死後，她為了提升修為，一直将自己關在逍遙仙府修練打坐，可是實力進步極其緩慢。

她不想再走上一世的路，想要解決目前的情況唯有自己變強，變得更強。

不只是找到師尊，想要揪住背後那只執棋的大手都需要實力。

“這次你要出去多久？”

“就兩月，我十月還要回來欣賞乞角會呢。”

見她神情堅定，知道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雲夢生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再有半月就是玄娘節，過完了你再走吧？”

說實話，張玄蘊恨不得明天就走。

但是看到師兄擔憂的神情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謝子厭是在第二日傍晚時分醒來的，還未睜開眼就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輕響聲傳來。

他幾乎是在頃刻間便睜開眼朝門邊看去。

視線中靛青色晃動。

蚩寒洲見他醒來，将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接着扔下幾個藥包，一個字都懶得說的大步離去。

謝子厭這人昏迷時完全喂不進任何的藥汁，喂進去就原封不動地吐出來。

這人傷勢實在是太重，傷口又反複潰爛，再不管怕是真的活不了幾日。

蚩寒洲不得不将上好的丹藥拿出來，丹藥入口即化，他還得卡着謝子厭的臉等丹藥徹底化開，這才堪堪撿回了一條命。

如此大費周章還浪費了幾粒上好丹藥，想也知道蚩寒洲對謝子厭不可能有一點好臉色。

謝子厭強撐着下床，喝完藥又睡了過去，直到第四日，精神終于好了一點。

這兩天多虧了小八整日送水熬藥，否則謝子厭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熬過來。

聽着他的道謝，小八憨憨地擺了擺手“師兄不必客氣，總之我也空閑。”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雲巅論道。

小八幾乎将能想到的贊美詞都用到了謝子厭的身上，畢竟能在千人大比中拿下第三名是他們這樣的小弟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激動處，小八羨慕地說道“怪不得當初玄蘊師叔會收師兄做弟子……自己的弟子獲得了這樣的殊榮作為師尊一定高興得不行。”

在聽到這句話後，謝子厭原本疏淡的眉頭狠狠一壓，蒼白的臉上瞬間籠罩一層陰翳。

他不說話，房間裏頓時陷入了一種詭異得讓人不适的安靜中。

小八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喚着謝子厭的名字問他怎麽了。

謝子厭抿了抿唇，強行壓下眸中的冷戾，死死攥着手對小八說道“我想休息了。”

小八一聽這話忙不疊地點頭，離開前還體貼地為謝子厭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邊。

房門關上，盯着床邊那還在晃蕩的杯中水，謝子厭緩緩地放開了緊攥的手指。

許久之後，他詭秘地低笑了一聲。

然後他仰頭大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控制不住……即便牽扯到渾身的傷，即便疼痛鑽心，即便脖頸青筋都牽扯得微凸……這瘋狂的笑卻依然沒有停下來。

頭發淩亂，慘白的唇瓣在笑聲輕顫。

笑聲越來越控制不下來時，唇邊遺出了一縷殷紅的鮮血。

內髒被牽扯到再次受損，劇痛襲來，少年一手撐在床榻之上，一只手背只是輕描淡寫地擦了擦唇角。

而後，少年歪了歪腦袋，濃睫蓋住了眼中的情緒，沾血的唇角卻微翹“師尊……終有一天你會後悔對我做過的一切……”

像是想到了什麽讓人愉悅的畫面，少年臉上的笑越來越越陰郁偏執。